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在工作室或者社交媒体上有自己拍照的成果,难道陈见津浏览了她的社交媒体?宋韫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刘研盯着手上新做的短甲,道:“陈总之前看了好多您之前大学时期的参赛作品,又说之前参加的活动也是您来拍摄,效果很不错,这才劝了好多人。”
大学时期的参赛作品?宋韫一个激灵坐直,感觉像是黑历史被翻了出来,她赶忙捧起水杯喝了一口。
那都是她之前随意投的,很多地方都不是特别讲究,没想到陈见津竟然会去找来看。
“我也看过。”刘研道。
“你也看过?”宋韫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您别介意啊。”刘研安慰道,“拍得真的很不错。”
宋韫扶额:“我不介意的。”
村子里空气很好,有种清新的雨后竹林味儿。
他们给宋韫安排的是一个类似民宿的建筑,只是还没有用作商用,只住着她一个人。楼下是一对老夫妻,儿女都在城里工作,两人将地承包出去后闲来无事,便把老房子重新装修成民宿。
宋韫算是他们第一个住客。
他们听说宋韫是个摄影师,便请她为自己拍照。
宋韫乐意至极,看着老两口在阳光充裕的小院里摆着姿势,时不时争吵起来,又笑嘻嘻化解。她慢悠悠从米色木梯上下来,镜头一路追随,定格在一双笑颜上。
“宋大摄影师来了!”陆奶奶笑着推了陆爷爷一把,又说,“我还煮着红豆汤呢,快尝一口。”
宋韫呼出一口白气,顿时感觉身上冷飕飕的,搓手笑道:“好啊。”
热乎乎的红豆汤入胃,浑身都暖了起来。
陆爷爷看她吃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孙女,笑道:“怎么样?你奶奶的手艺不错吧,里面加了糖,甜的。”
“别耽误人家吃东西。”陆奶奶瞥了他一眼。
“我外孙跟你差不多大,现在也在上大学呢!”
宋韫笑笑:“我都毕业好几年了。”
陆奶奶惊讶:“那看你还挺年轻的,显小。”
宋韫搓了搓脸,不好意思地笑了。
“刚来的时候我还诧异,小陈还找个这么小的女朋友呢?”陆爷爷笑道。
宋韫差点呛住,忙解释:“我不是陈总的女朋友,我是他专门请来的摄影师。”
“是啊,摄影师,”陆奶奶惊讶地捂嘴笑笑,“哎呀,是我们误解了,看你们俩很般配就理所应当了。”
宋韫皱皱鼻子:“我们哪里般配了......”
陆奶奶道:“郎才女貌啊,小陈这个人啊不爱说话,你有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看着可好玩了。”
“看来我们是个相声组合啊。”宋韫又舀了一勺红豆汤。
天气虽冷,却是阳光正好的时候,不冷也不晒。
她拍了几张,直到两位老人吆喝着腰不行了才放下。
等两人去看照片,她正好坐下把剩下的红豆汤喝完。雾气蒸腾间,一个人影靠近。他拉看小院的门,上面的风铃也随之一响。
陈见津的目光靠过来,热气腾腾的红豆汤映得女孩的脸红扑扑的。
她有些紧张地抬起眼,用手拢着碗,似乎怕他偷似的。
他跟座位上叽叽喳喳讨论的夫妇打了个招呼,然后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倚靠在日光下。
陆奶奶朝里面指了一下,说了几句话。
宋韫风卷残云地将剩下的红豆汤喝完然后站起身,抬头正好对上陈见津的目光,她站直,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
两人面对面站着,半晌也不说话,只好错身而过自己忙自己的了。
宋韫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作为乙方不能总是闲着,于是开口道:“陈总,咱们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拍摄?不然我总觉得我像是来度假的。”
她讪讪笑了两声。
“不着急。”陈见津慢条斯理地舀红豆汤,“设备还在调试中。”
宋韫也是理工科出身,自然知道机械手臂的研发试验过程没有那么简单,出现一些意外的错漏或者过程中忽然出现一些莫名的问题是很常见的。
陈见津周身文科气质很重,很难想象他创办了一家科技公司。
“我倒是没意见,只是干十天活,休息八天的事儿我干不来。主要会觉得不好意思。”宋韫笑笑,她扯了扯白毛衣的衣摆,摆正胸口的小熊胸针。
陈见津放下勺子,轻声道:“你不必这样觉得,这几天也不是让你闲着的,了解这里的地形风光。”
宋韫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是摄影师我是摄影师?”
“行了,甲方爸爸开口,臣不得不领命。”她起身便背起相机包。
“哦对了,”宋韫不忘提醒,“我需要一些全景,大概会使用到无人机,有没有助手跟着?”
“有个实习生。”陈见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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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近野,是你?”宋韫环抱着胳膊,一脸无奈。她实在笑不出来,只哼哼了两声。
况近野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道:“怎么,看到我这么不高兴。”
“没有啊,我挺高兴的。”宋韫咧出一个笑容,转口关心道,“你期末考试都过了。”
况近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半晌才道:“都过啦?”
宋韫蹲在地上调设备,问道:“我记得你是植物保护专业的,怎么会来Vectorium实习?”
“他们最近这个项目正好跟农业挂钩,我就投了这里。”况近野道。
宋韫蹙眉,慢慢站起身,上下审视着况近野:“你来实习,你某位老板知道吗?知道她的店现在没人看了吗?”
况近野知道她在指自己的店,于是挠挠后脑勺道:“小鲤姐不是休假归来了吗,再说你们店没了你还有人拍照吗?”
宋韫惊叫一声:“死孩子,你说什么呢!”
况近野操纵起无人机,驰骋在基地上方。宋韫观察着画面不停指导,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拍出来几个必要镜头。
民宿里二楼的小地板踩上去还有嘎吱嘎吱的声响,让宋韫想起小时候外婆家那幢小木楼,悬空的木地板,冬天坐木桶时会有碳灰簌簌落进缝隙。
她披上被子,打开电脑去研究拍摄方案。
冷月的光辉渗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点猩红的火星在灰蒙蒙的房间里亮起。
烟云缥缈间,宋韫才看清了电脑屏幕上的每一个字。
她总是睡不好,吃褪黑素也不管用。
都说,夜晚是艺术家灵感爆棚,创作能力最强的时候,她也不明白,反正每当处于这种迷迷糊糊的眩晕中时,就这样在指尖点燃一支烟,烟雾的撞击,叨扰,从中索取清醒。
放在腿边的手机一亮,是程展颜的消息。
【不爱上班:高中同学会你去不去啊?】
一道阴影移到面前,宋韫抖了抖指尖的烟灰,不由自主抿出一个笑容:“干嘛假装看不见我?”
陈见津穿着松松垮垮的大衣,发上凝着夜露。
“这么晚还在外面待着?”
宋韫眼睛一亮,里头是一盏又圆又冷的月亮,紧挨着棕色瞳仁。
“透透气。”她道。
“村子里和城里,夜晚的气味很不一样。”宋韫道,“城里的夜晚是车流尾气,晚归的人二氧化碳很重的呼吸。这里不一样,是树、天、泥土的气息。”
“我从前以为自己不会向往这些东西。”
陈见津蹙眉,看着宋韫摇摇晃晃的脑袋,忍不住出声:“你抽烟抽醉了?”
宋韫像被一瓢冷水当头淋下立马清醒了过来,她站起身,顺了顺外套上的褶皱。
“大晚上我就不应该出门!”
“等等。”陈见津拦住她,“喝酒吗?”
宋韫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竟然答应了陈见津看似随口一提的邀约。她踩着拖鞋,一手拿着两只杯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等会要先说什么?
“hi,我来了?”太尴尬了。
“杯子拿好了,咱开喝吧,不醉不归?”是不是太熟了?
宋韫鼓鼓脸,自言自语:“陈总,您喝什么酒......”
话哽在喉咙口,陈见津打开了门,门内涌出一团暖光。
他看到宋韫手中握着的两只高脚杯,眼里流露出好奇的色彩。
宋韫猛地一低头,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
屋里的陈设已经有了陈见津的风格,她的目光落在吧台后的酒柜,琳琅满目的酒瓶被封在里面,反射出冷光。
门轻轻被合上,像是风吹而动,流出一条细微的缝隙。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宋韫深吐一口气后转过身,硕大的落地窗前,棉麻地毯铺在米色的米板上面,窗外路灯残光映出远山的轮廓,镀上流金。
宋韫摇晃着杯子,一回头陈见津正弯腰从冰柜里取酒,冰箱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冷静又平和。
“我带了杯子......”总觉得空手来不太好,宋韫就带了杯子过来。
“喝啤酒用得着高脚杯吗?”陈见津一手拿着两瓶啤酒走过来,“我还是喜欢用啤酒杯子。”
宋韫看见那啤酒杯登时觉得十分割裂。
虽然她也比较喜欢喝啤酒,但是看到陈见津拿着大啤酒杯预备喝酒的模样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直到人走到自己面前,宋韫才回过神来,将自己带的高脚杯往身后推了推,讪笑道:“我还以为喝红酒呢......”
陈见津点点头,他俯下身将杯子递给宋韫,台灯的暖光从发顶淌下来。
“红酒只是用来装修的,平常我还是更喜欢喝这个。”啤酒瓶淌下汗来,他接着道,“有句老话怎么说,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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