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捂着嘴唇，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味道，那是袁天佑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愣了半晌，直到余温褪去，才缓缓回到了房间里。

可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卫靖拿出来一看，原来钱欣打了好几个电话不通，就发了条短信过来。

“姓卫的，你手机怎么又打不通？”

“我们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你别忘记了！”

“你要是又后悔了，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卫靖盯着那些半威胁半警告的短信看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口气。

接着就调出通讯录，给钱欣拨去了一个通话。

对面只响了三声就接通了，语气里带着很浓的焦躁，“喂，卫靖？！你怎么三更半夜地接电话？你不会是想故意躲着我吧？！”

卫靖冷冷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是很简单吗？”钱欣嗤笑一声，一边对着手机听筒播出了卫靖的录音，“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我知道。”卫靖听着手机那端传来自己的声音，登时有些烦躁，揉了揉眉心，“你都说完了？”

“你这什么态度？卫靖，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后悔！”钱欣猛地掐断了录音，“我告诉你，你没有后悔的权利！你的录音我们会一直存着，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苦苦恳求，我们才把东西还给你。你要是现在反悔，我绝对饶不了你！我要让你街坊邻居都知道你是个抛弃老母和兄弟的孽子，让你再也抬不起头来——姓卫的，咱俩就都别好过！反正，我们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

卫靖听着她这番威胁，耳畔像是要炸开了，内心不免也烦躁起来。

“你现在可真像个乞丐。连最后一点尊严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尊严？”钱欣停顿了几秒，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呵，你跟我说尊严？我告诉你卫靖，我钱欣早就不要脸皮了。从我死缠烂打来你们家的第一天，我就彻底把我的自尊心给踩碎丢远了……”

来卫家第一天就丢掉了自尊？卫靖听了忽感很是讽刺。

抛开别的不谈，卫靖内心十分清楚，他的父母当时是真心接纳钱欣母子成为他们家中的一员，以真诚相待，希望真心换真心……可没想到，换在了钱欣这儿，反倒成了侮辱她、践踏她的自尊心。真他妈的狗咬吕洞宾！

“当初要来招惹我们，现在你又跟我哭惨？”卫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我们一家人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遇上你这样的人？”

钱欣却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卫靖，我这些年都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你光凭嘴皮子，是威胁不到我的。我和你们家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我也是真心的累了，不想再多跟你纠缠些什么。到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你能给你弟弟周岩介绍份体面的工作，让我们在城里安定下来、重新开始生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钱欣的为人，卫靖再清楚不过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钱欣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若这一次不果断彻底地拒绝……他一辈子都会被这对母子纠缠上的。

卫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如同跑马灯似的略过了很多副场景。最后，他手指忽然动了动，下一秒便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

“好，我答应你。”

没想到卫靖没有抵赖、没有反抗，居然直接就这样答应了下来——这一回，轮到钱欣愣住了，“你答应了？”

“录音在你手里，我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卫靖道，“明天约个地方见面吧。”

钱欣：“……”

卫靖攥紧了手机，缓缓地吐出口浊气，“我会给周岩介绍一个工作，具体的我们明天见面再聊……这样总可以了吧。”

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钱欣吞了吞口水，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你……你当真？”

“嗯，当真。”

钱欣逐渐松了口气。

“呵……算你还识相。”这下，她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你放心吧，只要你能真的给周岩介绍一个好工作……那我们既往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的新生活，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独木桥，互不打扰！”

卫靖听着她信誓旦旦地下着保证，心里却觉得很是好笑。

“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钱欣笑了起来，“只要你能做到，我也能。”

两人约定好了明天的见面地点之后，卫靖便挂断了通话，抬起眼，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最后轻叹口气，转头回到了卧室里。

现在已经是深夜，卧室里很安静，袁天佑正躺在床上，单手搂着一个枕头，似乎已经睡熟了。他本想等卫靖回来，可等着等着，自己却累得先扛不住了。

这几天袁天佑也很辛苦，已经有很久没有碰过枕头了。

卫靖看着他安静的睡脸，再一睁眼……面前仿佛就是两条分岔口。

一条通向以前的寻常老路，弯曲，却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而另一条……则是布满荆棘的幽僻小径，没有人可以预测路上会出现什么。

走到了现在，卫靖已经分不清对与错了。

那就……把一切都结束吧。

最后，卫靖弯下腰，轻轻地在熟睡的袁天佑唇角刻上虔诚的一吻。

“我爱你，天佑。”

吐息融化在了空气里。

最后，卫靖起身，穿上外套——离开了家里。

-

卫靖转而去找了陈若灵。

陈若灵也深夜睡不着，两人索性找了家大排档，坐在路灯下聊天。

陈若灵见到卫靖第一眼，就被他一身的伤给吓了一跳，“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好吗？”

卫靖摇了摇头，“没事，不用管这个。”

“袁立成真是太贱了！”陈若灵一边叹着气，一边帮他倒了杯热水，“卫靖，我真为你鸣不平……”

卫靖沉默地抿下了一杯热水，喉咙里这才温润了一些。

陈若灵又问他：“你现在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卫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陈述道，“钱欣今天打电话来了，问我找工作的事。”

“嗯，”陈若灵皱了皱眉，“那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和她约了明天见面。”

“不是吧，你真的打算给她们介绍工作？！你要不要这么烂好人啊？”陈若灵很不能理解，“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没有余力来应付他们啊！”

卫靖没有说话，陈若灵见他脸色不对劲，就也皱起了眉心，“等等……你是不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有，但也没有。”卫靖的眼神有些闪躲，“我还在想。”

陈若灵看了他一会，“但你既然已经来找我了，说明心里是有倾向性了吧？”

“嗯。”

“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其实，我不想把你们卷进来……”卫靖沉沉地叹息着，“我也不知道……”

陈若灵见他表情很是为难，也暗自叹了口气。她攥起杯子把啤酒一口干了，最后接着酒劲把心里话也索性掏了出来：“卫靖，都到这份上了，你觉得袁立成还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容许我回去好好上班？”

“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事情一结束，我就离开这里，回老家。我现在之所以还没走……是因为，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卫靖抬起红红的眼睛来，陈若灵就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道，“你不觉得吗？我们简直是太狼狈了，被袁立成追着打！这憋屈劲太难受了，我怎么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说着，她猛地放下酒杯，眼角又有泪光在闪动。

“更何况……卫靖。其实，这事追本溯源……也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当初不是我听信了袁立成那只老狐狸的话，把关于徐熙这么重要的线索瞒着你……说不定，这件事，最后就不会闹得这么复杂了。”

“其实，我心里一直挺难受的。”

卫靖移开了眼神：“陈姐，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我想说的是……”陈若灵抬起眸来，认真地看着卫靖，“所以，现在就当是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如果你有了想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尽管开口吧。不要觉得是拖累我，也不要心里有什么坎。毕竟这事……我也有份。”

卫靖沉默了许久，最后顿了顿，点头道：“嗯，谢谢。”

陈若灵放下了酒杯，“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卫靖沉默了一会，最后抬起头来，路灯模糊地照出他的五官轮廓，脸上的神情更显认真。

他说：“周岩需要一份工作，我打算，把袁立成介绍给他。”

陈若灵愣了几秒，随即大惊失色，

“把袁立成介绍给周岩？！”

她很是震惊，简直不能想象，“可你这不就是把自己的两个敌人给推到一起去了吗？小麻烦滚成大麻烦，最后遭殃的还是你呀！”

卫靖沉默了许久，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

等从大排档走出来，已经是凌晨三四点的事了。卫靖回到了家中，去浴室里冲了个凉，洗去一身的风尘……最后回到了卧室，趴在了袁天佑的身边。

他身心都很疲惫，但却怎样也无法入眠。最后，只小憩了半个小时，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袁天佑醒来的时候，卫靖已经把早餐买回来了。餐桌上是一屉热乎的包子、还有三分青菜肉丝面，满屋的清香。

袁天佑没什么胃口，倒是盯着卫靖脸上的伤，很是担心，“哥，你伤口怎么还没消肿？要不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哪有那么快消肿？”卫靖把碗筷端在了桌子上，“你醒了就来吃点早饭吧，我买了包子。”

他说话时一脸云淡风轻，说完还解下围裙，扶着刚睡醒的卫爸爸去到了浴室，洗漱完、又让他坐在马桶上解手。

袁天佑愣了愣，忽然感觉哥今天的状态好像也不太对劲。昨天消沉地说了许多奇怪的话、而今天又表现得想若无其事一般。

到底发生什么了？

卫靖从浴室出来之后，袁天佑就紧张地走到他身边，“哥，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告诉我……”

卫靖看着他笑了一下，“别想太多了。”

想太多？这模样，分明就是有心事……袁天佑又发现卫靖脸上的黑眼圈，“哥，昨天晚上，你没睡着吗？”

卫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浴室，卫爸爸还在解手，半天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卫靖就用身体挡住袁天佑，然后……低下脸来，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没事的，别担心。”

袁天佑一愣，脸立马红成了个大番茄。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卫爸爸随时都会出来，要是被看到不就糟糕了！

袁天佑的心砰砰直跳起来，“哥，你今天……有点反常。”

简直是太反常了。

卫靖这模样，一定是有事瞒着他了。

可卫靖却拉开椅子，催他坐好：“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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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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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4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