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羽把巧克力盒带出阁楼时，表情已恢复平静。
“走吧。”她说。
“这是什么？”开车的时候，关凌好奇地问了一句。
手指摩挲着包装，舒羽神色里满是怀念，“巧克力，我亲手做来送我妈妈的，没想到她吃了拉肚子，只好藏到冰箱里，当做一个纪念品。”
“怎么不放到家里的冰箱？”
“……怕被人误食。”舒羽无奈地笑了起来。
关凌勾起唇。学姐的手艺他是知道的，嗯，确实很容易出事故呢。
进了家门，关凌先用消毒液把两人都喷了一遍，这才进的屋。
舒羽第一时间把巧克力放进冰箱的冷藏室，然后才帮学弟把今天采购来的蔬菜肉蛋塞进去。
关上冰箱门，她轻轻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支疫苗是真是假，是否能够转换病毒，可万一她不幸被感染，这就是一次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舒羽没打算把疫苗的存在告诉任何人，包括关凌。
她不确定关凌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帮她隐藏，也许会让她交给政府去研究，又或者，他会夺走疫苗——这个可能性非常低，关凌不是这样的人，但人是会变的。就算只有1％的可能，她也不敢去赌。
与其坦白之后陷入纠结怀疑，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瞒着他。
看一眼厨房里做饭的关凌，舒羽在心中暗暗道声抱歉：对不起了，我就是这样自私。
晚饭吃完，出于愧疚心虚之类不可捉摸的心理，舒羽把自己洗干净，非常主动的与关凌度过愉快的一晚。
就这样，两人开始自我隔离。
睡觉，吃饭，上网查疫情信息。
有时他们会站在窗边，隔着玻璃看沉寂的飞凰岛。如今路上已经少有行人，不复以往游人如织的热闹场面。
时不时有急促警笛从各个方向传来。
关凌家所在的小区里同样，除了蓝白标配以外，还有黑色的武警车和负压救护车。
民警、武警、基层干部组成抗疫小组，深入居民楼，一层层排查登记。
基层干部负责登记名单，武警处理丧尸，疑似感染者与密切接触者交给医护人员，至于民警，他们来对付闹事的活人。
一个又一个感染成丧尸的人被装进袋子里带走。
“让我的孩子呆在家里吧！求你了！她那么小，会害怕的…”
“让我再看她一眼，求求你们！让我再看妻子一眼…”
“不要！不要带走我丈夫！”
“不要带走我儿子！他只是生病了，他会好的！”
年轻的父母，年轻的丈夫，中年的妻子，年迈的母亲，他们悲痛的哭声穿过楼道，传入小区所有人的耳中。
这一幕幕就如世界的缩影，多少人在这场灾难中，目睹亲人感染病毒，死后还要变成一个渴望血肉的怪物，威胁自己的生命。
可哪怕是这样，有人依旧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亲人，偷偷藏在家里，直到被抗疫小组搜出来。
舒羽不是圣母，她知道这种行为不对，可若她的妈妈还在世，变成了丧尸，她能干脆利落的把人交出去吗？
扪心自问，不能。
很快，小组排查到他们这栋楼。
门铃响起的时候，两人在头上加了个头罩，关凌才去开门。
“疫情期间特殊情况，请配合排查。”门外的民警说着出示证件，“放心，我们刚才已经消毒过了。”
关凌看一眼，侧身让出位置，“好的，请进，辛苦各位了。”
“都是工作。”民警护目镜后的眼睛弯了弯。
全程安静的武警率先进屋，检查过房间的角落，确定没有隐藏的感染者，便利索地退出房间，动静极小。只留下两位工作人员继续接下来的登记工作，其他人去其他隔壁排查。
这两人身穿白色防护服，手里抱着蓝色文件夹，看不清模样，只能通过声音分辨男女。
“身份证有带身上吗？”听声音这位应该是个中年女子。
“有的。”关凌早有准备，从口袋摸出两张身份证。
工作人员伸手接过，看着两人的脸，说：“口罩摘一下。”
两人摘掉透明面罩后的医用口罩，露出脸来。
仔细核对后，确定透明面罩后的两张脸与身份证上相差无几，工作人员用手机拍了照片，把身份证还给两人，接着又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舒羽：“……”
她能说是炮友吗？
“她是我女朋友。”关凌低沉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闷闷的。
舒羽只能跟着点头，给关凌升了职，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在关系那一栏写下“男女朋友”四个字。
“有接触过感染者吗？”
“有，不过我们已经在医院隔离了七天，前天回来的。这是我们的隔离证明。”关凌又掏出两张纸。
工作人员接过证明，仔细看了几遍，才说：“虽然已经解除隔离，不过到底是新型病毒，希望你们近期不要出门，自觉在家隔离半个月，我们每天都会安排人过来量体温。有需要的生活物资就在APP下单，第二天量体温的时候一起送过来，其他问题就打这上面的电话，每个部门电话都有。”说话的同时她递出一张纸，上面印着许多电话。
关凌双手接过，“知道了，我们会配合的。”
“行，那在签名栏这里签个名字。”
签完字，送两位工作人员离开，舒羽拿出消毒液四处喷了一遍。直到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舒羽放下喷瓶，傻傻站了一会儿，又跑到窗边，一边看楼下的车，一边录视频。
这些天发生的许多事，她都录了下来，说不上有什么用，只是存在手机里不时看看。
然后她继续刷微博。
微博里都是飞凰岛的消息，每天的新增病例、死亡病例、密切接触者的人数，任何一点变动，都会引起诸多猜测。没有哪个明星网红会在这种关头出风头。
截止1月5日凌晨，飞凰岛新增确诊病例1856例，新增疑似病例1621例，死亡病例182人。全市累计报告确诊病例24809例，累计死亡病例1071例，现有疑似病例4660例，累计追踪到密切接触者31123人，其中8139人正在医学观察期，1114人解除医学观察。
确诊病例是已经发病的感染者，疑似病例是在体内检测出变异朊病毒的携带者。
而死亡病例指的是在各种原因下二次死亡的感染者，比如从楼上掉下来摔断头，攻击人的时候反被人打到头，又或者被车碾爆头的。
现代人基本都看过丧尸片，遇到丧尸第一反应就是逃跑，逃跑不成就自卫反击，这种反应无可指摘。
毕竟从医学角度看，发病的感染者已经能认定死亡，尸体的二次死亡算不上防卫过当。
只是在病毒的操控下，病人遗体“死而复生”，这就让家属很难接受病人是真正死亡。
万一研究出药物，能把人救回来呢？
许多家属都抱着这种想法。
在药物尚未研究出来的现在，没有一个医生、医疗机构、医学研究者敢直接否认这个可能。
所以那些被带走的丧尸，并不能像电影中那样直接击毙，而是被关押在某个封闭的地方，密切监控，时刻消毒。
不是没有人反对，舒羽就刷到很多这样的评论。
——为什么不直接击毙？丧尸是什么还不清楚吗？它们都是尸体！危害极大！不快点焚烧处理，是想其他活人跟着一起变成丧尸吗？
——都是看过丧尸片的人，难道不知道丧尸的危害？人都死了，留着活着的尸体有什么用？让剩下的人跟着一起陪葬吗？
——快点处死吧！不要让病毒继续扩散了！
反对的评论下面同样会有反对。
——丧尸就该死吗？是他们要变成丧尸的吗？他们本身也是受害者！
——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变成丧尸，会不会想要变回人？就算可能性很小，也是一种可能，难道你会愿意放弃？
——有人确定丧尸不能治愈吗？如果百分百确定，我想家属不会不放弃，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家属凭什么不能抱有一丝希望？
——我妈变成丧尸了，我希望有药能让她变回来。
……
舒羽退出微博，问身边的学弟，“关凌，你觉得这些丧尸怎么处理最好？”
关凌毫不犹豫地说：“政府这个处理方法就很好，毕竟，现在还不确定这些丧尸能不能救回来，万一能救回来呢？”
舒羽：“……”
她问了也白问，这家伙经过军队的洗礼，奉行听党话，跟党走，党的指挥永远不会有错——官员是另外一回事，学弟三观正，也是有是非观念的。
“政府不是一个人的政府，他们的考虑肯定是最全面的。”关凌又补充一句。
舒羽能说什么，只能嗯嗯点头。
说实话，人都是自私的，她没有亲人变成丧尸，自然希望那些丧尸能够尽快被人道毁灭，免得病毒进一步扩散。可这些事她说了不算，她也不敢对此发表意见。
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个家庭，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万一能救回来，谁付得起这个责任？她才承担不起，所以选择闭嘴。
比起丧尸的处理方式，她更担心的是今天的新增病例比昨天更多了。
丧尸越多，说明病毒传播范围广。
要是传到别的城市，那该怎么办？
刚这么想过，次日舒羽就见微博热搜多了三条——
#石市新增2例确诊病例#
#安门市新增3确诊病例#
#南山市新增1例确诊病例#
舒羽心中十分不安，这三个城市离飞凰岛很近，难道病毒已经传播出去了吗？
今天要手术了，需要请假几天，抱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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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