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诊室门。路嘉宁站着，周越坐着。一个颠倒的站位。
谢怀瑾的话纵使路嘉宁不想听他也还是听了。手上拿着医生给的检查单。医院走廊上白炽灯闪烁耀眼，路嘉宁妥协地和周越说医生让去做血常规。
周越一挑眉毛。
说话间隐约看到他的虎牙。“好，我们去测血常规。”
医院直行扶梯人头攒动。二院里确实是来看病的omega要多很多。挂标指示牌上写前面左拐是妇产科。路嘉宁在vip缴费台这边等周越给自己交费，他不远处看到许多大着肚子的omega。他们身旁都有陪同的alpha。
路嘉宁眼神黯淡了一下，并没有错开眼。
记忆翻涌。
路嘉宁第一次做产检的时候是自己来的。那个时候赶上大学里期中考试。大学里的朋友们走不开。父母又都不休假无法来到帝都陪同。楚扶青很愧疚，前一天晚上打电话给路嘉宁。还是很喜欢哭，比孕期信息素失调的路嘉宁眼泪多的多。
但是路嘉宁对着电话说不打紧。他一个人也可以去。
四个月初显怀的路嘉宁一个人做血常规，等B超单。他喝很多水跑厕所。穿宽松的衣服几乎看不出是个有孕的人。那个时候路嘉宁一个人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也是冷眼看着那些omega和alpha们互相搀扶着，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诊室里的医生年纪很大了，许是今天看了太多成双成对的小夫妻一起来，老医生问20岁的路嘉宁怎么一个人来医院坐产检。
路嘉宁没回答，只是把激素变化有关的检查单交给老医生，医生看了之后吓一跳，让路嘉宁赶快找自己的alpha补一个标记。
“年轻人，吵架了吧。生小孩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了你的身体考虑也不应该这样不负责任。没有alpha信息素你的孩子会很危险的。”
路嘉宁盯着医院的吊灯，和现在的医院一样，泛着白光的白炽灯。
他撒谎说自己的alpha有事情很久很久都回不来。医生问他多久，路嘉宁说可能不会回来了。
周越拿着缴费单迎着光走过来。挡住路嘉宁看那些omega的视线。路嘉宁回过神来周越已经站定在他的眼前。
周越伸手抚上路嘉宁的眼角。
细碎的水纹氤氲开来。路嘉宁并不知道自己流眼泪。周越带着热意的指腹碰到自己的脸，他反应到自己流泪了。
路嘉宁偏头躲开周越继续的触碰。
“睫毛进眼睛里了。”
“好的，我帮你吹吹吗？”周越和他开玩笑。路嘉宁不像是喜欢让别人看自己难堪的人，一个玩笑翻篇就翻篇了。
路嘉宁坐在抽大血的窗口前往上撸袖子。其实他不愿意来医院还有一个原因。冬天穿长袖看不出来，若是在夏天能看到路嘉宁胳膊上的那些小伤痕。
很丑，现在周越看见了。
针扎进血管里。路嘉宁盯着红色液体流动。抽完了医生给他一个棉球让按着伤口五分钟。
周越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因为打针退了一个袖子下来的路嘉宁身上。
“你胳膊上的。自己弄的？”
路嘉宁看一眼自己的胳膊，不记得那些伤口来自何年何月。他大约是疤痕体质，但凡有点小磕小碰就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不记得了。可能是要生小孩之前太疼了自己抓的。一发狠没轻没重，就留了点伤。”伤口已经凝血，路嘉宁把小棉球扔进垃圾桶里。和周越并排坐着等结果。
周越的本意是想问问路嘉宁有关那个孩子的事情。结果看路嘉宁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嘴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和路嘉宁相处真的和和别的omega相处很不一样。你感觉他的外表生活是一个完美的鸡蛋壳。小心的敲碎一个角发现里面是空心蛋。一点营养物质都流不出来。
一片废墟。
带路嘉宁来医院之前谢怀瑾给周越发消息，问周越除了想要自己给路嘉宁开调理身体的药还想要什么。
周越说信息素的匹配程度。
所以今天验血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拿到二院的匹配度实验室，检验路嘉宁和周越的血液融合情况。周越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但他也是第一次对什么人动心。
“你相信生理爱情还是心理爱情。”
路嘉宁不解地看他。
“周总想走灵魂契合那一套赶快另寻人选。因为我是已孕人士。不相信生理爱情。当然也没有产生过心理爱情。”
“不不，亲爱的。”周越失笑。他离路嘉宁坐近了一些。闻到路嘉宁的信息素萦绕在鼻尖。
“我是说你觉得苦菊闻起来起来怎么样。”
“别叫我亲爱的周总。”路嘉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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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有个辩题。教授给的两种情况是相爱，但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五十。
另一种是不相爱，但百分之九十和百分之九十。
周越本科学金融，后来从部队回来辅修马克思主义。理科思维在遇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主观上地最优解就会选百分之九十和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意味着就算你们不相爱。但在通过延续人类文明的必要行为多次进行后，必定会因为信息素产生爱情。这是最合理的。”
谢怀瑾对那时周越的想法嗤之以鼻，摆出医学生的架子谴责周越。
“你总会懂得周越，总有一天。”
“虽然你现在还不懂，但兄弟不因为我的心动omega都跑向你而和你反目成仇。兄弟告诉你。就是百分之二十和百分之二十该相爱还是相爱。就算是AA，或是oo，除却AO之外的任何一种相配都可以不因为信息素制衡产生爱情火花。
信息素本身就是为了将两人更坚定的绑定在一起而产生的多余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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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入伍之前没懂这些道理。
“苦菊那种植物。听起来就感觉周围一片空气都开始泛着苦味了。况且你信息素里还混了那种熏木头的味道。会让我联想到冬天的壁炉。”
周越听到路嘉宁说熏木头，动作僵了一下。
谢怀瑾是alpha，他闻不出周越信息素里面那些细微的味道差别。
可是周越的omega父亲，以及那些追求周越的omega。他们从未说过有在周越身上闻到过熏木头的味道。高考体检，信息素成分是sss级别的苦菊。
除了苦菊，除了周越自己，没人提到过木头。熏木头，没有人联想到冬天的壁炉。路嘉宁是第一个。
周越的手放在膝盖上开始止不住的有些出汗。索性路嘉宁什么都没发现。
除非是信息素契合达到百分之百，但这种情况在医学上不科学。那么能闻出周越第二信息素构成的就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他被周越标记过。临时标记也好，完全标记也罢。被标记过就一定能闻出第二构成。
周越坚信这一辈子从未有过渣男行为，情感生活是一片白纸性生活就更不必说。
一个声音告诉周越，说如果是百分之百的话你会爱上路嘉宁也不奇怪。百分之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路嘉宁坐在你旁边就和兴奋剂一样。对眼就会产生爱情的火花。
医院大厅半点电子报时。上午10:30
时间估摸着差不多，路嘉宁去自助机器上扫单子取血常规报告单。周越怀着一头的思想跟在路嘉宁后面。
一辈子都在等报告的周越的一生啊。
周上校想，难道真的是因为信息素吗。可是茫茫人海大千人世这种匹配度能有0.01吗？还是0.001？一万个人里面能挑出来两个百分之九十以上的ao契合度吗。
报告单路嘉宁先自己拿着看了一会儿，白细胞很高。腺体粒细胞偏低。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指标上上下下的标小箭头。
路嘉宁和周越绕回来找谢怀瑾。
“白细胞高，炎症就高。你腺体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天天在外面偷吃偷喝的死渣男，身体都亏空的剩下一个壳子了还想继续散发魅力。啧。”谢怀瑾对着化验单，发挥自己一贯的评价能力。
路嘉宁再次无语。
“好好说话你，这怎么治。”周越正色和谢怀瑾说话。
“还能怎么治，吃腺体激素药，”谢怀瑾看着路嘉宁的眼睛，这会儿看起来稍微认真一些。“腺体炎症，往轻里面讲是小事情，信息素过度透支或者由于抑制剂不当使用引起的免疫系统疾病。主要症状无非就是你那天表现出来的，会被高阶的alpha诱导发情一类的。往坏了说你以后可能都无法感受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恶化引起身体其余器官的问题。要命也是有几率的。”
“可是你也是高阶alpha吧。”路嘉宁抓重点提问
谢怀瑾下巴微抬，眼镜反光，“感谢你夸奖我是s级。至于为什么你只对我老板的信息素有反应目前看这个报告单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理解为，因为缘分～，将你们相连～”
路嘉宁：神经病。这个医生也是神经病。到底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脑残alpha。
只有周越面色凝重。他觉得他需要和谢怀瑾单独聊一聊关于别人闻不到的第二信息素构成的事情。
“我给你批一周带薪假，你拿药之后回去休息几天。下一次复查炎症降下来之前的时间里，我会在我每周日的下午带你来找谢怀瑾开药，”周越停顿，想到路嘉宁可能不会接受什么都不作在家领着从天而降的工资，所以他又补了一句，“你们软件部我会让人把工作发到你的邮箱里，你不用担心无事可做。”
谢怀瑾把拿药的单子递给路嘉宁，路嘉宁听到周越说每周日那句话的时候明显很不接受。
“每周日？周总，你不要搞错，我把你带我来医院姑且归类为上级对于自己下级的合理关心。周日是员工的私人时间，你不要想着让我每周乖乖从家里来这个地方。”
周越体贴周到说：“没错，所以我去你家接你。”
轮到路嘉宁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
“你喜欢我。”
周越：嗯
“我必须得接受。”
周越天真脸狗狗样，笑笑不说话。
“可是你今天好几次都盯着我的脸看了超过二十秒的时间。没有面相上的好感你不会这么做。我可以认为我们有基本匹配的对于脸的喜好。”
“我马上有话得和谢医生商量，可能没法送你回家。”周越看起来很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路嘉宁说这样最好了，“那么谢谢领导带我来医院，多谢医生的诊治。我走了。”
周越将他送到最近的地铁站，路嘉宁上地铁之前周越还是把先前路嘉宁还给他的木头盒子交给他。
“我说认真的。这个既然已经送出去就没有再还回来的道理了。你若是实在不喜欢就扔掉吧。好好吃药，对自己好一些。”
路嘉宁怀疑周越是故意挑这么一个场景和他表白。
地铁门关闭。周越后面再说话路嘉宁就听不到了。他一个人挺拔地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又说了一遍。
路嘉宁读懂了。周越说的是：“我喜欢你。和我试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