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啊，你说我不回门派了行不行？】风祁在镜湖边坐着，缺德地捡石头打水漂。

【…您做个人吧。】刚亲了人家就又跑路，这就很过分了。

原本师徒也就是个名义上的事情，硬要说起来徒弟也不是风祁收的，不想带跑路了也很正常，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总是他本人的锅了吧。

【你说得对。】风祁叹了口气。

虽然他大可以以破解心魔为借口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事实上他这么做的原因至少一半确实也是如此，但是另外一半就很难说了。

是什么让他明知道这么做是越过了普通师徒的界限，但是还是鬼使神差地做了？

又是什么让他心烦意乱地在这里打水漂？

【宿主，现在去接命运之子，还可以加更多好感度哦~】系统还是那么执着于好感度。

风祁用剑气作弊打了一个超长的水花，直直地让石子落进了湖中央，随后才幽幽地道：

【系统啊，你这样让我突然觉得这恋爱不谈也罢。】

什么好感度啊，攻略的，瞬间让风祁觉得原来的那种心动变成了打工人的自我洗脑，谁知道自己对对方的情绪，是出于自身还是被系统整天叨叨叨出来的。

【…宿主，他在等你。】系统非常上道地换了个说法。

风祁顿了一下。

拍了拍手，把手里不存在的灰尘拍掉，然后站起身，眯着眼睛看向湖面的方向。

【系统，我觉得你自己变成人形攻略人做得会比我更好一点。】

在拿捏人心方面系统做的是一点都不差，就是专业不对口，原本都是威逼利诱着让宿主去干活，碰上风祁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倒是让他叛逆起来了。

但是一旦宿主有那么一点配合，流露出那么一点**，系统都能把握得好好的。

就好比系统把风祁从凡人界骗回来用的是主线剧情不无聊，以及可以看到叶生微的女装，这两点，掐死了风祁就是讨厌无聊，以及确实喜欢叶生微的长相这一点。

说起来…

最终不是女装也没有，主线剧情也不能说是很有趣吗？

风祁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被系统忽悠瘸了。

虽然现在的发展也不是系统能控制的。

据系统所说，原本是命运之子顺利地获得了上古魔龙的传承，其中有波折，但是没有现在这么大，之后就去玄鸟那边被拖入幻境，所以才会有穿着嫁衣嫁给他的名场面。

现在大概是他自己造得孽，差点把命运之子直接坑死在心魔里。

【系统啊，命运之子不会那么容易死吧…】风祁后知后觉地追问了一句。

【…正常来说是的。】系统也不自信了。

要说命运之子的命运，可谓是一波三折，人家一生过一次死劫能挨过去就不错了，但是放在命运之子身上，那都是家常便饭，人生几乎就是由波折构成的，死劫不要钱地铺满了他的生命。

步步惊险，处处惊魂，多少次都是死里逃生，抓着一线生机爬出来。

风祁沉默了片刻。

他怎么觉得被他这只蝴蝶多扇几下，叶生微就能直接被命运的巨浪给拍死在沙滩上了。

虽然命运是一种有韧性的东西，在既定了某种方向之后就很难有大幅度的更改，但是对于叶生微这样本来就悬在半死不活的边界上的，就很难说了。

一个微小的偏差就能把他拉进爬不出来的深渊里去，万劫不复。

【…我怎么觉得我的责任突然大起来了。】风祁幽幽道。

【您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系统很自然地说道。

主角这种生物，就是要承担整个世界的变迁的，拯救世界，毁灭世界，都是在所谓主角的选择之间落成，正邪生死，系于寥寥几人之手。

说起来讽刺又像玩笑，但是却是事实。

只不过正常来说都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流淌的世界线中，才会浮现出命运早就既定好的主角的蛛丝马迹，而不是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提前知道。

【如果我搞砸了呢？】风祁问。

【那么这个世界会毁灭。】系统说这句的时候用的是原本的机械音，剥离了生者的属性，显得异常的冷淡又残忍。

风祁很少听系统不卖萌的声音，一时怔了一下。

虽然系统一直说命运之子死了世界就会毁灭，但是他一直觉得这是个夸大其词的说法，又或者这个世界就是个玩笑似的幻境，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消失。

现在突然意识到世界毁灭，或许并不仅仅是纸面上的意思。

好像他的责任又突然大了起来。

所以，他会因此承担起责任，从而洗脑自己攻略命运之子是为了全世界，而当命运之子的暖宝宝就是他这辈子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吗？

——见鬼，当然不会。

今日份叛逆，达成。

说到底世界上美人那么多，吊死在叶生微这棵歪脖子树上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就算他很心动，那又如何。

俗话说的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他并不是非常在意自己的生命，对他来说这都是再世为人了，活到就已经是赚到，为了爱情抛弃生命不是不可为，但是如果爱情的前提是放弃自由，当系统的走狗，那么还是算了吧。

【系统，我决定还是离命运之子远一点。】

有一种知名的效应叫鸟笼效应，大致就是讲一个人有了空鸟笼，就会觉得鸟笼里缺点什么，就好比一只鸟。

于是一天一天过去，这个想法越发强烈，最终他还是去买了一只鸟。

更夸张的还有，为了一个漂亮华丽的鸟笼，最终买了个可以配得上那么鸟笼的房子的故事。

风祁觉得自己要是一直在叶生微的周围蹲着，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觉得，命中注定这个人就是他的，为什么不扒拉回自己的碗里吃掉呢。

然后就会踏入系统布下的陷阱，一去不复返。

但…叶生微确实是无辜的。

他无辜得就像那个父母给小孩金钱奖励让小孩看书，原本喜欢看书的小孩慢慢不给钱就不想看书了的故事里的书。

原本是理所应当被喜爱的。

但是因为外力的干涉，变成了奖品，变成了折磨，最终被抛弃。

【系统，如果没有你们的存在的话，我大概会更喜欢你们的命运之子一点。】风祁感叹似的地说了一句。

系统保持了沉默，这种时候就是多说多错。

就像不要想白熊故事里的白熊，越是否认，它的存在就越是明显。

更何况白熊确实在那里，它们也确实一直在试图让宿主去攻略命运之子，以期达成它们所期望的命运的必然。

但是它家的宿主就是叛逆啦。

跟那些说两句你们这么做是为了全世界，你不是为了自己去爱，是为了全世界去爱，是大爱，就义无反顾地奉献自己的宿主一点都不一样。

它要是敢这么劝它家宿主，风祁立刻就能冷笑着拿剑对着命运之子。

在命运之子尚且没造成任何危害之前就先把他扼杀在萌芽里，世界毁灭关他什么事，要毁灭大家一起毁灭，没道理苦就苦他一个人，幸福就是全世界其他人的事。

什么？

你说和命运之子爱得死去活来不是幸福吗？

哈。

当然不是。

强扭的瓜从来都不甜。

掺杂了外在因素的爱情从来都不真挚。

午夜梦回的时候难免会对着恋人的睡颜思考：他真的爱眼前这个人吗？还是单纯地出于责任或是其他因素的考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从一开始就生于怀疑的土壤的感情长出来的果实必然是扭曲的。

或许有人可以自欺欺人一辈子，可以守住自己的怀疑，坚定地觉得就算一切感情都源于骗局与诱导，但是至少当下的感情是真的。

但是风祁不是这种人。

他觉得叶生微其实也不是。

如果叶生微知道风祁带着这么一个系统，而他又因为这个系统才来接近自己，做得说不定要比风祁自己还要决绝。

【…虽然您有您的考量，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您真的很人渣。】系统幽幽地吐槽。

风祁觉得膝盖上中了无数箭，箭箭扎人。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得干干净净，总比将来真的爱得非对方不可的时候，再撕扯得鲜血淋漓痛彻心扉要好吧。

【我让玄歌自己去找生微吧，我就不去接他了。】

想也知道这个时候去找他，只会让他对自己更执着。

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不能做。

【命运之子即使没有外力的帮助，也是可以走下去的，或者说，如果没有我，他就不会身陷险地，差点困死在心魔里，他的人生里，没有我，会更好。】

系统沉默一会儿，大概是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只留下一句话：

【可是，没有您的人生，他过得很辛苦。】

坚强的人确实可以一直自己生活，就像坚强的流浪猫也可以自己找到吃的，就算不对人类撒娇卖萌也可以自力更生地翻垃圾桶为生。

但是一旦被人类饲养过后，一旦感受过哪怕一点点爱之后，一切就会变得艰难起来。

如果没有见过光明，就不会畏惧黑暗。

如果一开始就是不曾被人家养，那么在垃圾桶边翻找食物就只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日常，但是如果被饲养过，又怎么不会觉得可怜。

【…】风祁沉默了一会儿，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你们拉人入局的方法，真的很过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