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卫靖踩着晚霞回到了家，这时已经是一身的疲惫。可他一推开门，就看见袁天佑已经做了一大桌的菜，满屋都飘着食物的清香。

“哥……你回来了。”

卫靖一抬眼，正好撞见袁天佑红红的脸，是紧张的。

扑面而来一股青椒肉丝的香气，让卫靖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几分放松的机会。他脱下外套走了过去，“嗯，回来了。我爸呢？”

袁天佑指了指厕所，那门关着，卫爸爸还在里面解手。卫靖就忍不住伸出手，把袁天佑揽在怀里，安静地蹭了蹭。

袁天佑见他这么旁若无人，眼睛紧盯着厕所门，生怕卫爸爸突然从里面出来，“哥……你怎么了？”

卫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几分疲惫感：“补充一下能量。”

袁天佑红着脸，“我又不是能量饮料。”

卫靖笑了笑，又松开手，搂着袁天佑亲了一下。袁天佑吓了一跳，差点没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给碰翻。

“吃饭吧。”

卫靖便松开手，回到了餐桌边。

袁天佑也红着半边脸，重新拿好了杯子。他本想问问卫靖周岩面试的事怎么样了，但见卫靖不想多谈，就默默把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乖乖地坐到餐桌旁，开始帮他们盛饭。

一顿晚餐过后，袁天佑以为卫靖又要出门，没想到他自然地抱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袁天佑有点犹豫，本想后脚跟进去，顺便问问今天的情况——没想到他刚和卫靖对上眼神，卫爸爸就在身后叫着：“呀，天佑，你抱着脸盆这是打算和卫靖一块洗么？”

袁天佑脸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的，忽然就心虚了：“唔，我……我帮哥搓个背。”

“哎呀，不需要的！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哪里还需要人家帮忙洗澡的。”卫爸爸好心地丢给卫靖一条毛巾，对他道，“喏，你用这个搓澡巾吧，就别劳烦人家天佑了。天佑也挺辛苦的，让他这会好好休息吧。”

卫靖噗地一声笑了，把搓澡巾搭在了肩膀上，看着袁天佑有理说不出的委屈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我先去洗澡了。”

“……嗯，好。”

浴室门关上了，袁天佑傻站在门口。他等得着急，可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自己闷闷地回到了卧室，等着卫靖收拾好出来。

今天一天情况怎么样了？他还悬着一颗心。

最后，好不容易卫靖洗完了澡，换上一身清爽的睡衣，推开门走进了卧室。袁天佑立马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眼神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卫靖犹豫了一会，最后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知道，”他主动开了口，“你有很多话想问我。”

袁天佑点了点头，“所以……哥，你们已经开始了吗？”

“嗯。”卫靖抬眸望着窗外，眼神逐渐延展开来，“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了。”

袁天佑咽了口口水，心脏快要跳出了嗓子尖儿。

“那……我能帮上你什么吗？”

卫靖沉默了许久。

“……我的确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袁天佑抓住了他的手臂，“嗯，那就尽管说吧。哥，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些。”

卫靖犹豫了片刻，最后找来了一张纸，在纸上笔走龙蛇地写下了几条内容，“这些都是我要准备的。”

袁天佑接过粗略地看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弄到这些应该都不难……”

卫靖“嗯”了一声，袁天佑又忐忑地问，“但是，我不懂……哥，你要这些做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愣，“难道你想……”

“我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卫靖顿了顿，“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

袁天佑抓着那张纸，最后一鼓作气道，“嗯，我明白。那除了这些以外，你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这一次，卫靖沉默得更久。

最后，他重新抬起头来：“钱。我需要……钱。”

袁天佑一愣，“钱？”

“对……很多钱。”卫靖眼神一黯，逐渐攥紧了拳，“说实话，我现在在想……是不是该去贷款。”

“可是贷款是需要抵押的。”袁天佑心一紧，“哥，我们没有什么能拿去当抵押的东西啊。”

卫靖不说话了，袁天佑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也无法反驳。

可眼下的事实十分残酷。他们现在都没了工作，尽管卫靖留有几张银行卡，但那里面都是给卫舒然以后念大学的钱，他绝对不能碰。虽然袁天佑也留有一些存款，可都只能算是绵薄。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能筹到钱的方法？

袁天佑一怔，猛地想了起来：“我知道了！哥，我明天去把车卖了吧。那辆车挺不错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卫靖心一恸，摇了摇头，下意识否认，“不行……那是你家人留给你的东西，我不能收。”

袁天佑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这时候你还这么说。哥，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比那什么车重要多了。”

卫靖眼眶一热，“……嗯。”

“只要你能平安，”袁天佑笑了笑，坐在他腿边……伸手握住了卫靖的手掌心，“让我去偷辆车回来都行。”

卫靖还没反应过来，“偷车？”

袁天佑笑着勾住他脖子，“嗯，我偷电瓶车养你。”

他一个人笑了半天，不过卫靖不懂这个梗，最后也只是陪着他傻笑了几声。两人笑过之后，卫靖又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袁天佑的手。

“从明天起……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袁天佑深吸一口气，“嗯。”

“你准备好了吗？”卫靖抬起脸，正好对上袁天佑闪烁的目光，“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

“我们早就不能回头。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袁天佑一鼓作气地点点头，“就让暴风雨开始吧！”

到了这时，气氛水到渠成得刚刚好。袁天佑逐渐低下头，而卫靖也配合地抬起脸来……直到两人唇贴着唇，互相交换着呼吸。

两人亲着亲着……袁天佑忽然像触电似的搂紧了卫靖的肩。

“干嘛？”卫靖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一边退开半步，稍稍错开袁天佑的吻，“……今天不行。”

袁天佑脸一热，在刚才的气氛之下，他差点就没能刹住车。

但好在现在冷静下来了，袁天佑也很快整理好心情，“那我……去厕所。”

卫靖却拉住了他的手臂，目光炯然：“不用了。我来帮你吧。”

袁天佑脸一红……

接着又重新躺了回去。

从窗帘里逐渐漏出了稀疏的暖光。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的余温才逐渐散去。

-

第二天，仿佛生活又逐渐步入了正轨。

陈若灵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双高跟鞋，一路踩到厂里去。而周岩果然也在昨天的工位上，一见到陈若灵，特意站起来打招呼，“陈姐，你来了。”

陈若灵笑了笑，见到他的桌上零件摆放得整齐有序，肯定地点了点头，“工作做得不错呀。都还挺适应吧？”

“嗯，挺好的。”周岩笑嘻嘻地，“陈姐，你今天也来上工啊？”

陈若灵摇了摇头，“我今天不留这儿，一会要去帮袁老板跑个腿。”

“跑腿？”周岩眨了下眼睛，随口追问了句，“跑什么腿啊？”

陈若灵神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有个项目，需要从外面采购一点原材料回来。这可是个大工程，我前期准备了不少呢。”

周岩也听不懂她说的这些，只知道陈若灵最近有个大活要干，就迫不及待地搓搓手：“那……那我呢？”

陈若灵看他一眼：“你才在这儿做了多久，这就腻啦？”

“这不是每天蹲办公室，太枯燥了嘛。”周岩笑眯眯地跟过去，拍马屁似的一顿吹，“还是跟着您干，有点挑战性，还能提升自我。”

陈若灵见他一天天的不安个心，暗暗叹了口气，“你还是先踏实做流水线吧。等转正了，什么机会都会有的。”

“好吧，”周岩被拒绝了也没灰心，就自然地咧嘴笑了笑，“那还是听陈姐的，先好好干。”

陈若灵最后拍了拍他的肩，“就是这样，总之我最近可能不会能常来了。你加油做吧，继续保持。”

“好！”

周岩看着陈若灵转头要走，突然又想起了昨天他们说过的话，就拉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问，“对了，陈姐，你说的帮跑腿的这个老板……就是袁立成吧？”

陈若灵顿了顿，“是，怎么了？”

“他人怎么样，”周岩咽了口口水，“好相处吗？”

陈若灵停下了动作，一看周岩就直到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一天天工作不好好干，净想些拍马屁走捷径。

但陈若灵表面上还是装作没看出来，笑着回答他，“能怎么样？做生意的都一个德行。不过能把厂子做到这么大的，那背后肯定少不了一点手段。”

“这么说来，”周岩倒是一脸憧憬，“这袁立成还挺厉害的。”

“厉害？可不是么？”陈若灵叹了口气，顺势往下说道，“他是老板嘛，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给人打工的，说到底还是得听他的，也没谁能说自己真正做什么主。”

“噢……”

见周岩一脸的怅然，陈若灵也没打算再跟他废话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看着啊。”

“嗯，知道了！”周岩立马笑得一脸灿烂，“陈姐，您慢走啊！”

就这样，周岩目送着陈若灵走出了车间，最后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唉，每天都做这种无聊的工作……真是闷死了。”

不过陈若灵没听见他这句抱怨。出了车间之后，她的表情陡然变了一变。

这时，陈若灵耳畔还清晰地回响着卫靖对她叮嘱过的话：“……要经常在周岩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袁立成，侧面塑造出他老板的形象。绝对不能让周岩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最好是慢慢地把焦点转移给袁立成……”

陈若灵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一边径直走出厂里，拦了辆出租车。

回程的路上，她一边掏出了手机，打开自己的行程表，浏览起了火车票的空位。

最后，手指触在了下单的页面上。

她抬起眸来——也许，是时候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