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是某电视台的，最近上新的电视剧多，活动也多，这一档节目录完之后就是紧跟着的另一档子节目了。

姚远结束录制返回后台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别的栏目组的工作人员进入化妆间了。

夜很深了，楼里却依旧忙碌紧凑，大部分人又是疲惫又是忙碌，节奏紧张却有些沉默。韩旭过来打了个招呼，妆都还没卸就被助理簇拥着往地下停车场去了，他们还有下一个通告。姚远也客客气气地一个个打完招呼，向外走去。程辉原算得上尽职的经纪人，还在里面不停地感谢那些前辈同僚的照拂。

姚远突然有些厌烦，他站在稍显冷清的过道里等他的经纪人。从10楼望下去，底下依旧有一些粉丝守着，随着韩旭的离开，那些红红蓝蓝亮着“旭”字的灯牌少了许多。但人数依旧没有减少，反倒多了一些，是给下一场节目的应援。

姚远开着窗子透了会儿气，淡淡地看着底下晃动的横幅海报。从高向下望去，那张巨型的人像海报也小了很多，但不妨碍姚远能看到上面那人，英俊且眉目冷淡。

姚远摇了摇头，想不通似的多看了几眼。岳成璧这人，连笑容都吝啬的人，就这么受欢迎？姚远盯着路灯瞧了会儿，看着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从那群粉丝的尖叫声中驶入视野，便顺手关上窗。

岳成璧怎么样，和他姚远有什么关系呢？

程辉原出来的时候有些抱怨又有些开心似地提了一嘴：“找个助理吧，接下来好几场活动呢，次次我一个人这么跟不得累死。”

“那就推了呗。”

“你倒是潇洒，你爹那些钱不得还？”程辉原这个人虽然说话啰嗦，但总是一击即中姚远的软肋。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下楼。

姚远的兴致不高，程辉原看得出来。比起拍戏，对方显然觉得这种有互动的活动更加累人。但有什么办法，谁不是这么熬出来的？

“杨识那小子唱歌挺好...”程辉原在电梯里憋了会儿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姚远愣了愣，想起前段时间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之快：“你别祸害人家。”

“这怎么成祸害了……你这人......程辉原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多少人求个机会都没，到你这儿成祸害了……”

“你就别想了，他那性子就不适合这圈子。”姚远说着，漂亮的桃花眼往上一勾，看着程辉原恶狠狠道：“他要真惹起事来，十个你都忙活不过来。”

“这不是没影的事，他自己也不愿意。”程辉原咽了咽口水：“就你之前那事，当时闹的差点被封杀，那小子要真火，就那背景，不定得下多少本金给他洗白。”

姚远没接话，等电梯开了才淡淡道：“反正你也别打那主意了。”

程辉原有时候挺闹不明白姚远，姚远几乎是他带过艺人里面他最无可奈何的一个。也不冲着火，更不提热爱这份工作，就是指着混口饭吃去的。但你要说这么讨厌了，怎么还能做下去。

用姚远的话说就是一开始走错了路，后来只能步步错。不过要是不演戏，也养不起他那个折腾的爹。

姚远也想过，要是没有当年上课的那张照片在网上被人看中，毕业后进个公司守着份工资，日子能安稳许多。但姚沧海那些烂帐怕是这辈子都别指望理清。

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反感这份工作，然而他唯一一点热爱，对演艺事业的热爱，早就被消磨干净了。

所谓人言可畏，能把人捧得比天高，也能把人踩得跟蝼蚁一样。

还有个原因，姚远停下脚步。

对方被好几个保镖围着，两个助理急匆匆走在前面，很不耐烦地样子：“让一让，让一让。”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女生眼皮都没抬就拿手挡上了正在走路的程辉原。

地下车库的空气其实没这么流通，带着点淡淡的汽油味，姚远觉得有些恶心。

反倒是对方侧过头看过来时有些惊讶的样子，缓下脚步，犹豫着开口道：“小远？”

姚远没有答话，也没有给回应，侧过身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让了路。

“刚才那个是......岳成璧？”程辉原扭着头看那帮子急匆匆的人：“果然好大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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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心哪...”易煜明歪在沙发上，黑色的西装扔在一旁。往日里锐利的目光带着点嘲讽的笑意望向站在沙发前的男人。液晶电视上正与客厅黑白色调的简约冷淡的装修风格不相符地传出嬉闹声，明亮鲜艳的光影不停地扫在易幼清白色的衬衫上。

易煜明懒洋洋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歪回沙发，他挑了挑眉，唇角带着点薄薄的笑意：“怎么？”

易煜明身上散着点浅浅的酒味，不知道是刚下了应酬还是又去酒吧夜场之类的地方了，易幼清不怎么愉快地别过脸。他手里还拿着刚从打印机里打出来的几份文件，从指尖传来一些带着铅墨味的暖意。

“我希望辰星是干干净净的。”他望着易煜明。

易煜明微微垂下头，他低下声音，目光中那点笑意敛去了：“当然。”他顿了一顿，看着易幼清，轻轻吸了口气，皱起了眉头：“你找人去查爸的公司了？”

易幼清没有搭理他，依旧垂着眼睛。

蒋安说的那些事分明不是空穴来风。他不知道易天是怎么心安理得地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知道白韵水是怎么默许这一切的。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块黑沉沉的乌云压在他的心头，随时落下灭顶的倾盆大雨来。那些平静地表象一旦被撕开，里头就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易煜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易幼清紧绷的身子抿了抿嘴。

他比易幼清更早察觉到这些，毕竟易幼清一向是撂了担子不管的主，他好歹还身处其中周旋。

看着明显意识到什么的兄长，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易幼清已然绷成一线的肩膀，有些苦恼地问：“怎么突然管起这些来？”他瞧了眼电视，看向易幼清，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放松下来：“我刚才进来你不是在看电视吗？不继续看了？我还特意让公司多点资源给他...”

“你不要岔开话题。”易幼清皱了皱眉。

“那你想怎么样呢？蒋安和他妈我已经送出国了。”易煜明将扔在沙发上那件西装拾起，向卧室走去。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怒意：“这件事就当没有过不行吗？那些乱七八糟的账就当不知道不行吗？”

他说了一半，又折回身来，逼近易幼清问：“还是因为那个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们有血缘，所以对我的做法不满意？”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要是这样，我当时压根不会瞒着你。”易幼清抬眼看他。

从小到大，他们之间很少剑拔弩张。

一般都是在易煜明准备挑起战火时，易幼清就已经偃旗息鼓，已然妥协了。

“那就不要管了！”易煜明不满且不耐烦道：“就跟从前一样不行吗？”

“阿煜。”易幼清看着易煜明那张焦躁不安的脸，终于放软了声音：“就算我不管，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他明白易煜明面对这样的变动比他更加不安，更不要说几个月前对方刚刚承受过自己与易家毫无关系的这一事实，还要硬撑着留在公司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打理事务。

易煜明沉着脸不再说话。

“我知道很难...”总归是自己三十年的弟弟，易幼清叹了口气，安慰道：“总会解决的。”

“外公知道吗？”易煜明皱了皱眉头，想起前几天白谦岫和沈长风在离开市区前还特意来看他。

“不知道。”

“别和他们说。”易煜明顿了顿，随即他拾起方才从他手臂里滑落的那件西装，疲惫地向卧室走去，他将手扶在门把手上，闷闷地问：“你什么时候能从我这儿搬走？”

易幼清闻言稍稍一滞，眼尾向上一扬，带出点笑意：“当然是找到另一个收留我的人。”

易煜明有些无语，那天杨识送喝醉了的他回来，看见易幼清站门口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当即把人从肩上摔下往回走，到现在都没有找过他。

电视上依旧是欢快喧闹的样子，随着房门合拢的声响，易幼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