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废稿2.0

路里南坐在珐琅七彩玻璃的窗边,清冷的月光铺洒在他半边脸上,周身的人脸模糊不堪,以一种丑陋的姿态放声大笑着,攥着头发的手粗糙,脑袋顺着力道偏向那人,Alpha身体上令人作呕的烟灰味飘入鼻腔。

真是糟糕透了。

今天先是下午在帝国金融监管局被判败诉;再傍晚顶着鹅毛大雪去宴会,饭没吃几口,屁股还被人摸了个遍;晚上出来散心,进了平时常待的酒馆结果还有人挑事。

归根结底,凡事只要跟维希尔沾边,就像是被幸运E捆绑了一样。

路里南的眼前浮现出那位大少爷风度翩翩又欠扁的君子模样,恨得牙痒痒。

头顶的力道加重,发丝根部传来钝痛,脖子顺势后仰,五指弯曲握拳。

施暴者弯腰,黝黑的大脸凑到自己面前,泛黄的牙齿张合间,酒精混着食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身体屏住呼吸,大脑自动过滤了污言秽语,视线从那张占据了大半视野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上移开,透过黑压压的施暴者,他看见了一个金发Omega。

周围的宾客怕遭受池鱼之殃,早就避之不及。偌大的酒馆人头攒动,舞池中央喧闹依旧群魔乱舞,嘈杂的背景音乐震耳欲聋,头顶花花绿绿的光束旋转挥舞着,这个靠窗的真空带里除了高大的施暴者和削痩的受害者别无他物,所以那个主动踏入真空带的娇小Omega便格外显眼。

门上悬挂的铃铛还在轻轻摇曳,银色的月光慷慨地披洒在他身上,连帽式米色卫衣,同色系运动裤,金发黑瞳,白脸红唇。

全身的骨头堪堪顶起宽松的卫衣,体态虽好但没有半点肌肉线条。

一个看多了英雄救美那种童话技俩,对自己没有半斤八两的认知,对坏人抱有幻想,富贵人家长大的小鬼。

路里南失去兴趣,垂下眼睑,散淡地想着。

右臂发力正准备一拳捣腹。

酒吧上空飘扬着的是欣赏不来的重金属音乐,眼前人嘴巴张合间吐出的是不知所云的噪音,Omega轻且软糯的声音就这么硬生生地撕出一条路,瞬间收拢了路里南发散的思绪,捏紧的拳头松开。

路里南抬眼去看,Omega站在原处一步未动,入耳的依旧是那些说烂了的废话,跳舞的人群尽兴地扭动,乐符按照曲谱正常跳跃。

一切仿佛都只是路里南一个人的错觉。

恍惚间,见那Omega抬步走到最外层的Alpha身后,拍了拍人的肩膀,重复了一遍,“你们在干什么?”

“没长眼不会自己看吗?”那人耸肩,把Omega的手甩下去,侧头威胁,“别多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揍!”

Omega愣在原地任由手被甩下,没有反应像是受到了惊吓。

倒是威胁的Alpha反应过来了什么,扭头疑惑,“Omega?!”

头发上的力道松弛下来,一众施暴者的注意力转移,为首的人扭头去看,先是瞳孔放大,然后咧出八颗大牙,笑眯眯地恭维,“小美人怎么了?”

Omega皱了皱眉,“回答我的问题。”

“哟!还挺野!”

“烈O啊,我喜欢。”

“就喜欢这种有难度的。”

为首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放开了路里南,转身走到Omega面前,“在和朋友进行一些友好的商谈,现在已经解决了。”

“你一个人来的吗?那位是不是你的朋友?也是个Omega啊。”他伸手捏向Omega的下巴。

朋友?

路里南这才发现金发Omega身后站着还站着一个Omega。

“哈喽,我叫栗栗子。”他招手,唇角一勾笑得温柔,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模样。

明明五官比起金发Omega更加出挑,整个人也散发着不弱而诱人的魅力,但奇怪的是——路里南先前眼中竟只看见了金发Omega一人。

“啪!”

手和手的拍击声,清脆而刺耳,撕破了其乐融融的假面。

维希尔微昂下巴,一巴掌把Alpha的手打开,“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本是霸气的台词,却莫名像是撒娇。

Alpha被下了面子,猝不及防。手背红肿,火辣辣一片。

手劲真大。

Alpha龇牙咧嘴,眉头一拧,就要发火。

却见周身的同伴都笑弯了眼,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身子一插,竟把自己挤倒在卡座上,“王哥,让我来。”

“你太粗暴了啦,王哥。”同伴嬉皮笑脸,“这样太唐突会吓坏小美人的。”

更有甚者坐在沙发边撑起了下巴,柔和了声线问,“那我们能有幸请你喝杯酒吗?你和你的朋友如果一起就更好了。”

人和人总是没法感同身受。巴掌不落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疼。

王哥张口哑然,又不好扫同伴的兴致,悻悻坐在沙发上。正好看见路里南半倚着窗,嘴角勾着浅笑,正看着那个Omega。

“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王哥恼羞成怒,试图从路里南身上找回自己的雄风。

却被路里南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浑身通电般一个激灵,室内暖气明明开得足,王哥却一瞬间宛若坠入万丈冰窟。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像是被埋伏许久的蝮蛇一口咬住颈动脉,毒牙破开血管,冰冷毒液注入体内,逐渐丧失对四肢的控制权。

这个Alpha刚才有这么吓人吗?

王哥晃神,竟是再没说一句话。

“哥哥我,叫刘路。”刘路很有礼貌地自报家门,“小弟弟你叫什么呀?”

维希尔眼都没抬,错开周身的Alpha,看向窗边的路里南,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沉默。

又是死死的沉默。

纵使美色惑人,被一而再再而三下面子的这群地痞流氓,也终究维持不了表面的友善。

维希尔拨开人群往里走。

刘路由坐变站,抓住了维希尔的肩膀,阴沉道,“哥哥我在跟你说话呢。”

维希尔驻足,侧头看落在自己肩上的手,视线顺着手臂上移,糯糯的嗓音说话倒是嚣张,漆黑的瞳孔隐匿阴影里,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神色,“你算什么东西?”

刘路提拳便揍。

路里南依旧靠窗看戏。

一些喜欢玩过家家游戏的大少爷,就该好好认识一下社会的险恶。

不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少管。

没有保镖跟着出门的时候,该认怂认怂,该装乖装乖,少挨打才是真道理。

在场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个粉雕玉琢的大少爷痛哭流涕的模样,栗栗子表面云淡风轻,但掌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那可是Alpha!五个Alpha!

Omega和Alpha之间最显著的区别除了能否生育之外,就是战斗力的强弱。

在激素的作用下,Omega的身体往往矮小,泪腺发达,四肢力量弱。由此为基础,大部分的Omega性格软弱,是依附着家族和Alpha才能生存的存在。

哪怕栗栗子这个从Alpha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Omega,打小也吃过不少揍。直到人张开了,又把各类Alpha的心思摸得透透的,把人哄得服服帖帖,成了整条花街的头牌,成了摇钱树,攀上花街boss的高枝之后,才活得体面不少。

虽然还是要接客,但客人好歹从低阶Alpha成为高阶Alpha了,接客的频次也低了不少,除了固定的几位大佬常客,鲜少需要亲自出马了。

改变这一切的是栗栗子自己的人格魅力吗?

不是的,栗栗子很清楚,改变自己处境的不是因为自己的嘴有多甜,客人又多喜欢自己,而是花街的boss,自己依附的Alpha足够强大。

因为有他做靠山,其余Alpha忌惮惹事的后果,所以才会在他面前以礼相待,道德才有资格作为武器约束言行。

杀人安人,以战止战。

武力是一切的前提。

而Alpha在激素的作用下,往往会有一身强健的肌肉,随之而来的是好斗的天性,高涨的性()欲。在成长过程中碾压Omega和Beta的经历,会让他们逐渐生出强大的控制欲,自小高人一等的身体素质赋予了他们斗争的底气,而斗争获得一切的思想观念,赐予他们崇尚强权的特质。

Alpha是社会的领导者,Beta为社会运转的螺丝钉,Omega是种族繁衍的生育工具,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思想,根深蒂固一代代传承着,哪怕31世纪科技发达至此,这个思想观念也依旧没有半点动摇。

Alpha强大,直爽,理性聪颖。

Omega弱小,敏感,软弱愚钝。

Beta中庸。

这是这个社会对每个性别的人类最刻板的画像,却也是最符合大众的画像。

而此刻维希尔以一个Omega的身份,公然下了Alpha面子,无疑是玩火**的行为。

“啊!”

响彻天际的一声惨叫,伴随着Alpha强劲的声压,直直盖过震耳欲聋的背景乐。

舞厅扭动的身体都停下来,DJ关掉音乐,闹腾的酒馆骤然安静,甚至能听见窗外人群欢快的谈话。

刘路捧着自己骨折的右手,跪在地上痛声惨叫。

“刘路!”王哥率先站起,把人扶了起来。周围的同伴无不一脸震惊,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大哥!”刘路双眼血红,宛如恶鬼瞪着维希尔,“这个小婊子把我,把我的手弄断了!”

“把他绑起来,今天我一定要弄死他!”

栗栗子站在人群边缘,润了润嘴唇,挤了进去,媚笑着润滑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不好意思大家,我哥哥被娇惯大了,不太懂......”

“栗栗子。”维希尔掀了掀眼皮,打断了栗栗子的谄媚,“去干你的活。”

栗栗子噤声,准备撤出人群,心里咬牙,“我冒这么大风险来搭救你,结果你还不领情,我图什么呀我。”

不出意料,身后俩Alpha如人墙一般挡住了栗栗子的退路。

刘路在王哥怀里捧着断手哀嚎着,王哥蹲在地上仰视着维希尔,心生谨慎,没有贸然动手,“你是哪一家的Omega?”

维希尔听到声音才俯视着看过来,却没有自报家门,而是看着刘路皱了皱眉,“闭嘴。再吵你另一只手也保不住。”

“大哥!”刘路失声痛哭,“你看看他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呜呜呜大哥!”

栗栗子感受着背后Alpha危险的气息,抿嘴准备把花街boss的名号报出来。谁料维希尔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视线从他身上轻描淡写地掠过,打好的腹稿倏地消失,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背景,普通Omega。”维希尔冷漠敷衍道,“还有事吗?没事散开,我朋友还要去喝酒。”

听到“没有背景”四个字,几个Alpha的气势骤然就变了。

王哥把刘路抱给一个兄弟,拧着脑袋活动筋骨,“那我朋友这事可不能轻易就算了。”

接近一米九的个子,仗着腿长手长的优势,一记直拳向维希尔脸上砸来。

维希尔左脚微移,侧身擒住王哥的手腕,微微用力。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分外明显。

王哥倒吸一口凉气,以右腿为轴,左腿飞旋奔维希尔腰腹而来。

维希尔后退半步,抬脚,踩下。

咔嚓。

又是一声骨裂。

王哥闷哼,左脚脚腕被踩,右手被废,爬在维希尔身前,忍受剧痛,冷汗直冒。

“倒还有点Alpha的样子。”维希尔抬脚放过已经断裂的脚踝,从王哥身上跨了过去。

走到哀嚎的刘路面前,慢条斯理盯着人的眼睛,明明还是先前那种能酥死人的甜糯声音,但如今听起来倒像是催魂,“你的右手也不想要了吗?”

刘路泪眼汪汪,霎时用完好无损的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抱着自己的Alpha手臂上,晶莹剔透。

“还有事吗?”维希尔看栗栗子还被人挡着,不由得皱眉。

要是莫茶走了,这趟可就白来了。

堵着栗栗子的两大Alpha对视一眼,默契点头,一个从兜里掏出铁片,一个箍住栗栗子双手,用手臂钳住栗栗子纤细的脖子。

“过来!跪下!给我们老大道歉!”刀锋逼近栗栗子白皙的皮肤,寒冷的刀片激起一片疙瘩。

“有点脑子。”维希尔从面前的高脚杯口上拿起了唯一一片橙黄的柠檬。

食指中指微曲,薄片状柠檬爆射而出,薄皮撞上刀背,在超高速的旋转下吃下半寸刀身。

持刀者一惊,只见黄光一闪而过,手一抖,刀片脱手,眼见便要哐当落地。

维希尔身形一闪,膝盖微曲,伸手一捞。

在场的人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眨眼再睁开,区区一瞬形势逆转。

金发Omega破绽大开地随意站着,右臂伸直,因为身高差的问题,甚至还需要举着手臂。白皙如葱玉的手指夹着刀片,刀尖直逼钳制着栗栗子的Alpha。

“但不多。”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发生在瞬间,直到尘埃落定,维希尔才说完了后半句。

“放开他。”维希尔面无表情,“还是说你想试试我的刀快,还是你的手快?”

“刀片可不是你们Omega小孩子家家用来吓唬人的道具,只要出刀了就要见血。”Alpha狞笑,手臂用力。栗栗子仰头,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呻/吟。

“我赌你不敢。”

率先拿出刀,手被柠檬片打飞的Alpha:我感觉你在内涵我,但我没有证据。

狞笑着的Alpha脖间一凉,鲜血如泉涌出。

王哥大喝,“小白,放开他!让他走!”

维希尔收力,但没有撤回嵌入人脖间的刀片,瞟了一眼地上的王哥,“你们队伍里还算有个聪明人。”

小白咬着牙,努力保持着头和脖子不动,缓缓张开了手臂,放栗栗子走。

栗栗子惊魂未定,想往维希尔身上扑,还没踏出半步,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很难说到底是被身后流血的Alpha吓的,还是被维希尔轻飘飘的眼神吓的。

反正没敢扑。

维希尔手极稳,刀片未动毫厘,身体凑到大高个小白面前,凝视着他不甘而怨恨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我从不赌博。”

刀片唰地抽出,带起一连串的血珠,维希尔垂下手臂,任由血顺着刀锋一滴一滴砸在王哥的脸上。

“还有事吗?”维希尔懒散地掀起眼皮环顾一周,远处的人群手持虚拟终端对准这块,录像的提示红灯远近皆有密密麻麻,在昏暗的环境下分外明显。众人沉默着,大气不敢喘一声,几百平的酒馆竟只有维希尔一个Omega软叽叽的质问声。

沉默,死死的沉默。

没人回应,维希尔皱眉,蹲下身子问王哥,运动裤的系带在人脸上不足半寸的地方随着动作轻轻摇曳着,“没事就走?”

王哥欲哭无泪,“哥,我腿断了,走不了啊。”

“别乱攀亲戚。”维希尔皱眉,也不好在敌圈放下刀片去给他接骨,扭头看向那个拿刀出来的Alpha,“过来,接骨会吗?”

Alpha颤颤巍巍,一改嚣张本性,“会一点。”

“接。”维希尔让出位子。

然后维希尔就见到了一场稀烂的接骨现场,对王哥造成的二次伤害可能比维希尔这个始作俑者造成的还要大。

维希尔沉默着,最终还是问了一嘴,“你的这个手下,跟你平时没什么仇吧?”

王哥痛得龇牙咧嘴,被人搀着走了。

临走前维希尔好意叮嘱,“最好还是去趟医院,不然以你手下这个接骨技术,本来咔嚓一下就能好的事,可能就要开刀打钢针了。”

一时间竟不知谁是刽子手。

Alpha散去,缩在窗边的路里南便露了出来。

维希尔上前问,“你没事吧?”

只见这个受害者,咬唇抿嘴,眉尾一垂,面露委屈,黑漆漆的瞳仁盈上泪花,眼睛一闭,黑鸦般眼睫压下,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折射出清冷的月光。

竟然,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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