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把自己关在深渊回廊的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除了上药和吃饭，没迈出屋门一步。

林朗则是坐在大厅的龙骨椅上，悠哉悠哉地听各位魔将汇报排兵布阵的情况。

“尊上，我们在封印附近埋伏的时候探知到神界残留的大量法力痕迹，由此可以判断这次封印被破坏是神界故意为之，我们可以根据这点和他们谈判。”

说话的人是魔尊手下排名首位的魔将云惜，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装，棕红长发及膝，腰间缠绕的是她的法器九曲御魔链。

“不用谈判，直接集结魔军三大部，我们把神界打下来。”林朗云淡风轻地说。

此言一出，不只是正在做汇报的云惜，大厅里所有的魔将齐齐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尊上，还请三思。”云惜慎重地进谏，“神魔两界好不容易停战平息，这次封印被破我们又站在有利的一方，主动发起战争反而落在下风。”

林朗冷哼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在意这种道德不道德的东西了？竟跟神界那帮人学歪七扭八的规矩套路！”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云惜怔了怔，立刻跪下请罪。

林朗目光扫过大厅一圈，最后叹口气，“唉，算了，你们都没这种意向，我也不好逼迫。要不然这样吧，我带个人先去神界那边探探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云惜你负责一众事务。”

云惜原本觉得魔尊亲自出马实在很不妥当，但又不好连续反驳两次魔尊的指示，只好先应下，然后把重点放在了陪同魔尊一起前往神界的选人上面。

林朗扬起嘴角。

他刚刚耍了个聪明，用的是心理学上的“拆屋效应”，举个例子就是你如果一开始就说要给屋子开个天窗，大家大概率是不同意的，但如果你先主张把屋顶拆了，大伙儿就会过来商量，同意退一步开天窗了。这是鲁迅先生早在20世纪就点明的道理。

应付完这群魔将，林朗去了清羽的房间。

清羽安静地坐在窗边，一袭白衣染上回廊外清透的幽光。

“不准备和我聊聊吗？”林朗几步走过去在靠近清羽的椅子上坐下，一只脚踩着椅凳。

清羽偏头看了他一眼，半晌道：“你跟我想象中的魔尊很不一样。”

林朗失笑，“你想象中的魔尊什么样？长着黑色翅膀，几颗大獠牙，面目可憎无恶不作？”

其实这也不能怪清羽，在游戏设定里面，神界高等学院给学生们上课，讲的都是魔域的负面消息，尤其魔尊，直接给整成了一个大恶人形象。

“你需要我做什么？”清羽直截了当地问。

“需要你变强。”

清羽一愣。

林朗继续补充道：“我觉得你很有潜质，未来一定能成大事。”

清羽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亏你是魔尊，看人也有走眼的时候。我在学院里人人厌弃，那些人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议论我，说我身体里流着‘罪祸’的血液，我是‘天罚之子’，就因为我爸爸是神族，而我妈妈是魔族，我是神魔混血！”

“所以呢？”林朗面色平静，“那又怎样？”

清羽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动，顿了一会儿，开口：“你不觉得很恶心？”

林朗笑了笑，向后靠在椅背上，右腿搭上左腿翘起高筒靴。

“我的看法，别人的看法，有那么重要么？你清羽如果足够厉害，谁敢看不起你？有人胆敢在你面前指指点点，你就把他打服为止。所以我才最讨厌神界那群啰里吧嗦的伪君子，能力不够强，派头倒是一个比一个做得足。”

在游戏原本剧情发展中，清羽被神族王女救回去，同样提起了这件事。王女不仅没有表现出对清羽的厌恶，还亲切地劝慰清羽，将清羽从学院接出来单独开小灶培养。王女能做到的，他林朗一样能。

“你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首领。”清羽若有所思地说。

“多谢夸奖，我不仅有意思，还特别有探索精神。”林朗说，“你听我的办法，我不但帮你变强，还能帮你找到你父母。”

清羽这回非常认真地看了一眼林朗，脸上的表情复杂。

清羽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惜才啊。我都说了，你既然能破开奈落封印，那一定是一块儿璞玉，不好好培养实在是太浪费了。而且……”林朗弯起嘴角，“你顶着那么多人的冷眼，依旧留在学院，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他们那些人口中的‘废物罪祸’吗？”

清羽垂眸思索。

林朗趁机添了把火。“他们学院那帮人不喜欢你，我就偏要帮你。我特别期待神界那群一本正经的老古董露出吞苍蝇一样的表情，嘿嘿，这样有趣的事儿，我必须亲眼看才行。”

清羽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你想去学院？”

“准确地说，我是想跟你一起去学院。”林朗补充道，“放心，我对神界无辜的族民没有兴趣，暂时还不想开战。”

清羽目光在林朗脸上逡巡一圈，最终淡淡道：“你去学院，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但我也不可能帮你进学院，这是底线。”

林朗笑了笑，“嗯，我知道。”

当晚。

“不行！”云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焦急。

屋子里只有她和林朗两个人，她的声音显得高昂又清晰。众魔将中她和魔尊的关系最好，私下里云惜也不用顾及魔尊面子，都是直言不讳的。

“怎么能只带那个神界的小子一起去呢？太危险了！”云惜说。

“云惜将军信不过我？”林朗伸手摸了摸下巴，“我平日里的表现有那么不靠谱吗？”

云惜恨恨道：“尊上，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那个小子对咱们没一天好脸，万一他在你背后捅刀子怎么办？”

林朗摊开双手，“那只能说明我这个魔尊太废柴，到时候还拜托你接我的摊子喽。”

云惜一张俊俏的小脸硬生生憋成了猪肝色。

“非得这样？”

“嗯。”

云惜定定地看了林朗一会儿，最终叹口气，褪下了手指上的一枚镶嵌着绯红色宝石的戒指，递给林朗。

林朗目光一顿。

云惜作为魔族二把手，游戏的第二大BOSS，一共有两个究极法器。一个是她缠在腰上的九曲御魔链，还有一个就是她手上的这个圣血戒。这个戒指上面那块儿绯红色宝石封印了一个上古精灵，精灵一直处于半沉睡状态，为云惜源源不断地供应法力。

平日里，这戒指是个行走的法力池。等到紧急时刻，这个圣血戒就能化身魔域“权戒”，调动成千上万的魔军为己所用。

云惜能把这宝物交还给他，是真的关心并且尊崇这名魔界首领。

林朗把戒指接过来，带到自己右手拇指上，戒指自动根据手指的粗细改变了大小。

他向云惜递去一个安抚的笑。“别担心，我有分寸。”

为了避免清羽离开学院时间过长引起怀疑，林朗带着伤好得差不多的清羽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抵达原本奈落封印所在的交界处时，林朗察觉到神界那边对破开的封印进行了简单的修复处理，残留的法术痕迹和能量基本都已经清理干净。

他正思索着该用什么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封印，下一秒瞥见身边的清羽手中幻化出一柄冰刃，紧接着清羽扬起冰刃就往胳膊上刺。

林朗眼疾手快，捏住清羽的手腕。

清羽瞟了林朗一眼。

“你身上是神魔混血，确实可以用血液破除两界封印，但是今天我们没必要这么做。”林朗轻轻摇了摇手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破除封印动静太大，而且咱们面前这个临时的修复封印做得漏洞百出，我们悄悄过去就行。”

清羽皱眉，“怎么悄悄过？”

林朗打了个响指，空气在那一瞬间震荡又凝固片刻，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团轻雾。渐渐地那些雾气从白色转为浓墨一般的黑，最终高速颤动着在他的手中倏然锁紧，瞬间炸开，形成了一只浑圆尖锐的魔眼。

林朗身边的清羽吸了口冷气。

“这是我的一阶法器「真视之眼」，它能够屏蔽我身边一切法力低于我的障碍物。如果是以前那个奈落封印嘛，还能勉强挡一挡我，现在这个，根本不够看。”

魔眼瞬间暴涨了数百倍，黑红色的薄膜一下子把他们二人笼罩在保护范围之内。

林朗非常自然地拉起清羽的手腕，直接就那么从封印边界处走了过去。

“一阶法器？”

林朗收起魔眼，听见清羽发出一声疑问。

“你在学院没学过吗？现在神魔两界，虽说大部分人都只有一个专属法器，但是能力越强，能收服的法器越多。”林朗随口解释。

“你一共有几个？”清羽问。

林朗弯起嘴角，瞥了身边的少年一眼。 “你猜？”

“谁在那里！”升腾的迷雾前方传来警戒的喊声，看来守卫在封印附近的神界士兵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林朗抓住清羽的手臂，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抬手施了个隐身的法决。

趁着神界士兵过来检查封印，林朗拉着清羽绕过云雾屏障离开了。

尽管林朗对神界地图轻车熟路，他还是装作不怎么熟悉的样子，让清羽在前面带路。

很快，他们抵达了一座位于郊外的建筑。

清羽抬手一指，“这就是我们学院。”

神界高等学院作为重要的游戏地图，当初耗费了制作组相当多的心血。如今见到实物，林朗不免多看了几眼。

学院三座尖塔高耸入云，淡青色的外墙将这座建筑与暖色调的神界花海区分开来。白色天使浮雕立在三子塔中央，随着旭日初升，金光映照在它身上，显得肃穆又庄重。远远望去，还能看见塔顶周围一圈镶嵌的彩色玻璃窗扇。

“有人。”林朗听觉灵敏，拉着清羽在花海中蹲下身子。

只见两名学院成员边往学院门口的方向走边说。

“就因为奈落封印出事，这几天都城附近都快乱套了。”

“是啊，一阶和二阶派出去好几个学员小组过去帮忙，也有趁乱找机会溜出去玩儿的，反正老师不会细查。”

声音渐渐远去。

林朗看了一眼清羽，开口说：“动静挺大啊，看来你不用担心回去挨罚了。”

清羽思索片刻，抬眼看着林朗，道：“没什么关系，罚不罚都一样。反倒是你，怕是连学院大门都打不开，我说过不会帮你进去的。”

林朗遗憾地叹口气。下一秒，他突然眼睛一睁，指向远处，“你看！那是什么？”

清羽连忙顺着林朗指的方向看去，晴天白日，那里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清羽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赶紧扭过头来，身边哪还有那位魔尊的身影，只留下花海中几支小雏菊随风摇摆。

清羽：堂堂魔尊为何耍人的功夫如此了得？！

PS 在写真视之眼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自己给眼药水打广告的感觉，不知道为啥【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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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哭泣的奈落（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