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什么味啊,这么难闻。”少年捂住口鼻,朝叶臻看了一眼,他突然反手关上房门大步走了过去。
少年一把掰开叶臻的手,只见他的指甲狠狠陷入肉里,手掌血肉模糊一片。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少年满脸心疼的神色,他试探着掀开叶臻的面具,见叶臻没有任何不悦,便大着胆子将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之后,露出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孔,只是……
叶臻双目无神,好像受了极大地打击,嘴唇青白一片。
少年惊道:“少爷,您怎么了?可别吓我呀。”
叶臻突然上前一步,紧紧保住了少年,哑声道:“四喜,对不起。”
“啊?”四喜手忙脚乱的安抚他,“少爷,为何说对不起?”
叶臻将头深深埋进四喜的肩上,牙齿用力紧咬,双眼赤红一片。他用力闭上眼睛,将泪水逼退了回去。
前世张华年与叶臻父兄一直不睦,叶家遭此惨祸,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张华年。
因为在叶之、叶琼身死之后,张华年直接顶替了叶之的位置,而张华年的得意门生则顶替了叶臻兄长叶琼的位置。
叶臻一直觉得张华年是谋害叶家的元凶,那杀害叶家满门的杀手是张华年授意的。
从前世到刚才,他一直这么以为着。
前世叶臻对张华年恨得咬牙切齿,一直视他为杀父仇人,奈何没有父兄的庇佑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张华年身居高位,朝廷也一直偏袒,他想要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是观张华年方才的模样,并不似说谎。——当死亡摆在面前的时候,人是不会说谎的。
而且当年仵作验尸,叶家之人皆是被一刀毙命,所以定是专业杀手所为。
而张华年手底下绝没有那么多精锐。若说他买凶杀人,现在距离事发还有两个月,谋害朝廷命官,绝对会筹谋很久,再谨慎也不为过。不会是临时起意。可是现在,张华年确实不认识那枚玉佩……
叶家被灭门的事与张华年无关,朝廷也并没有包庇张华年,是叶臻自己弄错了,恨错了人。
现在细想起来,当初张华年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是仇恨使他蒙蔽了双眼、使他丧失了理智。
叶臻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虽说是重生,但是从他前世咽气到今世睁开眼睛,不过是转瞬之间。快到叶臻觉得,前世所经历的种种不过是他的一场梦境。
可是梦境为何如此刻骨,那仇恨与悲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逼疯。
叶臻在确定自己重生的那一瞬是欣喜的,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带着几名家丁出了府,耗费三天时间才终于堵到人。
他将张华年绑了带进倚翠楼。
这倚翠楼他前世常来,不过只是来喝喝酒,听听曲儿,这里的姑娘他是不碰的,他不能容忍,有人与他共享一个女人。
这倚翠楼。花红酒绿,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极为安全。
叶臻原本以为,他可以从张华年的口中问出玉佩的主人是谁,先杀张华年,然后找那□□。
可叶臻没有想到,他所欣喜的复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自始至终,他都恨错了人。
叶臻死死抱住四喜,这个从他五岁开始就跟着他的少年,这个耿直憨厚的少年,一直视他为家人一般的少年。
他还记得上元节那天,他留下四喜顶包,自己偷溜了出去。可他没有想到,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四喜憨厚的笑脸,而是僵冷的尸体。
四喜就躺在叶氏身旁,手臂环在一起,眼睛睁着,胖胖的脸颊上是狰狞的神色。叶臻知道,他是在拖住什么人,他是在保护叶臻的娘亲,希望叶氏能够逃开。
“对不起。”叶臻再次重复道,对不起。你为我叶家付出了这么多,我却连害你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四喜没有说话,他轻轻拍着叶臻的后背,直到他冷静下来。待到叶臻冷静下来,四喜才小心的问:“少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叶臻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回家吧。”虽然他从咽气到睁眼没有任何间隔,但细算起来,叶臻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家人了。
这次醒来之后,他满心念着的都是复仇,以至于都没有来得及与父母、兄长好好吃一顿饭。
“哎,好。”四喜连声应着。
叶臻最喜欢四喜的一点,就是他的绝对信任,无论叶臻做什么,他都无条件陪伴,从不多问一句。
就如绑架张华年这等事,这本是件杀头的大事,可他二话不说就跟来了。
叶臻将面具重新覆在脸上,欲转身离开,四喜忽道:“少爷。”指了指张华年。
叶臻道:“没事,我都安排好了。”说着将另一个鬼面具覆在了四喜脸上,这才高声道:“进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两名女子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惊道:“这什么味儿啊?”
叶臻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道:“收拾干净了,好好伺候着。”
两名女子瞬间就换了脸色,咯咯娇笑道:“好。”其中一人还朝叶臻走了两步。
叶臻趁机从一侧绕了出去,四喜紧随其后。主仆二人神色从容的离开了倚翠楼,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叶臻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三楼的雅阁上坐着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子。
其中一名玄衣男子半靠在软榻上,姿态慵懒风流,他的手上托着一碗酒,凤眸半眯着,视线一直追逐着叶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阿辰,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什么人这么感兴趣。”坐在男子对面的另一个年轻人笑着说。
陆子辰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案上,轻笑道:“不是你非要拉着我过来的吗?”
年轻人嘶了一声,好像十分受不了好友的虚伪做作,道:“是呀,是呀,是我好奇心太重,硬拉着你来的。您老人家,一点都不想来。”
说完哼了一声,好似有些不爽,不过很快他又笑了起来,“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呀,那小子究竟要如何收场,毕竟绑架朝廷命官……”
正说着,一楼传来一阵喧闹之声,青年低头去看,瞬间喷笑出声。
只见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在数名彪形大汉的陪同下闯了进来,目标明确,一路上了二楼。
此人正是张华年的原配,京都出了名的母老虎。看她的模样,是接到消息来抓奸的。
眼看着柳氏推开一间房门,随后屋内传来数道尖利的叫声,随后张华年裸着上半身冲出了房间,而柳氏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张华年抱着头连连躲避,柳氏双目圆睁,好像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打死。
柳氏道:“还解释,看我不打死你。”
“停!”张华年扯过垂下的纱帘,遮掩自己的身体,对柳氏大喊:“莹莹,你听我解释,我是被人绑架到这里的!”
“哈哈哈。”青年笑的前仰后合,显然楼下的宾客也与青年一般反应,一时间哄笑声充斥了整个倚翠楼。
柳氏气的嘴唇都在颤抖了:“你,好啊,还敢撒谎,你当我是傻子吗?张华年我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
张华年大喊道:“我有人证,我有人证!”他说的人证就是方才屋内的那两名女子。
可是方才屋内的两名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这倚翠楼规模极大,里面的姑娘少说也有几十人,混在一起,他根本认不出来。
青年趴在栏杆上,笑的前仰后合,他对陆子辰说道:“柳氏这样一闹,绑架朝廷命官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毕竟没有人会相信,哪个绑匪会这么无聊,绑个人到倚翠楼,还 出钱给他叫姑娘。
“哈哈哈。”青年越想越觉得有趣,笑道:“起初听闻他们来了倚翠楼我还纳闷,怎么选了这个么地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看来那小子倒是很聪明。”
陆子辰起身道:“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走罢。”
看着面目冷峻的同伴,青年笑意敛去,“这,阿辰,你生气了?”陆子辰披上狐裘,一言不发的下了楼。
“哎呀,他这么整可能是事出有因也说不定呢?”青年跟在陆子辰身后,喋喋不休,“我倒觉得那小子够聪明,要我也想不出这么刁钻的法子。太绝了。”
“罪不及家人。”陆子辰只淡淡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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