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租户不算多，早在房东通过手机约沈羡在101见面之前，他就知道这里是间待租的空屋。

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照亮下，地上那具男尸的全貌呈现在两人眼前。

沈羡第一时间将男尸的特征和自己认识的人一一核对，在确定自己先前从未见过这人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感到疑惑。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都知道，只要把刀捅进一些致命的部位，不用多费力气就能让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变得死寂。

可看地上那具男尸的凄惨死状，真切的说明了他死前曾遭受非人的折磨。

不止是杀，还是虐杀。

尸体穿着件短袖衬衫，一条长裤。

除去他被刀刺的面目全非的脸，透过敞开的领口和衣服的边缘可以清晰看见衣下被捅烂的皮肉。反之，没有衣服遮挡的手臂和脚踝却依旧完好如初。

为什么凶手会这样杀他？

抛开动机，沈羡下意识先去揣测凶手杀人的方法。

地板上大量的血，尸体领口袖口边缘处清晰的刀痕。他直觉若是褪去尸体的衣物，所有被遮掩的部位上也都会有类似的痕迹。

凶手很刻意，刻意的把衣服的边缘视为边界，只在界限内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

沈羡很好奇，好奇凶手施暴的手法怎样做到的如此精细。

如果让他给面前的人造成一模一样的伤，他能想到的只有把衣服贴在死者的身上，沿着衣服的边缘先扎一圈，再往里面一点点补刀。

但如果那个凶手也是这样做的，尸体的衣服应该会被刀捅的破破烂烂，而不是像他们现在看到的这样完好无损，被血浸湿紧紧的贴在体表。

不过…他们？

沈羡这时才回过神，想起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那个对门邻居。

他应该不是个胆量大的人，会因为旁人的视线聚焦于自己而变得异常羞涩，会在亲眼见到鬼的一瞬间就被吓的晕倒在自己怀中。

他那样胆小，现在又看到有人死的这么粗暴，说不定会被原地吓晕过去。

在沈羡眼中马上要被吓晕的晏安：“啧，脸糊成这样我还以为是房东呢，结果不是啊……”

沈羡：？

你在失望什么？

提起房东，他忽然想到上午房东在大厅告知众人，说这几天陆续会有其他租户搬进来，把公寓里剩下的空房住满。

他当时还说，会提前拉那些新租户们进群……

沈羡切出某个绿色通讯软件，果不其然在公寓群里找到了群昵称为“101—李总”的人。

点击他的头像，在个人信息界面找到朋友圈。

最新一条朋友圈，就是他穿着眼下尸体上穿的那身衣服，在烧烤摊喝酒撸串的摆拍。

配文是：我是一个35岁光棍，不给前妻花一分，自己租完豪华公寓还能省下钱来吃香喝辣～

沈羡：？

也是在手机上男人的脸出现后，直播间的弹幕从好血腥好吓人好可怕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我没认错的话，这位好像就是那个打断老婆四根肋骨后又当场□□她最终致其死亡的＊＊＊吧？】

【咋还屏蔽名字啊，谁能告诉我＊＊＊是谁，求解码（猜到可能很有名了但我除了看教育直播拿不到手机呜呜呜QAQ】

【楼上去随便哪个平台搜“虐妻致死”，看最火的那几个就是了。】

【要我说现在家暴还是判的太轻了。虽然在我姥我爷那一辈的人看来家暴能改成和正常犯罪一样判就是法律在进步，但明明有亲密关系却还是知法犯法难道不更应该加大惩戒力度吗？】

【回楼上，＊＊＊能被送进编号九现在还被杀成这样，国家肯定会考虑再调整家暴相关的法律政策的】

【愿世上再无家庭暴力】

【愿世上再无家庭暴力】

……

发现沈羡不再关注地上的尸体，反倒皱着眉在手机屏幕上滑滑滑时，晏安马上凑了过来，脸挨着沈羡的头，看他手机上的内容。

“你在看谁啊，101李总？嘁，混成个什么鸟样还好意思总来总去的……”

沈羡之前在想别的，入了神。听见晏安说话才惊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旁边，还挨自己挨得这么近。

他被吓了一跳，慌忙向反方向退了两步。站定后，他面向晏安委屈控诉的眼神无声叹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地上这个应该是新搬来的101租户，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个尸体？”

“处理？又不是你杀的你处理什么，这种时候不应该报警吗？”

沈羡：对哦，不是我杀的不用我处理。不过报警……

“那个，”他的眼神开始躲闪，“要不就当我今晚没来过，你报警的时候就和警察说是你一个人下来发现了尸体。”

晏安挑眉，“这怎么行？你想想看，你下来是因为房东约你在101见面。结果是现在十一点刚过，我们来了，房东本人却没到场。”

“要是死的是房东我还能替他感叹一句世事难料，可现在死的是其他人。”

“我合理怀疑，就是房东杀了101的租户，并且打算栽赃嫁祸到你的头上！”

栽赃嫁祸？

沈羡哑然，半晌后摇了摇头，“…他不会这么做的。”

房东知道自己的过去，也知道自己的把柄，就算他真的想借刀杀人，也完全可以以此做威胁强迫自己动手。

晏安自认为发现了真相，对沈羡的否定也更加气愤。

“怎么不会？现在是我和你一起下来的，我可以为你作证不是你杀的这个人。但如果是你一个人赴约，刚发现尸体后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马上再出现一个房东安排的人过来作为目击证人举报你，你觉得……”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束手电筒的光出现。

这不过这束光只在尸体那停留了片刻，之后就停驻在沈羡好似神像般高贵淡漠的一张脸上。

“杀人啦！！！！”雀斑女生发出了惊啸。

……

三人站在原地，等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预期中推动气氛和情节发展的围观人群却仍然没有出现。

晏安见不得沈羡一直站着，招呼他去旁边的沙发上先坐下休息一会。

雀斑女生见两人都这么淡定，尴尬的笑了两声。

“嘿嘿嘿，那个，是不是我刚叫的声音太小了？咋没人来啊，嘿嘿……”

没人理她。

雀斑女生：更尴尬了啊！！！！

沈羡没管紧挨着自己坐下的晏安，他盯着身侧的白色墙面，漂亮的眼中莫名带上几分忧愁意味。

“你也别太伤心…”晏安绞尽脑汁安慰他，“虽然房东他确实想栽赃你，但我今天是跟着你一起来的，肯定能帮你证明你的清白…”

“那要是我本来就不清白呢？”沈羡反问道。

晏安一愣，随后决然答道，“那就让我替你顶罪。”

沈羡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尽管他误解了自己口中不清白的含义，尽管这样的话说出来可能只是图表面上的好听。

但他确实因此感到开心。

“谢谢你。”他嘴角微扬，低声说道。

晏安看呆了。

没出过社会的纯情大男孩到底还是藏不住心思，原本白净的脸蛋红的飞快，整个人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收回前言…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最好看了……”

雀斑女生还站在先前那个位置，默默看着两人坐在尸体旁边打情骂俏，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这么血腥的环境下冒粉红泡泡啊？

一直坐在这里等待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沈羡心中仍有顾虑，房东到现在都没回消息。虽然主观层面上他不想和警方再有接触，但死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藏不住。

既然他现在已经被牵扯进来，被叫去警察局喝茶问话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祈祷房东给自己伪造的假身份经得起简单调查。不然，他就只能再踏上逃亡路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联系警察吧……”

沈羡扶着脑袋，仍旧在为自己日后的去向苦恼着。

晏安听话的拿起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嘟——”

沈羡也听见了电话中的女声，这样的结果令他十分错愕。短暂的思考过后，他从一众荒谬的答案里挑出了一个听上去最合理的。

“你…拨错号了？”三位数的号码也能拨错吗？

晏安摇摇头，当着他的面返回拨号界面，按下110后再次拨打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嘟——”

报警电话变成空号了？

房间内的气温骤降，更有一股寒意自他的后背向上攀爬。

沈羡暗道不好，拉住晏安的手就出门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先回去，等离开这里后再说报警的事……”

咚。

熟悉的碰撞声在耳边响起。

沈羡：布豪，衣柜里的死动静还在追我！

晚更致歉，具体原因请看作者在评论区的回复。（少更的两章会尽快补上）

最近因为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变多，作者也变得好忙好忙。只能说是尽力抓住空闲的时间，努力提高码字效率吧。

然后在这里提一嘴101死法的设计，因为除去那种特别混的，很多男的家暴时会选在衣服能遮住的部位殴打，不会动脸啊手啊这些容易被外人发现的地方（文中之所以把他的脸戳烂也是记恨他只顾表面光鲜实际上是衣冠禽兽）

在这里顺便抛出一个设定，杀人的其实不是鬼，或者说不是在过去被他们杀死的人。

愿世间再无家庭暴力，愿每个施暴者行凶者都获得应有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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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将死者居住的公寓（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