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只感觉耳边轰的一声，接着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两千？只有两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在这正规的大厂里做了一个月，结果却被老板因为私人原因开除——被辞退就算了，没有补偿不说，最后挣的钱还不如去工地搬砖多！

“为、为什么……”周岩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我是无辜的呀！”

“无辜的？”卫靖笑了笑，最后伸出手拍了一下周岩的肩膀，“其实不管是从情义道理出发，老板都确实应该给你一些补偿。但是……谁让你没有和他们签合同？”

周岩虎躯一震：“合同？”

“不签劳动合同，万一出了这种纷争，谁来帮你们维权仲裁？你能怪谁？”卫靖冷声道，“被钻了这种空子以后，你才知道哭都没处哭。”

周岩闻言，立马发了疯一样抓住卫靖的肩膀：“可是，大哥，是她不让我签合同的呀！她说我只是试用期，还没转正，要是我转正了，就可以有合同了……都是她这么说的呀！”

“陈若灵这么说，也是因为老板这么规定。”卫靖却直接一句话呛得周岩哑口无言，“可这规定很明显就是不合理的，遇见了不合理的规定，为什么不能提出质问来？”

周岩被追问得一时失语，登时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卫靖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只道：“现在，袁立成以为你是和我一起的。他把这些话告诉了我，让我提醒你，早点收拾东西，做好准备走人，别到时候弄得太难堪。我只是负责把他的意思转达给你。现在……我要走了。”

见卫靖说完话就要离开，周岩却红了眼睛，不甘心地一把抓住卫靖的手臂，“可是，大哥，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啊！房租、生活费……还有，我老婆快生了！这些都是钱，我们全家人都在等着我把钱拿回去呢！你现在让我去找下一个东家，可工作哪有这么好找的？我又不认识什么人，人家怎么会看得起我一个才只有初中文凭的人？”

卫靖见他纠缠不休，便也转过身，索性直接站在了周岩跟前。

“你希望我能怎么帮你？”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在钱欣对我说了那番话之后？”

周岩见到卫靖那么冷笑，态度已经表明得很明确了。他顿时也白了脸，颤着手……最后缓缓地把松开了卫靖的衣袖。

卫靖正打算转身离开，可周岩最后又再度抬起脸，冲着他身后喊：“大哥，我现在也不求别的什么了，让我走可以，但是不能只给这么点钱打法叫花子啊！这连一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啊！”

卫靖转过头来，只留下一句，

“这是你应该想的问题……不是我的责任。”

周岩一僵。

他来回踱着步，似乎在心里下定决心了似的。最后猛一挥手，拳头打在了空气上：

“那我就去找他！妈的，他不给我钱，我就去闹，每天都来这里闹！反正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谁他妈怕蛇，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卫靖见他这副急红了眼的表情，忽然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以为这里是以前的穷乡僻壤？你要是寻衅滋事，到时候他直接报个警，一抓一个准。”

听到报警两个字，周岩的脸色顿时一下青一下紫。他顿时也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全家人都在等着我回去有个交代啊……”

卫靖见他像只无头的苍蝇来回走着，一边又瞪着眼睛喃喃自语。就走到周岩跟前，深吸了一口气，只道：“如果你真的很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去和他好好谈谈吧。”

“谈谈？”周岩猛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去找老板吗？”

“他这段时间很忙，连我今天都没见到他本人。”卫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想约他出来，我可以把他的号码给你，你自己打电话过去说。”

自己约？周岩心里犯起了嘀咕，他一个屁都不算的小工说出来的话，有分量吗？老板会放在心上吗？

最后周岩犹豫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换上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哥……你在这里工作了很久，算是老板的老员工了，袁老板要是要出来见人，那一定也是听你的。”

卫靖见他这么说，嘴角弯了一弯，“你想让我帮你约他？”

周岩猛地竖起了耳朵：“可以吗？！”

“可以。”

“太好了！”

卫靖望着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希望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个忙。”

周岩红了眼圈，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卫靖说什么，他都只恍惚地应了下来，“嗯嗯，我知道。大哥，还是你对我好……这些恩情，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卫靖只轻轻莞尔，并没有真的把那话放在心上。

-

最后，卫靖独自回到了家里。

袁天佑在家里心急如焚地等待了多时，见到卫靖回来，下一秒就紧张地跑了过去，“怎么样？哥，你都和他说好了吗？”

卫靖点了点头，袁天佑不禁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接下来继续按计划走。”卫靖把外套挂了起来，一边往屋内走去，“天佑。”

“嗯？”

“再帮我给袁立成打个电话。”

袁天佑顿时明白了，帮他拿出手机来调出通讯录。卫靖接过了手机，按下拨号键，对面便响起了连线的声音。

很快，通话就被接通了。

袁立成的声音一紧，仿佛不敢置信似的：“卫靖？怎么是你？！”

自从上次他和卫靖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之后，他这段时间本来已经很少露面，他一直想着息事宁人，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U盘已经到手了，陈若灵和袁伴月都赶走的赶走、安抚好的安抚好了，要是到时候真把警察招来，那吃亏的也绝对不会是他袁立成。

他这时正想着该怎么对付袁天佑的戒心，没想到，卫靖倒是先一步找上了他。

“你还想做什么？”袁立成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上次闹了那么一通，你还觉得不满意吗？”

卫靖冷冷道：“……觉得不满意的应该不是我吧。”

袁立成被反声呛了这么一道，登时也有些语塞。但他很快又调整了情绪，重新嚷嚷起来，“上次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完，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情还没结束！你要是再追查下去——我向你保证，你会很危险。”

卫靖正想说些什么，袁立成倒是率先一步把话抢了过去，“袁天佑人呢？！你把我儿子拐到哪里去了？！”

“拐？你就是这么想的？”卫靖忽然笑了一声，“他现在的确和我在一起，不过，我并没有强迫他——这件事也与你无关。”

“况且，我今天打电话来找你……并不是想和你商量袁天佑想不想回家的问题。”

袁立成一愣，“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靖停顿了片刻，最后一字一顿地说着：“你是不是以为，U盘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袁立成脊背一僵，之后又猛地反应了过来。

“不可能！袁天佑他根本没看过我那U盘里的东西！”

“没错，他的确没有看过。”卫靖顿声道，“不过……他看没看过并不重要。”

袁立成一僵。

“因为U盘从来都只在我的手里，”卫靖笑了笑，“你以为袁伴月已经把U盘偷拿给你了？其实……我是故意让她偷走的。U盘里面的内容，我全部备份了一遍。”

他话音落下，袁立成立即便勃然大怒，“你撒谎！”

“撒谎？我倒也希望——你真的没干过里面那些龌龊事。”卫靖的声音逐渐转冷，“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恶心得不行——袁立成，你还有没有人性？”

袁立成一时失语。

卫靖紧攥着手机，直到指节也发了白。最后……再缓缓地松开，“那天晚上……你也拍了徐老师吗？”

袁立成冷着声音没有说话，卫靖的心猛地痛了一下，但也没有说话。

最后，是袁立成先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今天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威胁我？”

“我不是来威胁你的。”卫靖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理智，“我是来和你谈判的。”

谈判？袁立成听了这话，动作猛地一僵。卫靖就继续说：“如果你有诚意的话，就抽空和我见一面。一个人来。”

“然后呢？你还想使出什么把戏来？”袁立成不屑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悬疑电影看多了？还要单独见面？”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好吧。”袁立成皱起了眉头，“那你倒是先说说，你想在哪里碰面？”

谈话到这里，气氛忽然僵持了半分钟。

最后，从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句破碎的：“不如就在你杀害徐老师的那个酒店里吧？”

袁立成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煞白，他恼羞成怒地咆哮起来：“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杀任何人！”

“是，你没有。”卫靖紧攥着手机，“但是你对她做的那些恶心事……和亲手杀了她根本没什么区别。”

每每想到这些，卫靖的心里都一阵抽痛。最后，袁天佑在一旁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卫靖深呼吸着才将情绪平复了下去。

“下周三，房间号502。”

最后，他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袁立成此时也是气急败坏，并不打算这么傻就把主动权拱手让出去，“我最近很忙，那天恰巧没空。不如我来定个时间吧！”

“其他的时间，我也没空。”即使是在这个时候，袁立成也依旧不老实。但卫靖态度则更是坚决，“你要好好地想清楚，现在是谁在求谁。”

“谈条件之前，先想想你有没有那个资格吧。”

袁立成被这么一堵，顿感一阵屈辱。他攥紧了拳头，最后猛地关掉了手机，一个用力把手机往墙角丢了过去——

手机摔在了墙边，最后嘭地一声掉了下来，屏幕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