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面激起了层层水洼，倒映出墙面的影子。

屋内的办公桌旁边正坐着车间的组长，她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相关信息，一边抬起眸来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那男人留着干净的寸头，身形颀长、皮肤是略深的小麦色，深蓝的制服隐约勾勒出壮实的身材——他就是厂里上任不久的员工卫靖。

“恭喜你呀，这么快就得到了晋升机会。”组长陈若灵笑着恭喜道，“好好干下去吧，总会有回报的。”

在休息日的前一天得到了这样一个好消息，卫靖攥着手里那叠不薄的奖金，眼眸里都是溢出的欣喜。

“谢谢陈组长。”

“不客气，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以后继续加油，看好你！”陈若灵笑了笑，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啊——对了，一会别忘记了去交报告哦。”

“嗯，好。”

卫靖朝着组长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往外走去。

等到他拿着奖金离开了办公室——第一反应就是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老师。

“徐老师。”

手机那端是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轻声应了句嗯，“卫靖，你下班啦？”

“对。”卫靖的语气里仿佛也透着喜悦，“老师，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对面传来一阵轻盈的笑声，光是听着声音，卫靖就可以感受到溢于言表的安心。“让我猜猜，是不是和升职加薪有关？”

卫靖不置可否，打算当面再和老师详细谈，就只含笑说：“我现在暂时还有一些事，应该用不了很久。老师，等工作结束了……我再去找你。”

“好，那我就等着你。”

挂了电话以后，卫靖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望着台面上还未完成的报告书，面对平常枯燥繁琐的工作，他似乎忽然有了努力的动力。

和老师一起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打工的这些年，他们两人一同吃过很多亏、走过很多弯路，欠了沉重的债务，又费尽全力地填上了欠款。好在到了最后……他们都终于有了属于各自的稳定工作，卫靖还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奖金。

再这样下去，卫靖慢慢地就可以晋升、申请贷款、买房子，让家人团聚。他理想的未来……说不定真的可以实现。

卫靖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起来。

-

而另一边，接到卫靖的报喜电话之后，徐熙特意心情大好地换了条新裙子，也没告诉卫靖，便偷偷地来到了他的工厂，想接他下班。

徐熙的本意是打算给卫靖一个惊喜。

她在车间里闲逛了一会，本想站在小超市门口一边避雨，一边安静等待着卫靖下班。可没想到，她最后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男人四十来岁，撑了把伞，身着西装革履，手腕上是一副镀金的腕表，连皮鞋也擦到发亮。可这一身昂贵的行头——都掩盖不住他扑面而来的放浪气质。

徐熙认识这个人，他是袁立成——这个工厂的厂长，当地一个颇有名气的小老板。

在卫靖来到这里上班之后，徐熙也依稀听说了不少关于袁立成的传闻。据说他离婚有好几年了，婚前就爱四处偷腥，现在恢复了单身，就更是喜欢招蜂引蝶。好巧不巧的，徐熙第一次来这里找卫靖下班时，就恰好遇见了袁立成来厂探班。

从那之后，袁立成似乎就打定了主意想接近她。徐熙一开始顾及到卫靖的缘故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没想到袁立成却因此得寸进尺，频频搭讪，越挫越勇。

袁立成最终站在了徐熙的面前，一边笑，一边打招呼：“徐小姐来了？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貌美动人。”

徐熙有些反感袁立成看她时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她又有些躲闪不及。

只听见袁立成又说：“现在雨要变大了，不如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徐熙手指一颤，下意识往另一侧挪动了几分，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接近。

“袁先生真会开玩笑。”

“我可和你说真的呢。”袁立成摇了摇手指，“你要等的人现在也在我的办公室里，不信你去看看？”

徐熙一愣，袁立成就挑起眉，接着说：“你是来接你的学生下班的吧？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就在我桌子旁边，等着交报告给我呢。既然我们顺路，我又正好有把雨伞……徐小姐，你不会打算一直在这里干站着吧？”

袁立成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徐熙不好当面驳回，只好转而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一起到了办公室，里面却没人。徐熙愣了一下，袁立成就把伞挂了起来，“好吧，看来他还没到。”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徐熙一时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话音落下，袁立成的目光忽而扫过了办公室的摄像头——那提示灯是灰的，摄像头在半个月前就坏了，一直没人来修。

袁立成的眸光一暗，面上却镇定自若地转过身来：“这样吧，你先随便坐，休息一会，然后我再带你去找卫靖吧？”

徐熙一愣，下意识问：“他现在在哪里？”

袁立成就笑了笑，坐在办公椅上，随意地拨弄着抽屉里的文件，“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厂里几个小组代表就要去开总结会，顺道聚个餐。卫靖也要过去——他没跟你说？”说着，袁立成又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也到时间了。我看他是不打算交报告了，一会应该直接去开会了吧。”

闻言，徐熙有些犹豫。而袁立成也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转而提议道：“反正你也要去找他，不如就和我们一块去吧，我还可以捎你一程。”

徐熙忽然想起卫靖的那句话，“我现在暂时还有一些事，应该用不了多久”，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徐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像是在权衡着什么。最后，她郑重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既然他之后还有事，那我就先回去吧。”

徐熙转身想走，可袁立成却一把拉住了她：“哎——等会儿，难得才见你一次，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呢。”

徐熙怔了怔，袁立成又进一步撒下了网，诱导着她停下动作：“要参加聚餐的可不止这里几个员工，还有个老板也会去，说是要准备弄一个什么教育机构，空出来不少岗位——听说卫靖对这事也挺有兴趣的，还找了我好几次呢。”

卫靖？徐熙顿住了，攥着包包的手指也松下了几分。

“什么时候的事？”

见徐熙的动作慢了下来，袁立成就笑了笑，“看来他还没跟你说过啊？怎么样，你要不要也趁这次机会和那老板认识一下？徐老师，你最近应该挺缺钱的吧？这好歹能赚点外快呢。”

徐熙沉默了起来，动作好似还有所顾虑。

“快点吧，”可袁立成却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梢，将势推了她一把，“别让我们的卫学生等急了。”

……

坐在副驾驶上，徐熙动作僵硬地扣上了安全带。而袁立成就坐在她的左手一侧，一边启动了车，一边笑着说：“徐老师，你就放心吧。卫靖这个小伙子最近两个月干得挺好的，不仅全勤，每天的指标也是超额完成。不给他升点职……连你都要看不下去了，对吧？”

徐熙听了这话，心里忽然五味杂陈起来。袁立成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让她很难不去多虑……

而袁立成这时又笑着调侃：“对了，徐老师，你这件裙子真漂亮……是在哪里买的？哈哈，怎么害羞得不说话了？”

徐熙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卫靖的脸。她将手指按在了车门上，指尖却轻颤起来。

“袁先生……快开车吧。”

-

陈若灵下了班，正打算骑电瓶车回宿舍休息，结果恰好看见徐熙弯腰钻进袁立成车里的那一幕。陈若灵不禁停下了动作，她对徐熙有个模糊的印象，对方似乎是卫靖的朋友，时常会来厂里找他。

徐熙怎么会上袁老板的车，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正思索着，突然看见袁立成把车窗摇了下来，对她一笑：“小陈，回去了啊，路上注意安全。”

陈若灵下意识应了声好，连忙收回了目光。小雨还在下着，袁立成的车随即扬长而去，激起路面一片水花。

陈若灵犹豫了片刻，最后决定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转而用钥匙启动了电瓶车，打算径直回宿舍。

而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陈若灵一回头，发现是卫靖拿着一沓整理好的报告书走了过来，小跑着打招呼道，“陈组长。”

陈若灵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小轿车远去的方向，嘴上回应着：“啊……你好，怎么还没回去？”

“刚才在整理报告。”卫靖单纯地笑了一下，“现在要去交给老板了。”

“是吗？”陈若灵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什么也没说，“……那你快去吧。”

想了想，最后含糊不清地道了句：“记得早点回家。”

……

卫靖拿着报告走到了袁立成的办公室门前。他抬手敲了三次门，门内却毫无反应。卫靖便顺势握住门把手——没想到大门轻响一声，竟然直接被打了开来。

办公室里没人，电脑也关了，看上去袁老板已经离开了。

卫靖就把自己的报告压在了办公桌上一个显眼的位置。他本打算就此离开——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办公桌右侧那虚掩着的抽屉。

也许是人走得急，忘了锁上抽屉门。那抽屉最后漏了一条口子，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紫色的U盘。

卫靖沉思了一会，最后弯腰把U盘捡了起来。他想着如果里面有什么重要的资料，放在这无人办公室里，不小心弄丢就不好了。

卫靖估摸着等回去再打个电话告诉老板，一边将U盘放进了口袋里。

这时，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卫靖坐在进城的公交车上，迫不及待地给徐熙拨起了电话。

一声，又一声……可电话那端却传来了止不尽的忙音。

老师……现在在忙什么？

卫靖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徐熙”两字，微蹙眉心——再一次按下了“拨打键”。

但那电话最后也没能接通。

卫靖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那竟是他最后一次听见老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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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庭第一次见到齐鸣时，是在灯光耀眼的舞台上。

那是他们合作的第一部戏，齐鸣扮演了封庭的情人，自幼体弱多病、寄人篱下，最后病死在了爱人的怀里。

谢幕时，封庭挽着齐鸣的腰，一闭眼，脑海里都是那温润而惹人怜爱的双眸，一个眼神便勾出万种情绪，欲羞遮面不堪摘，玉容寂寞泪阑干。

就这样，封庭一不小心便……入戏太深了。

杀青宴上，封庭喝到七分醉意。他牵着齐鸣的手，念出了戏里人的名字：“别怕，我养着你。”

齐鸣没什么表情，只道：“封先生，你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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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戏让封庭重回了演艺事业的巅峰，顺利回归电影圈。他再没演过舞台剧，可却开始像个偏执的跟踪狂，四处收集齐鸣的信息。他是个孤儿、也是话剧社的核心成员，正在全国进行巡回演出……

再然后，齐鸣的舞台就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事故。

背景的衣柜门弹了开来……从里面掉出来一具僵硬的尸体，是当地的资本大鳄。一时间，全场愕然。

坐在台下目瞪口呆看完全程的封庭，一个激灵，双颊滚烫、手心冒汗……急切地冲去后台找到了齐鸣，“我终于发现了你的秘密。”

齐鸣抬起眼：“……你想做什么？”

“揭发你。”封庭指着外面的警车，“除非……”

“让我入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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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