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生路，破死界，杀神佛，往生道。

这系统还真是占尽了便宜，用自己肮脏龌龊的手段不惜一切的吸食神的力量，然后为己所用，再用自己认为不堪的利益钓一两条鱼上钩，而那两条鱼则就毕恭毕敬，摇尾乞怜的供奉着这位假神，享受了神的待遇，却不履行神的职责，何来慈悲之心一说。

谈墨单手掐诀，额间渗出细密的汗，像是热的，更像是怕的。

他是正常人，他当然会怕，但他既然如同那些纸扎的人说的那般光明伟岸，便就不至于怕，而是让那所谓的假神来供奉自我。

“往生道，开死路…”

心中默默念着，骤然睁开了眼睛。

“通因果，破万象！”

那些其余的玩家几乎一瞬不差的同时降落在此，有些破口大骂，而有些则仔细端详，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神，或者同类所救，以至于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噤声，仿佛害怕着死亡，但同样害怕着封建主义的制裁。

谈墨很欣慰。

至少还有人能够保持冷静，做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虽然他做的事情不怎么唯物主义，但是如果按照封建思想那一套来的话，十有**都是要吓破胆的。

他还不希望玩家这么胆小，以至于自己连系统下发的任务都做不好。

“吾乃真神，为何不跪？”

装逼好爽，但是装逼的前提是要让人信服，心甘情愿的信服。

他当即就施了压，令众人本就低昂的头更低了些，像是心有不甘，但还是要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使尽手段活着的奴隶。

“你以何证明自己是真神？”终于，在玩家们极其沉默半晌后，有人开了口，即使那种语调极其冒犯与不尊敬，甚至像极了自己刚回国时被迫接受审讯的样子，谈墨也还是笑眯眯的：

“就凭是我把你们挪到这，让你们躲避了一些不明生物的追杀。”

“就凭，我能让你们生，也能让你们死。”谈墨半阖着眼睑，乍一看倒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就像是真的玉面佛一样慈悲宽和，但又多了些狡诈，甚至那眉眼间也并非柔，而是难以形容的邪性。

团队中终于有人信了这场瞒天过海的谎言，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般下跪祈求着。

“求您助我，助我们，开辟一条阴阳生死道。”说出这话的女子一步一叩首，最终还是磕头来到了他的面前。

头破血流，以血为誓，以天为证，这便是极尽不公却又极其讽刺的人性。

“以何来换？”谈墨半眯的眼眸终于在那一瞬凌厉，仿佛要把人心都看穿似的。

“我用，我的灵魂来换。”

高作上首的神明端坐其间，如同恩赐，让人将他当成真神般信奉：

“是何名讳？”

“袁月行。”女子道，不卑不亢，仪态端庄，像是古代的大家闺秀穿越过来一般，有大义而非肮脏与卑劣至极的污秽。

“月行，这名字好。”谈墨睁开眼，拍手称赞，但高傲的目光却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直直看到最后那个靠近石柱的平头男上。

对方像是害怕，居然在这个极不公平的副本里寻找能够逃出升天的活路。

可是，如今是三更半夜，通的只会是阴路，即死路。

他冷眼看着那个人欣喜若狂的如同找到活路般冲进去，又被万鬼啃食的想要爬出来，最后尸骨无存。

有无数人的目光落在那些探出柱子的鬼气上，一时竟都不敢靠近。

“还有谁想跑吗？”他高声问，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他们所有人都听话老实，才终于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半夜开，此路通死而非活；白夜死，通活路，逢生逢死皆因果。”

逢生逢死皆因果。

袁月行有些坐不住了，她脸色惨白，只对众人说：“快跑！”

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响起，门窗紧闭，他们拍门锤门，像是对死亡的命运感到无奈与悲痛，随后是无数人的自杀，鲜血蜿蜒至邪佛脚边，谈墨这时才说：“生路，开。”

【恭喜玩家袁月行[白夜行者]通关！】

袁月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是她第一次通关，所以是如此残酷的看见了游戏的真实。

袁月行的手攀上邪佛，跪在地上祈求着：

“以我一人死，换众人生，可好？”

她没有听到回答，但还是执拗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直到天光大亮，系统发出第二次警告：

【请玩家[白夜行者]迅速脱离副本，否则将面临同伴被抹杀！】

“你的灵魂，我收下了。”谈墨从石柱旁走过来，牵起对方，然后狠狠的把对方推入生路！

＂Surprise！You are happy now.”他说，“You are a good girl,So don't sad,I'm sad too.＂

【恭喜玩家完成支线任务，】系统的播报声再次无情的响起，【请玩家步入主线任务——找到绣花鞋并与人进行一场冥婚，无论生死。】

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只要符合条件，他都该亲身体验一次冥婚，甚至就连找绣花鞋的环节系统都特别贴心的指出。

他叹了口气，试图与系统打商量。

“我能不能休息几个小时？我需要与我脑子里面的事情进行一场和解式的沟通。”谈墨有些昏昏欲睡，但系统没有那么好商量。

【游戏积分汇率为一积分等于现实世界100元人民币，玩家现在已达到十积分，通关积分总量应达到50积分。】

“睡一觉，我就睡一觉，不行吗？”谈墨顿时感觉天塌了，他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鲜血与无比新鲜的尸体们，直接吐了出来，“有侧门吗？”

【发放两小时休息时间，请玩家珍惜。】

说翻脸就翻脸，喜怒无常，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声音。

谈墨睡了一个小时，生物钟说起就起，而他用了半个小时的缓冲来解决系统露出的破绽。

“既然系统是作为一个客体主观存在的，”谈墨用自己的食指在地板上写写画画，“那么就说明，他在无时无刻的监视着我们，或者，我们本身就是被系统操控的一员。”谈墨闭眼，困意还是极其浓重，但这并不干扰他和其中几位幸存者的分享。

“如果系统现在正在看着我们，那么就代表系统是知晓玩家肯定会讨论系统的存在是否合理，也就是说系统估算了100%的可能性来估测玩家百分之一的动向，”谈墨打了个哈欠，“那我们这1%交给命运和自我，也就是，我们将试用卡bug的机会来给每个玩家通关的时间。”

谈墨困得睡着了，但是最终还是在本次方案上打了个叉：“没有人能做到完全而绝对的脱离100%的逻辑链，系统的逻辑思维肯定是考虑到了所有的路线，而不是考虑了99%的路线，剩下1%由我们来探索。”

“不可能的。”他打着哈欠，睡着了。

地上的玩家陆陆续续的爬起来，但却是神志不清醒似的，脸上的腮红格外浓重，像是艺伎那般铺满了白色砒霜，病态的浓重。

他们的躯体格外僵硬，像是木偶，被人用线一根一根提起来，然后齐齐朝着躺在中间的谈墨围去，一步一晃，一步一颤，就连抓起白色的蜡烛都那般费力，然后以身**，一圈白色蜡烛把谈墨围在中间，形成祭祀的圆环。

“七月半，宜嫁娶婚丧，”被刻意拉长了的唱戏曲儿似的调调在寂静的白夜格外突兀，只是谈墨睡得格外沉，以至于陷入梦魇，并未听到这番惊世骇俗之语，“婚丧嫁娶——佳偶天成！起！”

一盏用白纸糊成的轿子就那般轻盈的出现，抬着谈墨，死寂无声的走了。

谈墨醒过来的时候，棺材的盖子刚刚合上，眼前的白昼变成漆黑，虽然对眼睛好，但是这意味着自己即将面临死亡。

他连30不到，就一个普通的美国留学生，虽然普普通通读了个博士，到现在还胸无大志，但这并不代表他想在最美好的年华结束自己最灿烂的生命。

所以他使劲拍打着棺木，发出的声音却全被棺材里的隔音棉给挡住了，空气在逐渐抽离，他的肺部此时早已喘不过来气，说不上话，巨大的求生欲让他迫不及待的用自己的最后一搏开了口：

“救救我！”

黑土松动，铲子一下又一下的松散着湿润的泥。

终于，棺材重见天日。

克莱蒙·加里看到棺材瑟瑟发抖，甚至只轻轻掀了一下就立马跳开十米远，他求助的看向自己的导师，随后在导师的授意下双手合十，虔诚下跪，用自己那蹩脚但流利的口音说：“无意冒犯，本次仅仅只是为了科研项目与考古，请大仙原谅！”

砰的一声，棺盖被一拳锤到旁边的泥土里，谈墨躺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谁曾想两个外国人直接跪下，哭天抢地：“妈妈呀，我遇见鬼了！”

他冷眼看着两个只会找妈的懦弱男人，然后带入了一下这个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后只能无奈的解决自己惹的烂摊子，双手举起示意投降：

“我是活人，别怕。”

那两个外国佬终于安静了。

过了半晌，克莱蒙才终于小心翼翼的发问：“你是谁，为什么会从棺材中出来？”

“Okay，Very good.”他摆手，“你们先让我捋清点东西，然后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哦，好。”

“……”

直到现在冷静下来，他才有思绪去捋清副本故事与现实中某些事件的关联，现在是不可能再有这种超脱于现实，甚至落后整个时代的婚礼方式的，因为太过俗套，而且不太合法。

谈墨摸着下巴，死里逃生后还未平复下来的心跳和急剧升高的体温昭示着他现在还没有彻底理智，而是一种强制关机又重启后自认为的冷静，所以他耐心问，生怕这就是几十年、几百年后的考古人：

“现在是几几年？”

克莱蒙连忙回答：“2044年，你这个棺材看起来很新的样子，”对面的金毛教授从容优雅地拿起梳子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拨到脑门后。

“按照我们的估测，这一片泥土地快有10年没有动过，而你这个棺材的腐烂程度，刚好对得上11年前的一批编号，你大概是11年前死的，又或者说，你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后就到现在了。”

“2044……”

谈墨估测了下葬时间，2033年，是现代啊，为什么还会有冥婚这种方式去被迫成亲，不怕天打雷劈吗？

“不过，你们小夫妻俩，估计只有你活了，”金毛教授耸耸肩，指了指旁边腐烂的差不多的骨头，“腐烂的骨头是没法复生的……”

他话还没说完，谈墨就扯住了自己的衣领，急不可耐：“现在还会有冥婚这种习俗吗？”

金毛老教授扶了扶镜框：“我不知道啊，你们中国的习俗，你不应该清楚吗？”

“清楚什么？”谈墨问。

“婚嫁丧葬习俗啊，”老教授拍了拍衣领，“这不应该了解吗？”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这次是小女孩的声音，天真无邪，但让谈墨哆嗦了一下。

皮筋回弹，疼痛迫使自己再次清醒。

【请玩家迅速完成系统下达任务，否则以抹杀处理。】

【故事背景已下发，请玩家及时查收。】

【鉴于之前系统出现错乱，在游戏开始之前给玩家强迫灌输了这个副本的部分记忆，对玩家造成不可逆的大脑损伤，特此赔偿，下发15积分，玩家现积分：35】

“欸？”克莱蒙双手并用，向下爬去，然后下半身挂在土地上，用手臂捞起了本笔记本：“这个我记得刚才是没有的啊，怎么突然出现了？”

“给我。”谈墨疾言令色，克莱蒙在气势的镇压下，不得不把本子双手奉上，然后特小声的说：“在这儿，我还没翻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