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面试去了，还是买东西去了？”

卫靖的语气里是暗流涌动，袁天佑没想到他反而会不开心，脸一下白了，“我……”

卫靖见到袁天佑失措语塞的表情，脸色一时更是难看。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盘旋，卫靖很不喜欢这样和人兜圈子的感觉，更不喜欢身边的人背对他有弯弯绕绕的肠子。

袁天佑真的是来诚心找工作的吗？那为什么那些面试最后都石沉大海？为什么他甚至会记得给自己没拿出来过几次的项链买收纳盒，也不愿意去认真对待自己的事业和前途？

除非……

袁天佑还对他隐瞒了什么目的，没有说出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卫靖自己都愣在了原地好一会，迷茫和困惑交织着，最后，所有猜忌终于悉数爆发。

“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是想我做什么？”

“……你在拿我当傻瓜吗？”

袁天佑动作一下僵住了，咬住嘴唇，低下了头。

卫靖见他没了动作，攥住照片，火气更是越烧越旺。

可袁天佑不给他反应，让人心情更是郁塞。卫靖又连着追问了几句，袁天佑始终低着头，闭口不言。最后，卫靖怒火中烧，索性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干脆你去应聘厨子吧。”

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袁天佑，“我看你也挺适合的。”

这句话一出，袁天佑顿时知道卫靖是真的生气了。他吓了一跳，脸色立马就不好了。

“对不起，哥，我以为你会喜欢才……”

可还没等他说完，卫靖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无视了袁天佑惊慌失色的表情，径直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最后也没收下那盒子，只留给袁天佑一屋子死寂的空气。

-

那天卫靖没吃晚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晚。大吵一架之后，袁天佑也没再来打扰他，空荡的房子里很是安静。

卫靖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了这样。等情绪平复下来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卫靖攥着那张寸照发起了呆，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他已经有好长的时间没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了，本以为自己能够逐渐地释怀……原来这就像手心里的一道刺，每次看见都会疼一下。

或许……导致自己情绪失控的主要原因在这里才对。而袁天佑……只不过做了那只恰好撞上枪口的鸟。

卫靖叹了口气，把照片重新收回了柜子里，却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

-

第二天一早，七点的光景，卫靖推开卧室的门，发现袁天佑已经不在了。

厨房、卫生间、阳台……都不见了第二个人，但餐桌上还剩下了一盘剩菜、一碗米粥，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卫靖的第一反应是舒了口气。

他坐下来，拿起勺子喝了口粥。饭菜都还是温热的，应该是刚准备不久。袁天佑特意避开了他。

一边吃着早餐，卫靖一边回想起了昨天的事。经过了一夜的冷静，他慢慢地消化了自己的不良情绪。但发生了昨天的事，两人之间自然免不了尴尬。

卫靖的钱没有还上，袁天佑的工作也还没着落，也许，就这样暂时保持一段时间的距离……反而还比较好。

喝完粥后，卫靖起身去把碗洗了。也没有留下来等袁天佑，而是自己带上工作牌出门上班去了。

之后的几天，两人像是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早上袁天佑会事先准备早餐，自己吃过后提前出门。之后卫靖会吃完剩下的部分，打扫厨房，也随之出门去工作。同样的，傍晚因为回家时间不一样，两人也是默认谁先到家就谁先准备晚餐一般，错开吃饭的时间，吃完就各自回各自的地盘休息。没有事先的交流，全凭自觉。

但慢慢地，准备晚餐的人大多时候变成了卫靖。这段时间，袁天佑好像变忙了些，早出晚归的频率也变高了。

卫靖隐约有了种预感，但他没有主动去问。

维持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

但他却少算了一步。

由于夏季气温的变化，外面又挂起了一阵流感风。肆虐的病毒，把卫靖好不容易缓和了点的病症又重新勾了出来。

速运的工作有些辛苦，需要不断地在路上辗转奔波。卫靖骑着电动车，有时吹着冷风也感觉头昏脑涨。但他硬着头皮，坚持把快件派送完了。

卫靖一边送着快递，一边头晕鼻塞，卫生纸用了一包又一包，还是感觉头又涨又痛。现在正是需要体力去工作的时候，卫靖不喜欢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硬着头皮，想靠气势强撑过去。

但小症状就像滚雪球似的，却越拖越严重了。

第三天，卫靖再度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嗽得很难受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到了那天喝的柠檬水。鲜榨的柠檬汁好像对止咳很有效。

卫靖站在厨房里，本想泡一杯柠檬汁润润喉，结果尴尬地发现自己学不会挤柠檬，捏了好几个柠檬，最后全都浪费了。

没办法，他只好去楼下的商店买了瓶柠檬水，但那毕竟是加了添加剂的调味饮料，喝起来不如手榨的原汁原味。才喝了一口，就难受得皱起了眉。

卫靖最后没把那瓶柠檬水给喝完，他有些不安，如果因为这个耽误了工作，那就真是不划算了。

结果一语成谶。

因为卫靖咳嗽得实在太厉害，分区的主管怕他把感冒传染给其他同事、惹来客户的投诉，只好不得不劝卫靖暂时回家休息，还建议他去医院开点药，别小心恶化成肺炎。卫靖没办法再咬牙强撑了，便只身回了家。

家里没人，他便进到自己卧室里，换下衣服，裹着被子。

捂着睡一觉，出点汗，也许就会好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卫靖辗转着，感觉身体就像被水浸透的纸人一般。他体力很是虚弱，胃里也开始泛起了酸苦的饥饿感，但一时又没有力气起床去给自己煮碗面条。

洋葱煎鱼、鱼香肉丝、小炒肉、西红柿蛋汤……

脑海里忽然转起了飘香四溢的美食，而味蕾则像是记住了那些食物的味道，不断地分泌起了唾液。卫靖一怔，这时才恍惚地想了起来，原来这些都是袁天佑曾给自己做过的菜。

后来，卫靖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但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依旧睡得很不安稳。身体忽冷忽热，口里也泛着苦，很难受的感觉。

是手机一阵嘈杂的闹铃把他给震醒的。

卫靖揉了揉眼睛，发现喉咙开始有了肿胀感，病情没有缓解反倒加重了。他迷糊地抬手接起了电话，也没看清来电者是谁。

结果手机对面忽地传来一句：“孩子，你现在方便不方便？”

这熟悉的腔调，让卫靖一下子惊醒了。他攥着手机，一看来电人，果然是她。

那女人鲜少会对他有这样的示弱般的语气，一旦她先低了头，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要多少？”

对面的女人笑了几声，忙说了一个数字。卫靖有些诧然，差点咳得呛了一口：“这么多？”

女人登时语气一转，“你不会拿不出来吧？”

卫靖顿了顿：“什么事这么着急用钱？”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女人不禁咋舌，语气也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就是，你二弟在家后山那块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在县里的医院住着，那儿的收费可贵哩，得要住院费才行！”

“周岩？”卫靖一怔，“他不是在学校吗？”

女人语塞了半秒，“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你先别管了。”

卫靖皱紧眉头，靠在墙上叹了口气。他脑袋还是晕的，听了女人这番话，也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但女人见卫靖犹豫了，顿时心慌起来，猛地想起了什么，忙不迭补充了句，“哎，你可别以为，这不是你爹出了事，就和你没关系了啊！”

卫靖一怔。

“你们可是一家的兄弟啊！兄弟之间，帮衬着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女人突然话锋一转，“你可千万想好了，谁还没有个落魄的时候呢？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来找你二弟帮忙！”

卫靖的脸色更是阴郁起来。

“我没钱了，”卫靖也失了耐心，直接拒绝，“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女人一惊，仿佛不可思议一样。

“你、你怎么会没钱了？你这些年去打工，不是挣了不少么？！你难道就这么狠心，宁愿看着你弟弟变成残疾！？”

卫靖感觉头一阵疼，不想搭理她，正要直接挂掉电话。女人见他不吃硬的，便立马放软了语气，“等会，等会！这样，如果你真没有钱，那你就提早些回来……好不好？没钱出点人力总行吧？你二弟很久不见你了，也挺想你的……”

听到这里，卫靖的动作犹豫了起来。

女人见他没了声，又接着往下说去：“唉，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二弟平时住校忙，现在好不容易放假回了趟家，谁想到这还没几天呢，他在那后山乘凉的时候，突然从半山坡滑下来，腿都摔断了半截！现在啊，他每天就只能躺在床上，连饭都需要别人喂，上厕所还要看那护士的脸色呢！真是可怜哟……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而且他这腿吧，还不能回家养，得先住个院观察一阵的。你也知道，家里拮据的，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药费都要交不上了，另一边又还有你老爹得伺候着。姨是真的为难啊！”

卫靖依旧没说话，女人就进一步恳求道：“孩子，你那儿应该还宽裕吧？就当做善事，帮帮你二弟，好不？就、就当看在你小弟的份上！你和你小弟也挺久没见面了吧，这不也快到孩子暑假了，我可以跟他联系一下，让你们兄弟俩也见个面、叙叙旧，聚一聚什么的……这样可以不？”

这一回，卫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

“拿不出五千，那三千、两千的，也凑合啊！”女人的声音顿时欣喜地高了个调，“再不济，一百两百的也是肉么！卫靖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多少都是心意嘛。”

卫靖叹了口气，忽然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我会抽时间回去的。剩下的事……再说吧。”

挂了电话以后，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卫靖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去厨房倒点水润润嗓子。

他开了门的锁，拉开把手——客厅一片黑暗，隐约看见沙发上已经铺起了被子，上面还半躺半坐着一个人，正在揉着眼睛。

是袁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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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