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末约了周慕琛，那人却说大白天，自己的出现太过招摇。
一来二去，就约到了游船上。
这个季节，游湖的游客依然不少。
叶末想也不用想，就猜到周慕琛已经安排好了船只，还是带棚的那种。
叶末爬上船，嘀咕着：“我腿伤了，还非要我爬上爬下。”
“你腿伤了？”周慕琛惊讶。
船舱里早已备好了温热的清酒，周慕琛惬意地靠坐着。
“慕琛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喜欢住在Z市了。”
叶末拿过酒杯，刚要喝，就被周慕琛拦下：“有伤，就不许喝了。”
“呃……快好了。”叶末也好几日没碰酒了，好不容易捡着个机会，哪舍得放开。
“快好了，就是还没好。”
周慕琛掀开帘子，一甩手，一壶酒顿时洒入了湖中。
叶末：“……”
他心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伤到哪里了？”
酒没喝成，周慕琛把笔记本拿出来，顺便道，“你上次发给我的左沉的硬照，我选了一些，你等等带回去，给成秋看看。”
叶末坐到他边上，一同看着电脑：“好。”
“伤到哪里了？”周慕琛又问了一遍，语气还加重了些。
“就是……就是膝盖那里……”叶末有点胆怯。
“以前伤到的地方？”
叶末抿住嘴唇，点了点头。
“叶末！”周慕琛突然厉声呵斥他道，“你忘记以前医生怎么说的了？你这条腿还要不要了。”
“呵呵，呵呵，慕琛哥，这次真没事……真的……”叶末小声的解释着，“邵总找了专家给看过了，专家说按时敷药，养一养就好，真没大碍的。”
叶末把头埋得很低，愣是怕了这人。
很早以前就是，他见到宋念之导演都可以嬉皮笑脸，仗着宋导演宠他。
唯独见了周慕琛，这人好像在气场上就是压他一筹的，他做的不对，做的不好，周慕琛都会说他，但他若是受了气，周慕琛又比任何一个人更护短。
“唉……”周慕琛无奈，“以后小心点。”
周慕琛把文件夹点开，里面是他挑选出来的一部分左沉的照片，一些细节之处还被他圈画出来。
叶末仔仔细细记着笔记，时不时还和周慕琛沟通一下，譬如这个动作适不适合顾成秋，毕竟他和左沉的定位还是有些区别的。
“说起来，成秋他现在的戏已经很有进步了，早上一场戏，我都有被他惊艳到了。”叶末乐呵呵地夸赞顾成秋，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
周慕琛道：“在剧组那么多天还不开窍，也可以洗洗睡了。不过，既然黄罗阳能这么说，看来他的资质还不赖，你以后压力更大了。”
“是啊，给他接戏不能随便了。唉，当个流量小生不好么。”
周慕琛笑而不言。
周慕琛安排好了晚饭，叶末盛情难却，就和顾成秋发了个消息，说是晚点回来。
【在和周影帝吃饭吗？多吃点X）】
回去的时候，叶末还打包了几个小菜，剧组的伙食一向是不堪入目的，顾成秋有时会多拿两盒饭，只吃白饭。
顾成秋脸上敷着只冰袋，化妆教他说敷一晚上，明天应该能消肿。
“小末。”顾成秋朝叶末招招手。
“什么事？”
顾成秋把冰袋给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嗯嗯嗯，替我按一下。”
顾成秋一手抓着筷子吃饭，一手滚动着鼠标，确实腾不出第三只手了。
冰袋搁在掌心，一股寒意窜梭进皮肤，放到脸上，更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他打你，你不会避一避么，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去跟他较真，吃亏的是你。”
“没事没事，不就几下耳光么。”顾成秋戳着一张照片说，“这个，他身高比我高，比例比我好，我的话，会不会显矮了？”
“耳光也要分场合的，好么？这部剧说到底，也只是一部偶像剧，你这么想拼，以后有的是机会。”
叶末故意把冰袋重按了一下。
顾成秋一阵哆嗦：“冻死啦！”
叶末：“冻清醒了才好。”
顾成秋抓过他按在自己脸上的手，叶末一怔，就注意到一个优雅又带着些痞气的笑容出现在这人脸上。
顾成秋只是这么安静地望着他，眼眸深邃，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伺机等待着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轻一重。
叶末的手被顾成秋牢牢抓着，掌心的冰凉，可包裹住他手背的手掌却是滚烫。
乍暖乍寒，叶末只感觉到自己胸口的那颗心脏不明缘故地越跳越快，震动的频率一下一下敲击着他每一根神经。
“小末……”顾成秋声音温柔，潺潺地淌过他的心田，就如猛然投进的石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一直都很清醒的，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瞬间，叶末如若被施了定身术，哪里都动不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忽然拥抱上来，短短几秒，手臂刚刚圈住了他，就立刻又收回去。
“顾成秋，你什么意思啊！ ”
顾成秋大笑，把一叠剧本扔给他：“我试试本子，里面写了场撩妹的戏，看看有没有效果。”
叶末抓过本子粗粗扫了一眼，猛的把本子砸了回去：“撩你妹！”
剧本真是有写了一场戏，但是和顾成秋表现出的完全不一样，那一场完全是恶搞戏，顾成秋这幕，全然不是。
一直到早上，叶末都没有搭理过顾成秋。
两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叶末和莫凌定好了时间，棚子是周慕琛约的。
《格尚》杂志的大棚。
《格尚》在时尚圈也是能排进全国前十的大牌，目前的总公司基本已经转移到了J市，不过这里怎么也是发家的本地，还是留了个不错的棚子。
灯光，器材一应俱全。
工作人员推上电闸，顿时，一间完美的硬照大棚在冷光灯下，熠熠生辉。
“哎哟，这么好的棚子，你们竟然不要。”
莫凌大半部分的时间都在棚里度过，乍一眼见到这个不亚于天渊总部的摄影棚，更是喜不自胜。
一卷白色的背景布被齐整的折叠在一边，四五盏追光大灯悄悄立在边上。
工作人员叮咛道：“主编说棚里的器材你们可以随意使用，不过我们晚上五点断电，这里只能供电到五点。”
“够了够了。”
莫凌和他的胖助手已经忙碌起来，把带来的摄影器具一一摆出来。
顾成秋看着慢慢被拉开背景布，心底却是没来由的一顿惊慌，想到那日在天渊，自己第一次站在景板前，拍出来的硬照，哦，那种东西根本称不上硬照，那是什么玩意儿。
顾成秋试探着走近拍摄区，脑子里猝然一片空白，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你在紧张？”叶末走近顾成秋。
“没有。”顾成秋的这两个字反驳得毫无底气，他眉梢轻轻一跳，“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哎哎！你不生我气了？”
顾成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刚刚还在紧张，一眨眼就被叶末把视线吸引过去了。
叶末甩了眼刀子给他，把一只硕大的拉链包扔过去：“去换衣服，今天没有化妆师，换好了，我帮你化。”
叶末那只包扔得不重，还是看准了顾成秋的手扔的，没料到这人突然就傻了，怔怔的站着，被包砸了个满怀。
“喂！发什么愣啊。”叶末气得赶紧把那只包扔开，紧张看看这人，“没砸坏吧。”
顾成秋嘿嘿一笑，抓着包，跑去化妆室。
叶末有备而来，带了满满一箱的化妆品：“我好久没化了，化丑了可别怨我。”
“化什么样，我都会说好的。”顾成秋把自己的脸凑上去，这一笑，庆幸是冲着叶末，若是冲着姑娘家，人家定要以为这人又在撩拨自己了。
顾成秋的五官本就生的好看，寥寥几笔阴影，就能把他的轮廓衬托着更加迷人。
换了身落拓的皮衣，这人骨子里透着的不羁，冷冽，被一双刻意化得苍白的双唇，剧烈的显现出来。
下颚微微扬起，双眸轻敛，黯然放低的视线，逸散着难以言喻的疏离。
莫凌手里的相机快门越按越快，脚下移动的步子也越来越频繁。
他几乎没有多说一句半句，只是镜头不断闪过。
强烈的白灯肆无忌惮的打在这人的身上，影影绰绰，只余下那人无比张扬的印象。
一时间，叶末所有的目光都被这个叫做顾成秋的人所霸占了。
又或者，不论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叫顾成秋，只是此时此刻，完完全全闯入他的心中的那一个。
周慕琛悄悄来到大棚，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还是景板前的顾成秋率先看到他，停下了动作：“周先生。”
叶末，莫凌等人这才意识到周慕琛的存在。
莫凌第一个迎上前去，欣喜若狂地和人家握手。
叶末再回头看了看那边的顾成秋，这人仿佛顷刻披上了俗世的外衣，咧着亲切的笑，从那方走下来，一步一步，就如同重新踏入了红尘。
“啪——啪——啪——”
周慕琛鼓起掌来：“拍的很好，镜头意识已经很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