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汪澄有些难以置信，面前的顾成秋演的仍然是当日试镜时的桥段，然而这一次，他的表现确是完全超出了汪澄的预期。这人的确是在演本子上的那个角色，可又不是那个角色，而是把这个角色又加深了几个层次。
一直到顾成秋演完一整场戏，汪澄仍是木楞的盯着他，好半晌才一个激灵，看了看顾成秋，又回头看了看叶末：“你……你研究了我多少片子。”
叶末笑笑不语。
“这是捏着我的性子来的啊。”汪澄拍着大腿激动道。
汪澄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叉着腰，脸上又惊又喜：“那个……小叶，你准备合同，等我回来签约。”
叶末垂了下视线，抿着笑意：“好。”
一旁的顾成秋分明能够这一瞬间，清楚的瞧见这人眼底涌出的疲惫，一下子满满当当占据了他整个人。
“靠，困死我了。”
回到酒店，叶末草草的冲了个澡，跟条咸鱼一样的趴回到床上，卷了被子把自己一裹，没几分钟就睡得死猪似的。
“小袁说你昨晚在汪澄那里堵了一宿。”
顾成秋在他床边坐下。
“不堵他，人早上要是跑了怎么办。”叶末睡得昏昏沉沉，下一秒，双眼猛的睁开，又是卷着被子往床的另一边一滚，“你！你怎么进来的！哎哟！”
他滚的太快，直接连人带被从床边摔了下去。
“……”
这一刻，叶末终于能理解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了。
他现在就是一团活生生的蚕茧，被顾成秋横抱回床上。
“想笑就笑，也不怕憋出腹肌。”叶末在床上滚来滚去，总算透出一口气，把被子弄开了。
“我本来就有腹肌。”顾成秋答道，“你又不是没见过。”
叶末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肚子，他是没有腹肌，但隐约的人鱼线还是能瞧出些轮廓，也是挺好看的。
“你来干嘛。”被顾成秋一打岔，叶末的睡意都没了，揉了揉眼睛，靠在床头，“你房间在隔壁。”
“哦，我和小袁换了下。”
来之前，他们仨人定了两间房，顾成秋一间，叶末和袁方若一间。毕竟顾成秋现在也不是小角色了，规格足以提升到单人间。
“你以前不都是和我一间的么。”顾成秋看着他说，“小袁睡觉会打呼，你受得了？”
“呵呵，打呼算什么。再糙的环境，我想睡还是能睡的着。以前在东州，七八个人挤一间房，又吵又臭，我也住了好几年。”叶末使劲睁大了眼睛，“我晚上还约了泛嘉迪的饭局，你让我眯一会儿好不好，大哥。”
“你睡吧。”顾成秋看见他满脸的困顿，“我不吵你就是了。”
叶末慢慢吞吞的眨了几下眼皮，人往被子里一钻，咕哝了句：“晚上周慕琛也会去的。”说完，沉沉睡去。
顾成秋听着，不知觉露出了笑容。
这人是开始把他放在心上了么。
招待泛嘉迪的馆子是许融亲自定的。闹中取静，一片古色古香的别样风格。这是许融揣度着对方喜好定的。
包厢里，天渊这边叶末和许融，泛嘉迪那边反而兴师动众的来了四个人，市场、公关、法务，还有一个品牌负责人，可是说是来势汹汹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抱歉，来晚了。”周慕琛最后一个到的。他穿了一身休闲西服，难得戴了一副眼镜，更是衬出他儒雅清冽的气质。
先前还有尴尬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泛嘉迪的那位品牌负责人先一步站起来，变脸似的笑容灿烂：“周先生，许先生说他约了你，我们还有些不信呢。”
周慕琛看了眼许融，许融憨笑着和他挥了挥手，周慕琛却道：“许先生和我说一顿便饭，没想到稍微有些正式啊。”
对方脸上一僵，许融脸上也是一僵。
不过周慕琛在场面上还是很给面子的，许融提到了何紫文的合约，泛嘉迪表示，如果周慕琛肯代言，那他们可以直接换合同，而且是比何紫文更高一级的合同。因为周慕琛和何紫文的段位也不一样。
“我现在很少接代言了。”周慕琛微笑说，“另外，你们说的那个系列的腕表我试过，特质应该是更加张扬，霸道的吧。你们……确定适合我么？”
泛嘉迪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公关部那个女的夏凡道：“的确，这一系列的腕表是更加注重强势，突出奢华的制作理念，从这点上来说，和周先生的性子是有些偏差。我们之前选定的何紫文，也是看中了她在圈内女王的气场，可谁知道，她捅了篓子，这事再怎么说，也不该由我们来担着。”
夏凡能做到泛嘉迪的公关，那张嘴从来都是不让人的，据说还是从某某大学的辩论队出来，而且这次已经摆明了是天渊这边出了岔子，她占了理，一嘴炮喷起来愈加咄咄逼人。
说白了，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往来人，客气点面对面吃个饭，关乎利益了，谁也没必要让着谁。
夏凡画着细细长长的眼线，浓郁的墨色贴着她眼中的精明，就像那些□□里的巫婆，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就等着你送上门来开口求她。
“是，何紫文这件事，是我们天渊出了问题在先，但按照之前签订的合约，大家也都提过一条，万一何紫文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有权提出解约。”
对方不肯让步，许融也不会平白退避三十里，“如今不愿解约的，是贵公司。”
“许先生，何紫文签了我们两个月，刚拍了一则广告，还没播出就出了事，我们所有的广告代理平台如今都等着这支广告播出，后期那边在争分夺秒，你现在来跟我说，全部推翻。那敢情我们全公司上上下下的赔偿都由贵公司来承担吗。那些投出去，买的广告的时段，版面，橱窗的赔偿，你是打算让我们公司的品牌开天窗吗。”夏凡没了之前的客气，咄咄逼人，“这次天渊能够请到周先生，我们可以宽限两月，只要周先生肯点头，签下这份合约。但赔偿，我们依然会追究的。至于……周先生的气质符不符合，只能拍摄时候改变了，我想，周影帝应该不会让人失望的。”
她说着，眼神轻轻一勾，抛向周慕琛。
周慕琛端着高脚酒杯，唇边掠过一丝弧度，不疾不徐的抿了口酒。
“夏小姐，我这里有份数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没怎么出声的叶末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夏凡接过，仔细的翻了两眼，周围几个人也凑过头，一起看起来。
几人看着，时不时交流几下眼神。
那名品牌负责人抢过文件，嘴里碎碎念着上面的文字，又掏出手机翻查起来。
夏凡道：“你想用这人代替何紫文。”
“是的。”叶末大概天生就是一张讨喜的脸，夏凡刚才对着许融还板着一张脸，这时对着叶末，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叶末莞尔说：“目前来说，顾成秋的影响力的确无法和何紫文相比，但从他现有和之后的资源来说，我并不觉得他的潜质会比何紫文低。”
“罗思，我们还看不上，但能拿下卡奇斯的代言的，值得正视一下。”品牌负责人在边上和夏凡嘀咕，“现在在播的那部《匠心岁月》把他的质感一下子推高了不少层次，倒也算符合我们更多定位……”
“他还接了汪澄的新戏。”夏凡补充说。
品牌负责人点点头：“这个可以算是国际资源了。”
夏凡按下那份文件，对叶末道：“你是谁？”
“他经纪人。”
夏凡哼笑：“要知道当时何紫文那个经纪人也跟我保证，代言期间绝对不会出事。”
“哦，这个我保证不了。”
夏凡一愣，再听叶末道，“我只能说，我会尽量让他不出问题，一旦出了问题，我会尽可能去弥补，减少损失。作为经纪人，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保证。”
夏凡几个还在犹豫，周慕琛忽然道：“如果泛嘉迪还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我的经纪人和夏小姐联系。”
夏凡乍惊：“真的？”
“嗯。”周慕琛道，“不过，我建议你们可以先见一见顾成秋。”
夏凡：“莫非周影帝也觉得他有潜力？”
周慕琛笑说：“而且气场也符合你们的定位。”
送走夏凡他们，许融把一堆文件朝车子里一扔，砰的关上车门，骂了一嘴：“这女人，太尼玛难搞了，摆明了一堆锅砸过来！毫无退路！”
“这事，也是我们不在理。”
叶末递过去一支烟，两人站在路边，靠在车旁，吞云吐雾。
许融喷了口烟圈：“把周大影帝送走了？”
叶末：“是啊，你请来的佛，还要我去送。”
许融：“嘿嘿，那不是叶哥你的面子大嘛。”
叶末黏着香烟，眉头紧锁：“我虽然和他熟，但这样的人情，我还是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再大的面子，也会削完的。”
“……”许融怔了怔，旋即敛起神色，“我知道了。”
叶末和周慕琛的关系是不同于旁人所见的那样，周慕琛待他好，叶末清楚，但他也始终坚定着，他们之间不要涉及过多的商业利益瓜葛，牵扯多了，牵扯的人也会多，自然那些是是非非就会多了。
这一点周慕琛比他更清楚。
“小末，你来找我，我不会拒绝的。”
周慕琛的商务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这次的司机不是方远。
“慕琛哥，不会有下一次的。”叶末脸色也不好看，“何紫文借口什么的，我就不找了，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顾成秋更加重要一些。把你拖进来，实在抱歉。”
周慕琛舒了口气：“你对那小子，是真的上心了。”
叶末直直的望着他，想了想，还是坦白道：“不上心也不成啊，我还是没挡住他的死缠烂打。”
“哦？是么。”周慕琛眉眼间仿似露出了一抹喜色，“十年，你总算是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知是你的福分，还是他的福分了。”
“呵呵，随意吧。”叶末说，“他虽然有时候傻了点，但关键时候，脑袋挺好用的，也很用心，肯努力，对我也好。我觉得，他比我以前省心多了。”
周慕琛忽然挑开眉梢：“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直接拒绝泛嘉迪的好。哈哈。”
叶末抽了抽嘴角，尴尬得老脸一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