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尔虞我诈安乐之窝

小龙仍住在原来的老房间,左隔壁是袁美玉,右隔壁不知是什么人,房门经常关着,只有小二送饮食的时候打开那么一下。maxreader

虽说客满房无虚,但却出奇地安静,没有惯常的吵闹喧嚷,出入频繁,谁也不跟谁打交道。

小龙心里雪亮,幽灵殿总坛就在东面的山里,在一连串的流血事故之后,该殿已倾巢而出,想追出神秘而可怕的劲敌,事实上,幽灵殿人心目中的劲敌,只不过他们几个男女而已。

目前,小龙和袁美玉并不急着采查幽灵殿总舵的确实所在地,因为幽灵殿机关重重,即使知道地方也不能凭本领硬闯,所以致力的是如何得到那张布置图,而据梅天奇临死透露,布置图是交付在他的好友姓童的手里。

天下姓童的比比皆是,要想找实在是大海捞针,但又不能不找。

袁美玉已经两天没回店,她受小龙之命去找她身后的高人,希望能寻出端倪。

小龙是一筹莫展。

袁美玉是要救被幽囚的父亲御医袁震,而小龙是要为余巧巧和水仙宫的死难者讨债,目的不同,对象则一。

小龙知道幽灵殿的人还没对他采取任何行动是因为每一次事件他都无巧不巧地置身暗中,明里跟他斗过的都已不能开口,当然这与袁美玉和她所谓的高人安排有关,使他在许多场合中保住了身份不泄。

现在是薄暮时分,房里的光线已很黯淡,有的房间已燃上了灯火。

小龙闷得慌,准备出去喝上几杯,他自己点上灯,然后在桌上留了个字条给袁美玉,他怕袁美玉回来找不到人会着急。

整理了下衣着,佩上剑,拉开房门……

一个衣冠楚楚的人站在房门口。

小龙倒是意外地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并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只是对方那份神采使人一见就生好感。

“阁下……走错了房门?”

“不,特别拜访!”

“哦!”小龙大感意外,但随即定下心来,他判断对方可能是幽灵殿的人。

“恕区区托大,称你一声老弟,老弟是浪子小龙?”中年客面带笑容。

“在下正是,老兄……”

“区区姓甄,草字白夫!”说着,拱了拱手。

“哦!是甄兄,有何指教?”

“想跟老弟交个朋友!”

“这……”小龙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彼此素昧生平,却找上门来要交个朋友,实在唐突得不近情,而在目前情况下,显然不是好来路。

“区区知道非常唐突,但在漫游河洛之时,就已经听人盛道老弟的大名,区区一向喜欢结交年轻有为的同道,所以才不揣冒昧,叩门以求!”他的谈吐也很风雅。

“甄兄……是如何认出小弟的?”

“是从柜上知道的。”

“请进!”小龙侧身作了个肃客之势。

“不,区区备了点酒菜,请老弟过房一叙!”

“过房?”小龙心中一动,暗忖:不出所料,对方果然是幽灵殿的人,也投在这店中。

“对!”甄白夫退了一步,侧身,朝右边房门——指,“就是隔壁的房间。”

小龙这才恍然隔壁深居简出的客人,就是这位仁兄,找上门是理所当然,只不知对方目的是什么?

“怎好叨扰?”小龙无意拒绝。

“哈哈,老弟,你要这么说便不够意思了,纵使陌路相逢,无意结交,能在一道喝上两盅,未尝不是件快事,来,请!”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龙带上房门,跟甄白夫到了隔壁间,房里已摆好酒菜,两副杯箸,连酒都斟好了,甄白夫阖上房门,两人相对坐下,看菜式很精致,是刻意安排的。

“老弟,区区先敬一杯。”

“不敢,小弟敬甄兄。”

双方照了杯,甄白夫又斟上。

“老弟,随便!”

“不客气,请!”小龙真的不客气,像面对老朋友似地吃喝,他已然认定对方是幽灵殿的人,主动找上门来,当然是有企图的,不停吃喝就可以少说话,他的目的是要对方说话,这样便可以冷静而从容地应付。

甄白夫也没再开口,只用动作劝酒劝菜。

总不能就这么吃喝下去?

“老弟!”甄白夫憋不住开了口,“区区一向口快心直,你心里一定在怀疑我主动攀交的目的?”

“唔!四海之内皆兄弟,江湖人那能怀疑得了这么多,喜欢交朋友并非坏事,也不是稀罕事。”

“哈哈,老弟,你言不由衷!”

“何以见得?”小龙故意装佯。

“老弟不是等闲人物,面对眼前关里的特别情况,不能说丝毫不起警觉,区区找上老弟,可以说非常突兀,不信老弟无动于衷。”甄白夫显示出他是块老姜。

“这么说……甄兄是有所为而来的?”小龙也不赖,将话就话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区区刚说过,一向口快心直,所以对老弟这句话不想否认。”

“那小弟领教?”小龙心中一动。

“先干一杯,区区再坦白奉告。”

“请!”

双方举杯,喝酒,照杯。

“老弟人中之龙,武土中的翘楚,乃是大有为的人物,凡稍具眼光的,都会对老弟瞩目,开门见山一句话,区区接交老弟,是受人之托行事!”眸子里精光一闪。

“噢!以小弟这等材料,居然也有人瞩目,真是惭愧,但不知甄兄是受谁之托?”小龙挑了挑眉,心知已经触到正题。

“女中之凤,一位了不起的女人!”

“女人?”小龙心里打了一个结,“她叫什么?为何了不起?”

“区区现在就带老弟去见她!”

小龙心里疾转着念头,眼前这地区尽是幽灵殿属下的牛鬼蛇神,这姓甄的来路大有问题,企图更加难测,他所说的女人,很有可能是那妖媚的特使花五娘,从正的方面说,自已对幽灵殿属下所采取的几次行动,都巧在暗中,没有明显的证据落在对方眼里,对方想网罗高手是极可能的事,从反的方面说,自己跟水仙宫的渊源,对方至少有个耳闻,如果这是个陷阱,所用的方式未免拙劣幼稚了些,不管如何,值得冒险一试。

主意打定,他点了点头。

“小弟一向好奇,甄兄这么一说,小弟倒很想见见这位女中之凤是何许人物?”

“那好,老弟酒够了么?”

“快过量了。”

“这么说……小酌就此打住,我们现在就走,为了避人耳目,老弟先走一步,区区随后就到,知道财神庙的地点么?”

“知道!”小龙当然知道,那是他头一次与幽灵殿的人发生冲突的地方,木箱公案到现在还是个谜。

“很好,老弟就朝那方向去吧!”

通往财神庙的小路上,小龙踽踽而行,他一离开客店便已发觉被人盯梢,但他装做不知道。

眼前来到他与红杏重逢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照袁美玉的说法,红杏已经跟她们联手行动,不知她目前状况如何?

巧巧已经长眠地下,与红杏之间这一段若有若无的情,会是什么了局。

他也想到胞兄武大龙,他带万年龙骨回太原家里救治爱儿小威的怪病,不知结果如何?

万一治不了……他不敢再往深处想,他清楚地记得大嫂白尚香抱着白痴似的爱儿小威,终朝以泪洗面的惨景。

心事,不想则已,只要一被触发,便会纷至沓来。

他不禁有点英雄气短的感觉。

“嗯!”是一声闷哼,传自不远之处,小龙暗自一震,但他没转身查看,静待情况的发展。

脚步声走近。

“老弟!”甄白夫的声音。

小龙悄悄吐口气,徐徐回转身。

“甄兄来了,刚才那一声……”

“一个不长眼的小角色从客店就一直跟踪老弟,区区只好打发他上路!”甄白夫说得很平淡。

“哦!”小龙心中一动,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也许是姓甄的判断自己已然发现被人盯踪,而故意表演这一手。

“我们到那边去!”甄白夫遥指一间远离邻居的民房,“也许他们已经等得不耐了!”

他们,意思是不止一个,他们是谁?

小龙心里起疑,但没问出来,在尔虞我诈的情况下,问了也是多余,无法保证回答的是真话。

“那里就藏着甄兄所谓的女中之凤?”

“唔!对!”

“甄兄请带路!”

“走!”甄白夫很坦然地举步前导。

走过弯曲的小径,田埂,不久到达民居的门前,门是关紧的,土围墙上伸出果树的枝杈。

甄白夫在门上敲了三下,一轻二重,不用说,这是叫门的暗号。

门开了,应门的是个女子,小龙在夜色中运目一看,这女子似曾相识,不由一怔。

“二公子记得我么?”女子开了口。

“你是……”小龙上前一步,再仔细一看:“啊!你是素花姑娘。”

素花便是逃出幽灵殿的安乐窝,被追杀获救,而后被袁美玉所说的高人带走的女子。

由于素花的出现,小龙立即否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看来甄白夫不是幽灵殿弟子,这情况变得诡谲了。

“请进!”素花侧开身。

甄白夫轻轻推了小龙一下,两人进门。

素花立即把门关上,站上了靠墙的高脚凳向外监视。

堂屋没有灯,不见人。

“我们进去!”甄白夫抬了抬手。

“嗯!”小龙应了一声。

两人步进堂屋,屋里一派乡居人的布置,简单而朴实,使人有一种安详之感。

“二公子!”袁美玉闪身在上首房门。

一见袁美玉,小龙的心完全踏实了。

“我在客店巴巴地等你,你却躲在这里。”

“我离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小龙望了一眼甄白夫,意思是要袁美玉加以说明。

“客店里人多眼杂,我不想去露面,所以特别请甄大侠邀二公子来。”

“老弟别见怪,在店里说的全属胡讲,并没有什么女中之凤,只是掩人耳目罢了!”甄白夫补上一句。

小龙心念电转,莫非这位姓甄的就是袁美玉口里的高人?在情况不十分明朗之下,他不便追问。

“二公子,甄大侠的目标跟我们一致。”

“那太好了!”小龙漫应着。

“现在就办么?”袁美玉望向甄白夫。

“嗯!”甄白夫点点头,“把房里灯燃上,窗子遮好,区区马上办事。”

小龙大为困惑,听不懂两人话中之意。

袁美玉转身……

小龙只觉胁肋之间一麻,没叫出声,人便昏了过去,但没倒地,被甄白夫抱住。

小龙悠悠醒来,灯光很亮,第一个感觉是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总之,他想起了刚才……

猛可里翻身下床,抓剑,腰间是空的。

“二公子!”袁美玉站在床尾桌边。

“你们……”小龙扬起了手掌。

“二公子!”袁美玉笑了笑,“你先照照镜子,然后我再跟你说。”

小龙放下手掌,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先照照镜子嘛!喏,墙上。”

墙上挂了面镜子,小龙疑云满腹地趋过去一照,心头剧震,“啊!”他惊叫出声。

镜子里赫然是一个不曾见过面的黑毛武土,颈间裹着布,像是受了伤。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用手一摸,脸颊上长了撮黑毛,脖子缠着布,镜子里完全陌生的黑毛武土正是自己。

“小袁,这……”小龙的声音变了调。

“二公子,你必须扮演这个角色……”

“为什么?”

“请听我说!”袁美玉走近小龙身边,“二号武土受了伤,奉命回安乐窝接替六号武土……”

“安乐窝?”小龙两眼瞪得滚圆。

“对,关禁那些可怜女子的活地狱。”袁美玉咬了咬下唇,“二公子现在就是二号武士。”

小龙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真正的二号武土在回程途中神秘失踪,他的全副行头派上了用场,二公子明白了吗?”

“谁安排的?”小龙有些省悟。

“高人!”

“就是那姓甄的?”小龙目芒一闪。

“不是,甄大侠只是一位同道而已。”

“谁替我易的容?”

“甄大侠,他是此道高手。”

“人呢?”

“他另外有事不能耽搁。”

“要我冒充……”

“对,千载一时之机,打入他们的内部。”

小龙又照了照镜子,摇摇头,笑出声来,这的确是意想不到的安排。

“小袁,我……我这样去?”

“不,有许多应该注意的细节,我现在一一向二公子禀陈,稍有失误便会露出马脚……”袁美玉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取出了许多小东西,手指比划,一一介绍。

小龙不断点头,眉毛扬得很高。

一骑马行走在山径上,马上是名黑毛武士。

他,正是经过易容改装的浪子小龙,这任务使他振奋万分,因为这等于朝报仇之路迈进了一大步,他不断默念袁美玉交代的行动细节,生怕忽略了一点。

这是崤山西北角的入山口。

进入山口右折,是一个双峰夹峙的山谷,不大,但形势甚为险要。

谷口有座小小的山庄,石墙向两翼伸张,正好封死了谷道,要进入山谷,必须穿过山庄,当然,没有人会穿庄入谷的,因为这里并非名山胜水,也不是猎场。

小龙来到了山庄大门前,下了马背。

一个手持旱烟杆的驼背老头拉开了山庄大门,站到门外,仰面打量了小龙一眼,道:“请照规矩进门。”

小龙取出信符,在老头眼前亮了亮。

“二爷!”老头赔着笑脸,“这是例行规矩,请包涵!二爷今天兴致好么?”

小龙指了指喉头,表示受伤不能说话。

“哦!二爷怎会……”说了半句没再接下去,喉头受伤不能说话,问了也是多余,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龙牵马直入。

驼背老头跟着进门,一挺腰,忽然不驼了,恭谨地从小龙手里接过马缰。

小龙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卷,打开,给老者看。

老者“啊”了一声道:“原来二爷是回来替六爷的,请便吧!”

从没有涉足过邪门地方,仅凭着搜集的资料来瞎摸,稍一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小龙是步步为营,一直默想袁美玉交代的细节,拿来如实地对照。

进入正厅,四名大汉在坐着聊天,一见小龙来到,忙起身行礼。

小龙扫了四人一眼,微一颔首,大剌剌地往后走。

穿门过院,所见男女对他都很恭谨,这显示黑毛武士身份不低。

走走停停,摸准方位才举步,好不容易通过了作为屏障的小山庄。

庄后有一段空旷的谷道,绕过峰鼻头,谷地突然变窄,一道水闸式的构筑,卡死了谷道,也等于两个不同天地的分界线,隔绝了两个世界。

闸墙高约三丈,墙头斜植着尖利的竹刺,纵有绝顶的轻功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闸门紧关着,由于闸墙既高且长,相形之下,闸门便显得像个狗洞,实际上并不小于一般庄院的大门。

墙头上出现了人影,不用说是内围的警卫。

小龙兀立在闸门前,朝上面挥手作势,他心里冥想当初素花利用送米粮的情郎逃出安乐窝是多么的不容易。

“嘎嘎!”声中,闸门向上升起。

小龙昂头步了进去。

谷地豁然开朗,一栋栋平房,像棋盘上的棋子般整齐有序地罗列,一条石砌的宽敞大路从中央直贯,仿佛是一条规划过的镇市街路。

这就是幽灵殿的安乐窝,掳劫了无数妇女供属下人等玩乐,简单一句话,就是他们自设的妓院。

纵目望去,隐隐可见人影晃动。

这时已是日落时分,谷壁太高,景色已呈黝暗。

小龙相了相形势,循中间大道瞠进,边走边用眼角逡视,有的房门紧闭,传出男女嬉笑之声,有的房门洞开,一些衣裙不整的女子木然呆坐,从形容上可以看出长时期遭受过度躁躏后的残败颜色。

尽头,一幢较为考究的建筑打横,房里已亮起灯光。

小龙大步走到居中堂屋门前,一望心火股股直冒。

堂屋里面摆了桌酒席,一个高头大马的黑毛武土一手持杯,一手搂着个姿色不恶的少女,身上只披了件外衫,实胚胚的胸脯完全暴露,女的也只着亵衣,衣钮已解开,等于半裸。

不用问,这黑毛武土便是总管此地的六号。

小龙笔直地站着。

六号武土抬眼发现了小龙,推开那半裸的少女,站起身来,拉了拉外衫,扬声道:“请进!”

小龙跨了进去。

“噢!二号,怎么回事?”六号脸上现出吃惊之色。

小龙用手指了指喉头和嘴,表示不能说话,这一着真妙,要是他开口说话,非露马脚不可,易容之术高超可以伪乱真,声音可就伪不了。

“是受伤来此地养息?”

小龙摇摇头,取出字条递了过去。

六号接在手里一看,道:“特使的手令,来接替我的……立即启程……”

脸上微微显出不豫之色,转向那少女:“你一样立即换户头。”

少女“唔”了一声,扭了扭腰肢,朝小龙抛了个媚眼,拉拉衣襟,鼓绷的酥胸更加掩盖不住。

六号离开座位:“兄弟,一路辛苦了,想来一定饿了,坐下慢慢享用,俺得去收拾上路。”

说完,又向女的道:“快叫人换酒菜,好好侍候二爷。”

女的媚笑着转身出去。

看样子这少女是高级弟子的专用之物,所以还没憔悴的神色,相反地倒像朵盛放的花。

小龙坐下,心里踏实了许多。

工夫不大那少女带着两个女的走来,动手收拾桌面,擦干净,重摆杯箸,仍是双份。

少女靠向小龙身边,稠腻腻地道:“二爷,您……好像很少到这儿来玩玩?”

小龙漠然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这可好,二号平素很少到安乐窝来,此地的人对他印象便不会深刻,自己表演这角色可就轻松多了。”

少女又挤近些,半靠小龙肩头,一个坐,一个站,这一靠,半袒的酥胸几乎抵上了小龙的下巴,小龙心头一荡,忙把她推开,觉得不太妥当,故意指了指脖子。

“噢!”少女先一愣,继而媚笑着道:“二爷是受了伤,奴家该死!”

小龙一想到这女的是天天陪男人玩的这一点时便觉得恶心,但一方面也同情她们的遭遇,谁愿意去做这种出卖灵肉的事,谁甘心受这非人的折磨?

六号收拾好行囊出来。

“兄弟,俺现在就上路,此地交给你啦!”

“唔!”小龙故意逼着喉咙应了一声。

“本来应该叫齐各房的管事来当面交代,看你说话不便,兔啦!”顺手摸了少女一把,“这小娘们很灵巧,会办事,更会侍候男人,哈哈,兄弟,你会称心的。”

少女水蛇般扭了几下。

“俺去啦!”

小龙站起身,表示相送之意。

六号扬扬手,大步出门面去。

酒菜摆上,女的立即执壶筛酒。

小龙心念疾转;“自己是伪装颈子受伤的,如果大吃大喝岂非露了破绽?可是总不能不吃喝,谁知道这一待要多少天……”

想了想,装模作样地从身上掏出粒丸子吞下,然后用手指胡点了几处穴道。

“二爷这是……干吗?”

“止……止痛,不然怎么吃东西?”小龙装得很像,声音是喑哑的,“你叫什么名字?”

“特三号,这里不用名字,二爷……”

小龙心头一凛,自知漏了嘴,由于他是易了容的,所以脸上没明显的表情,随即淡淡地道:“暂时一用也无妨,增加兴头而已。”

特三号紧挨着小龙坐下,嗲声道:“二爷,只要您高兴,奴家就说好了,奴家本名叫胡妹……”

“狐媚,狐狸的狐……”

“不,不,二爷,古月胡,姐妹的妹。”

“哦!”

“二爷,用酒!”胡妹一手端起杯子凑向小龙的嘴,另一手攀在小龙的肩头,娇躯半斜在小龙怀里,呼吸带动了两堆白肉巍巍颤动。

小龙是男人不是圣人,虽然邪念不生,但本能上的反应是无法避免的,面对这阵仗,他的心弦起了振颤,身体里流蹿着一股热。

他喝下了那杯酒。

胡妹立刻又送上一筷子菜。

虚虚地应付着吃喝,小龙不采主动,胡妹便不敢太放肆,主要是小龙受了伤,所以她的动作便有顾虑。

“胡妹,这里……一共多少女的?”

“原先有五十多,现在四十不到。”

“什么原因?”

“二爷!”胡妹低了低眉,吐口气道,“多数是想不开,一条带子自己结束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她的声调是凄侧的,但脸上仍强挂着笑容。

“管理的人有多少?”小龙又问。

“男女十来个,每栋屋子五间房,一位女管事……二爷……您很少来,所以不太清楚。”

“现在来此地负责,得要弄清楚。”

“是,赶明儿召集所有的人,二爷见见他们。”

“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女人的哭叫声倏然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小龙瞪眼望向门外。

“常有的事,可能又是那位爷……太鲁莽,女的受不了,所以……”

小龙心头涌起了杀机,这简直是伤天害理,被幽囚在此地供淫乐的全是不幸的良家妇女,逃出去的素花曾经说过,她们的遭遇比花街柳巷的妓女更惨,这罪恶之薮非彻底加以摧毁不可。

“啊……啊……”哭叫声到了门口。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到了门槛边,随即趴伏地上,仰脸哭叫道:“杀了我……杀……呜……”憔悴的面容一片凄厉之色。

一个满脸横肉,仅着内裤的大汉随后奔来,一把揪住那女的头发便往回拖。

“住手!”小龙忘了装喉痛,暴喝出声。

大汉松开手,抬头,这才发现管理的已换了人,不是原来的六号武士。

“您……二爷!”赶紧行礼。

女的仍在抽咽。

“你是几号?”小龙抑制住本音,怕露了底。

“外八号弟子!”

“这是做什么?”

“这……臭娘们拿翘,不肯……”他没说下去。

“这畜生……说我前面太脏……太松……”女的接上话,“要从后面……你们杀了我吧,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受不了这种活罪……”

“你敢骂老子畜生?”那大汉一脚踢了过去。

“哇!”一声惨叫,女的翻到八尺之外,不动了,似乎已昏迷过去。

小龙的怒气直冲顶门,没顾及到任何后果,顺手掷出手中筷子,势如急弩飞矢。

“啊!”又是一声惨叫,大汉仰面栽倒,筷子已贯穿心窝,两支筷子一支已完全没入,一支留三寸在外。

“二爷!”胡妹面目失色。

“一切本人会负责,叫人清理,女的送回房!”

两男一女闻声而至,女的是中年妇人,看来是此地的管事之流,小龙当然不会认识。

胡妹抢出去向三人说了几句,三人朝屋里深深望了一眼,两男扛尸,妇人抱起女的转身离开,胡妹又回到桌前,惊惶地望着小龙。

“二爷……怎地发这大火?”

“心情不好!”

“还是……喝酒吧?”

“不喝了!”

“那奴家服侍二爷上床休息。”

“唔!”

胡妹到上首房间燃上灯,铺齐了被褥。

“二爷,要奴家陪着……”

“不必,我只躺一会,你在外面候着,有事会叫你!”小龙走近床。

“是!”胡妹退了出去。

小龙和衣倒在床上,瞪着眼在想:“此行的任务是借机打入幽灵殿组织里,设法搜求线索,同时制造对方内部的不安,这一时不愤杀了自己人,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

仔细思索了一阵,决心利用胡妹这条线。

“特三号!”

“二爷!”胡妹应声而入,坐上床沿,身体偎了过去,“您还没脱衣……”

“现在没兴致,想跟你聊聊,你坐好!”小龙的心在跳。

“是!”胡妹坐直了身子,“奴家看二爷是难得的好人,跟他们……”似乎感觉到语词不当,忙闭上嘴。

“把灯熄掉!”

“好!好!”胡妹熄了灯,又坐回原位。

眼不见,小龙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胡妹,你是怎么到这安乐窝来的?”小龙尽量抑低了声音,以防有人窃听。

“二爷……为什么要问这个?”她觉得奇怪,在这淫窟里,从没人关心过这些可怜虫,来此的目的只是玩,发泄够了便离开。

“我说过是闲聊。”

“哦!奴家……”

“别奴家了,就说我字吧!”

“是……奴……不,我是两年前被送进来的……”

“送进来,不是逮进来?”

“唔!二爷,是这样……二爷应该记得原先在方城里当二管事的胡飞……”

“噢!对,当然……”小龙含糊以应,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方城的二管事胡飞,听都没听过。

“胡飞便是先父……”

“啊!”小龙故作姿态。

“先父因那次犯人企图越狱的事件受累……”声音突黯,“先父过世后,先母得了一场怪病相继亡故,殿主说要照顾属下的遗孤,所以把我送到这里来。”

小龙心头起了一阵寒栗,把属下遗孤送到淫窟来折磨,美其名日照顾,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只有幽灵殿能做得出来,胡妹并没说她父亲为何死,极可能是因犯错而被处死,但这可不能问,现在的身份是二号黑毛武士,不能说不清楚殿里所发生的事,一问就会露马脚。

“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小龙旁敲侧声。

“这……已经习惯了,反正……我是女人。”胡妹回答得很技巧,面对此地的负责人,她怎敢乱说话。

顿了顿又道,“我算是很幸运的,只侍候有身份的爷们。”

“嗯!你被编为特三号……”小龙在套问。

“是的,幸运的就只我三号,一号想不开上了吊,二号侥幸逃脱了……”

“你为什么不设法逃?”

“二爷,您……”她相当吃惊小龙会问出这句话。

“我是随口说了玩的。”小龙赶忙掩饰,转了话题道,“你知道今晚有多少弟子进窝么?”

“这得问萧大娘,她专管这个!”

“那你就去问问吧?”

“好!”胡妹应了一声,立即出房。

小龙静下心来想:蒙人只能一时,迟早会露破绽,得用什么方法摧毁这邪恶的安乐窝,先救出这批不幸的女子……

“兄弟,你一来便安乐么?”厅里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

小龙心头一震,翻身下床,从兄弟两个字的称呼上,他判断来的定是黑毛武士之流的高级弟子,理了理衣衫,步出房门。

厅堂里坐着一个身材雄伟的黑毛武土,他叫不出对方是几号,望着对方点点头。

“听说你是受了伤才被派到这里来的,那边的情况如何?”

“唔!”小龙手抚脖子,逼尖了嗓子,“还……查不出敌人的来路。”

“你伤得很重?”

“唔!”小龙点点头。

“兄弟,受了伤……可不能办那种事。”

“我……知道。”

“特三号人呢?今晚先让给我如何?”

小龙心火大发,这简直是畜生的行径,但他不能表露出来,只笑了笑。

“人在房里?”

“唔!”小龙摇头,手指门外。

胡妹正好此时来到,一见这黑毛武士,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露出媚笑。

“大爷,您……好!”

小龙一听,知道对方是一号武土,也是首席武土。

“嗯哈!小妹子,二爷受伤不能办事,把你让给大爷我了,今晚咱们乐个通宵,明天我就得赶去关外。”

胡妹望了小龙一眼。

小龙面无表情。

一号忽然定睛望着小龙,似乎发现了什么,小龙开始感到不安,如果身份被揭穿,将是极大的麻烦。

“兄弟,我觉得你有些不太对劲!”

小龙作出哑然失笑的样子。

一号摇摇头,似乎说不出所以然来,收回目光,一把拉住胡妹的手,邪意地一笑,道:“咱们走!”

胡妹没有反抗的余地,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乖乖跟着走,到了门边,-回头道:“对了,二爷,刚刚问过萧大娘,今晚进窝来的有九位。”

小龙点点头。

一号带着胡妹出门而去。

小龙一肚子的不是味道,想了想,步出厅门,他必须找机会了解此地的形势。

前端是内外两重关卡,中间是寻乐的窝,现在立足之处是后段,再以后是谷底部分,夜暗中看不出什么门道,于是,他朝谷底方向走去。

陡峭的岩壁,人像走在黑暗的并底。

谷底部分并不长,几十丈远便到了尽头,依全般的形势看,这鬼地方的确像个狭长的窝巢,小龙现在站在巢底,迎面是岩壁,壁脚很明显地有个窟洞。

小龙走近洞口,一股奇臭直冲鼻子,呛得他呼吸一窒忙退后两步,转开头,差一点要呕吐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绝不是粪便。

腐尸味!

根据经验,他作了判断。

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腐尸?强烈的好奇心,使他决心要一睹究竟,于是,他闭住呼吸,再次举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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