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宁生讶异：“你不想带他了？”

叶末：“是不能再二十四小时带他，日久生疏，你和邵总担心的事，我想在担心之前，能够解决。”

穆宁生沉默，目光却在叶末的脸上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圈，像是要在他脸上挖出一些或许的伪装。

但令他失望的是，叶末一如既往的平静，不避不躲，等着穆宁生的回答。

过了许久，穆宁生有些失落的靠进沙发，摆了摆手：“好吧，依照成秋现在的规格，确实可以配个助理了。”

“谢谢穆总。”

穆宁生在叶末走出门前，出声问道：“这件事，你和成秋提过么？”

“……”叶末握在门锁上的手稍稍一愣，旋即转过身来，“我是他的经纪人，这件事我觉得他不应该反对。”

“助理！”

公寓里，坐在地毯上，窝在沙发腿边的顾成秋顿时从地上跳起来，把本子重重地摔在茶几上，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叶末。

“你说什么！我不要什么助理！我的助理不是你吗！”顾成秋冲叶末大吼大叫。

“我是经纪人。”叶末把一个文件夹放到桌上：“这助理你也见过，你第一次拍硬照，给你化妆的妹纸，柳思琪，我已经和她谈过了，下周一她会直接过来……”

叶末仿佛丝毫没有顾忌到顾成秋的怒意，公式化的语气令到眼前的人愈发不满。

顾成秋眉心紧锁，双手死攥着，一起一伏的沉重呼吸，眼神像是要吃人了一般。

“这次《匠心岁月》的全程她会跟着你，我了解过，她做事细心，在剧组中也有些日子了，人面也是懂行的……”叶末仍然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这次你不去？”顾成秋插嘴。

叶末主动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冷冰的：“不去。”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却是谁都没有迈开下一步，明明柔暖的土耳其地毯，可此时顾成秋踩在上面，那些绒毛更像一根根的锐刺，一针一针，正狠狠的钻进他的皮肤。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眼前的这人还能如此的冷静，没有任何的动容。

“咚——”

顾成秋将叶末拉了过来，把人一把推进沙发，自己则是压在这人身上，手臂撑在他的脸侧，受伤的神情，在叶末的眼底放大，难以言喻的心绪在他心里乱撞。

“为什么？”顾成秋艰涩的吐着几个字，“为什么……”

叶末被他压在身下，顾成秋的那张颜**裸地锁住他的视线，一刹那，叶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漏跳了。

他不得不侧了侧头，想着从那对滚烫的视线中离开。

“没为什么，我提醒过你好多次，不要对我胡思乱想，你那点心思，我受不起。”

“不对！”顾成秋不依不饶，语气反而软了下来，“小末，你是在害怕。”

顾成秋若是执意强势，说不准叶末也就硬怼着过去了，可谁知道这人好像已经摸透了他的心意，强攻不行，便来了个软刀子，这一刀，确是扎的不偏不倚。

叶末顿觉自己心头一乱，撑着把人推开，慢慢坐起来：“这些话，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听到你再说。这圈子，远比你想象的到的更加复杂，更加晦暗。”

顾成秋固执地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怕。”

叶末苦笑，拨开他的手：“我怕。”

叶末离开之后，顾成秋瘫坐到地上，整个人死寂般的靠在沙发上，一手盖住双眼，那盏刺眼的吊灯灯光被挡在手指之外。

片刻，有什么渗过指缝，从他脸颊上缓缓淌落，被灯光照到，渗出一片的晶莹，划过微微颤的唇瓣。

从顾成秋的公寓回到员工宿舍，冗长的街道上，几盏泛黄的路灯，拉开夜色下的影子。

孤孤单单的人影，在晕黄的灯光下，偏生多了几分苍凉。

犹似叶末脸上的笑容，他踢了踢自己的影子，涩笑。

“这才对嘛，本来就该是一个人的。”

手机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叶末掏出来一看。

【叶哥，我明天到H市。】

李笑笑。

火车站广场前的樱花树开满了，一簇簇粉白的樱花顺着风偶尔飘落，李笑笑拖着行李出来的时候，恰好一片花瓣落下，她整个人就像是这花中的仙子一般。

灿烂，美丽。

“叶哥！”李笑笑小跑到叶末身边，笑着说，“我不是说不用来接我了么？”

叶末晃了下手机：“我妈再三叮嘱我，照顾好你，我能不来么？”

“阿姨？”李笑笑有些惊讶。

“可能那天之后，你妈和我妈走得比较近吧。”

“啊？！哈哈哈……”

叶末接过李笑笑的行李，往停车场走：“这次来几天？”

“三天，拍个综艺，群演之一。”

李笑笑眼下的状态和在老家时完全不同，脸上抹了厚厚的粉底，鲜艳的口红，张扬的衣服频频惹来周围路人的注视，倒是有几分像她的那个同学郁敏希。

“什么时候开始录影？”叶末问。

“下午两点，十二个小时，通告到今晚两点。”

坐在副驾驶的李笑笑，把车顶的镜子翻下来，对着镜头补妆。

叶末看了她一眼，不由说道“你……不一样了些。”

“是么？”李笑笑那张猩红的嘴唇张张合合的，“叶哥，我在东州接了三部戏了，最新一部已经能有片尾署名了，我现在连片酬都不是日结的了，按剧谈了。”

叶末：“那么恭喜哟。”

几月未见，李笑笑像是换了人，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之前那个简单，清纯的姑娘，转眼沾染了一生的世俗，怎么都褪不净了。

“你妈妈知道么？”

“知道啊，我妈现在可高兴了，我把片酬寄回去，她都说我是当大明星的。”

她脸上的粉太重，重到连眼神都被模糊了，分辨不出的心灵。

叶末低声感叹了下，方向盘一打，拐过一个路口：“既然来了，顺便带你去你看个东西。”

“是什么？”李笑笑立刻露出一脸的憧憬。

这一刹，叶末也有些看不出这人是演的还是真的。

叶末把李笑笑带到H市的话剧中心。

这里正在排练的话剧已经在国内巡演了不少地方，虽然大家都演过好多次，但排练起来依然没有半点懈怠。

“话剧？”李笑笑十分不解，不明白叶末为什么要带她来看不同圈的东西。

叶末和中心的主任打了招呼，两人来到排练场，叶末拉着李笑笑坐在边上的观看位。

话剧不比影视，一旦登了台，就没有什么重来，重来就是失败。

影视可以NG，可以一再的NG……

所以圈子里也有个说法，但凡检验演员的功底，可以扔话剧台上走一遭。

叶末没有想到的是，李笑笑居然看得很认真。

台上的那几个演员，几近登台的表演，略带夸张的肢体艺术，乃至每一分每一刻的情绪，都力求饱满，他们分明已经演过那么多场，可是就连排练都没有参水。

有个女演员从道具上跳下来的一刻，李笑笑不自主地惊呼一声：“这么高，应该吊个威压啊。”

女演员身手敏捷，沾了垫子一个打滚爬起来，连台词都接的不含糊，一连串动作，一整场戏没有丁点的停滞。

“啪啪啪——”

等他们排演完，李笑笑率先鼓起掌来。

“叶哥，谢谢你。”李笑笑站着，回过头对叶末道。

叶末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有些晚了。”

“嗯，是晚了些，不过……我还是挺感谢你的，至少你让我认清了自身的差距。”

演技这东西，真要说起来，九分天赋，一分的努力，而这一分却是要百分百的拼尽全力。

李笑笑很显然，并没有她的九分天赋，而她本身的性格又不适合这个错综复杂的圈子，叶末才会劝她留在老家，然而，这姑娘仍是坚持闯进了这趟浑水，摸索着，想要进一步，也只能如她现在这样了。

想到这里，叶末不免想起顾成秋，想到黄罗阳对顾成秋的评价。

顾成秋，应该是那个有着九分天赋的人吧……

叶末算是时间把李笑笑送到拍摄大棚，棚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等了好一些人，都是这个节目的群演。

叶末远远看着李笑笑熟练地和片场副导演的交流，印象中那道长马尾的背影，那个战战兢兢和他搭话的女孩，终于渐渐散去了。

“叶末。”

叶末惊讶地看到，在他转身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顾成秋。

顾成秋没什么表情，一点都没有以往见到他时的喜色。

“你怎么在这儿？”倒是叶末有些疑惑，顾成秋的通告他是烂熟于胸的，他根本不记得顾成秋今天有这么个通告。

“柳思琪是今天的特约化妆，我来看看她，熟悉一下。”顾成秋忽而扯了扯嘴角，竟是一个略带顽味的笑容。

“那个女孩不适合你。”

叶末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顾成秋挤到他身边，突然倾了倾身体，他突然的逼近，叶末心中一颤，脚步踉跄了几步，被顾成秋抓住手臂。

“李笑笑啊，我查过她的。”顾成秋半敛眸子的模样，一恍惚，叶末以为自己看到了邵哲。

“她母亲是在想竭力促成你们吧。可惜……她不适合你的……”

“你想干嘛！”

他今天见到了不一样的李笑笑，可更见到了一晚上，就不一样的顾成秋。

叶末面对着顾成秋，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