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青走，家里清净下来。路嘉宁洗碗没洗净的泡沫沾在手机屏幕上。

周越的话终于发过来，输入状态长长短短变换了半天，最后发过来的不过三十个字。

“医院出来和你分开这一会儿，我已经想了你好几次。谢怀瑾说我疯了。”

钟表上时间随着太阳落在墙壁上的影子一起走。两个小时以后他要去幼儿园接路晓晓放学。或许等到，青苹果替代香水应该等到了之后先给儿子闻闻。

路嘉宁给周越回信息，他很久之前把自己的输入状态关掉了，不知道周越看不到会不会着急。

“看来周总真的一见钟情了。”

周越秒回给他一个大狗的表情包。的确和周越本人的形象很相符，像有一阵风在路嘉宁的心上刮过。

家里常备有一双客人的拖鞋，那个是给楚扶青用的。陶瓷碗三个，连着晓晓和楚扶青一起。路嘉宁把墙上的那个药袋子取下来，路过入户花园觉得鞋柜里空空的可能需要添置一双新的拖鞋，厨房间可能可以多一两双筷子。

这是莫名上头的想法。像是omega发情期的时候就是想要延续生命，那个时候孕育生命的腔口会很容易打开，方便alpha的一切行为的进行。

人渴望温暖大概也是本性。

路嘉宁本人是不太会吃药的。那些药片功效和服用方法谢怀瑾在药盒上写的明明白白，不知道是不是怕他看不见，记号笔有些粗粗的勾了好几遍。

不太会吃药也不是指他看不懂说明书，是因为路嘉宁本人嗓子长得有些浅，小药片喝两大杯水吞服的结局可能是黏在上颚上下不去。

所以一般情况下路嘉宁选择打针输液，或者是胶囊类的口服药。

路嘉宁先把那些药按饭前饭后的顺序排列好，最后在那个空荡荡的药品塑料袋里掉出来一个白纸团。

纸团打开后，谢怀瑾狂狷的医生字体糊里糊涂团在纸面上，有好几行。

经过路嘉宁的仔细辨认，那上面写的是：

【医生温馨提示：药品不可代替alpha。该服药时服药。该恋爱时恋爱】

路嘉宁的脸再次烧红起来，面色红一块白一块的不自然。

楚扶青说周越是好机会，让他抓住机会。谢怀瑾说周越不像别的alpha那样，不是纨绔子弟。第一天见到周越的路嘉宁抓着周越的领子问他老天怎么这么对自己。

第二天被周越送刻有玫瑰花的子弹壳，带到医院去做身体检查，吃周越的医生好兄弟开的药。偷偷在医院椅子上盯着别的有alpha陪着做产检的omega流眼泪。

那个时候还嘴硬说是眼睛里进睫毛了。

真的要相信周越了吗。

随着仰头把那些治疗腺体疾病的药送入口中，它们随着温开水进入自己的身体里。路嘉宁又抚摸自己的腺体，心理原因让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在丝丝发热，暖气开的太足了，烤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

如果有一天他和周越，如果真的有开始的话周越见到他那些淡色的伤疤，在腺体上的牙印，周越能接受吗？

周越会像六年前的alpha一样走开吗。

路嘉宁批判自己。批判自己无论如何其实还是一个omega。做家长确实让他坚强，让他坚韧。但有自己的牵挂之后也还是会渴望爱情。

“毕竟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能看上自己，生个小孩给自己养老了。”

————————

“嘉宁，你要不还是不要这个孩子了”。路嘉宁趴在马桶旁边呕吐。这三月来他的话变得更是少之又少，有一天晚上路嘉宁一个人从药店回来。楚扶青看到他买回来几个验孕棒。

楚扶青不记得舍友这种情况时从哪一天开始的，但最近几周他确实有些时候听到路嘉宁在卫生间里。情况不是很好的样子。

另外几个舍友都以为他是吃坏了肚子。没有人往怀孕这种事情上想。要想也应该先与楚扶青联想在一起才是，他换对象换的那么勤。

楚扶青这个时候总是一边声明自己在下半身得事情上洁身自好，一边去卫生间看看情况不是很好的路嘉宁。

路嘉宁一般都说，没事，我很好。让你担心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看到了路嘉宁手上的东西，明晃晃的两条杠。未开口之前，路嘉宁的手将楚扶青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些疑问，不解堵在了嘴里。他的手抖得厉害，力气却大得出奇。

楚扶青看到他眼睛红了，红得吓人。无助，惊慌和其他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几乎喷薄而出。楚扶青拼命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

外头张远和沈霁在打游戏，鼠标的声音和怒骂声偶尔传来，掩盖了路嘉宁在卫生间不停的倒抽气的声音。

路嘉宁怀孕了。大一的路嘉宁怀孕了。路嘉宁18岁。路嘉宁怎么办。

他背过身去，手放下来不再捂着楚扶青的嘴。那个双条杠的验孕棒于是仿佛烫手的山芋落在地上。路嘉宁的肩胛骨紧锁着，颤抖着。

楚扶青一眼先看到他后颈上的伤口。

伤口结痂后狰狞的样子在他皮肤上像刺眼的感叹号。一道，两道。如果楚扶青可以拉警报的话一定已经让警铃声传遍整个帝都大学的校园。

“你要他吗？我的意思是。你要把他生下来吗嘉宁？”

“我那天晚上喝醉了。我什么也不记得。第二天醒来在学校外边的连锁酒店。衣服都是穿好的。”

“我现在真是要一辈子记住长岛冰茶了，扶青啊。”

路嘉宁没答他的话，自顾自的说下去。

“反正以后以我这样的长相，那样的性格。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心仪的alpha。估计也没alpha能看得上我。”

“所以就要他吧。洗标记太疼了。”

“诶哟你们两个快出来！两个o在厕所里讲的什么悄悄话。楚小弟干什么改吃我们嘉宁这一口的了，我！急着用！厕所！”张远吵吵嚷嚷。

楚扶青把掉在地上的验孕棒捡起来，装在垃圾袋里打包带出去。

路嘉宁跟着他走出去。二人面色正常，一切如常，仿佛刚刚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六神无主的并不是他二人。

“我就是喜欢我路哥怎么你了……”

—————————

现在想起来，路嘉宁大概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如同蚂蚁搬家，从自己的心里把那些柔软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出来，藏到身体的其他角落里去。

筑墙，但他学计算机。

所以把自己包起来的那些路嘉宁像是用纸糊起来的。一点基石都没有，楚扶青是他的朋友，陪他一同站在那个纸扎墙下。看着路嘉宁一个人摇摇欲坠。

万一呢。万一这次有了周越就可以好了。就不用再一个人继续这样下去了。

- - - - - - - - - - - - - - - - - - - -

傍晚出门时风大，路嘉宁还是围他早上去公司时那条围巾。米色围巾在和周越去了一趟医院后染上了一些苦菊的味道。

今天接小孩没有楚扶青顺路，也没坐地铁。路嘉宁走过去，站到门口靠右的位置下一棵槐树底下等着。

他站在幼儿园门口，还是看到其他成双成对的人来接孩子。

路晓晓刚来这个幼儿园的时候有好些家长都很喜欢在接孩子这个点站在门口攀谈。

女性omega一群，男性omega一群。他们的alpha一个个威风凛凛，站在自家老婆旁边，立志不让自己的亲爱的被任何人看扁了去。

至于他们谈论的话题，十年前一样相信十年后也还会一样。基本围绕我家孩子这个月长了几厘米，昨天在学校里有没有被无良老师差别对待一类的开展。

主打话题的omega们大都很年轻，穿金戴银或者名表加身。私立幼儿园，家长们有钱很正常。可是普通上班族路嘉宁就要显得寒酸的多。

“别的小孩子能有我们嘉宁怎么不能有？一个月两万八？上啊嘉宁，我就是你未婚前最大的后盾和港湾！”楚扶青在路嘉宁困顿于选择靠近家一些的公立幼儿园，还是靠近公司一些的公立幼儿园中间时，

果断选择了第三者。贵的吓死人的私立幼儿园。

他把一张卡拍给路嘉宁，余额二百万，说密码是路嘉宁的生日。

路嘉宁不肯要。

“不要的话我得一辈子难过于那杯可恶的，长—岛—冰——”

话没说完，路嘉宁把卡收了，不过只是用那些钱里面需要交学费的一部分帮路晓晓报了名，剩余的原封不动在卡里面一点没动。

路嘉宁穿的过于朴素。没有名表也没有大金链子。甚至站在那里看不出是a还是o。

大部分孩子，惯常于喊自己的omega爸爸叫做，母亲，或者是妈妈。路晓晓很小的时候也这么喊。路嘉宁就纠正他，让他改口，说我是一个人带你的omega，你就叫我爸爸就可以。

楚扶青有时候开着他几乎每个月都不同的跑车来带晓晓，大家就把留着艺术家长发的楚小少爷当作是omega。

路嘉宁自然而然就被当成是为数不多的来接小孩的alpha爸爸。

omega们不带alpha进入自己的接孩子茶话会，路嘉宁也就被排除在外。虽然他自己也的确不想融入进去那个茶话会大圈子。

五点半的铃声打响。陆陆续续开始有低年级的小班的孩子最先出校门。家长们的聚会开始有人退出。路晓晓六岁半快七岁，上大班的孩子得到快四十五的时候才出来。

路嘉宁也不看手机，就这么静静的等着。孩子出来一批又一批，门口的人渐渐少了下来。

“爸爸！爸爸！晓晓在这里！”

路晓晓眉心贴了一朵小红花，那是在幼儿园里表现好有得到奖励。可能是错觉，路晓晓跑过来的时候路嘉宁忽然觉得他眼睛那一块长得尤其像周越。

一定是这两天和周总见面见太多了，看谁都像周越。可是看着儿子都像周越也太离谱了。说起来也是，说不定是现在莫名其妙能闻到苦菊的味道所以自己产生了共感什么的，闻到气味就会联想到人。

气味？

路嘉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地方是不能够闻到苦菊的味道的。幼儿园的孩子们不喜欢这种微苦的味道，幼儿园栅栏上种蔷薇花，这里没有苦菊。

这里是幼儿园。

路晓晓冲过来迎面将路嘉宁抱住。小小的脸贴着路嘉宁的肚子。

“我来看看，那个已经会绕着腿叫爸爸的小孩儿到底长什么样。”

苦菊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浓得路嘉宁眼圈发红。

周越的声音下一秒在他头顶响起来。

真的是周越。

我写的时候有时候会想。你一开始给路嘉宁的是一个是陌生人就别鸟我。是alpha通通滚开的性格。怎么才写这么几章，就开始让他接受周越。毕竟周越混蛋了这些年，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但是伤害是抹不去的。路嘉宁回不来的信息素和择偶权谁赔给他呢。后来又觉得，给他写得高冷白莲花，不喜欢周越，但又一直不自知的盯着周越也挺，有意思的。。。写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以后会修文，谢谢大家看我写的。我喜欢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