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5日

「这个世界是没有圣诞老人的。」

「但我收到了礼物。」

*

“这年头还有哪儿是不堵车的啊……”

车内开着暖气，窗玻璃浮起了一层雾。

驾驶座的人是崔欲的大学同学，也是崔欲的合租室友。

即使毕业七年，两人仍旧没有一个积攒到了能从出租屋搬出去的钱。也许正因为二人财力不相伯仲，才能如此和平且长久地住在一个屋檐下。

“哎对了，”等车过程中，丁缘用食指点了点方向盘，笑说，“早上在医院的时候，你就该听我的去要那个omega的联系方式。你看看你，从出了医院大门开始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的。”

崔欲戴着笨重沉闷的黑框眼镜，沉默不语。

丁缘不知道的是，那个omega的所有联系方式他都有，只是这十几年来，他和那个人一直都没有联系过……

一旦遇着堵车，丁缘就爱扯些闲话打发时间。察觉出崔欲并不喜欢聊这个天，他便打算随便扯点东西结束话题：“唉，不过没加上也好。毕竟那个omega是从那种手术室出来的，你懂的吧，嗯……”

崔欲对这句话有了回应：“流产…么。”他别过脸，光从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抿着唇。因为嘴角天生微微向下的缘故，就算不做表情也总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起雾的车窗外，灯影朦胧。

“也不一定。”丁缘在这里停顿了几秒，料想崔欲多少会觉得遗憾，于是又假意安慰道，“我看他也不像是做了流产手术的样子。没准是做了什么其他手术？嗐，反正就是一个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边的omega而已。你可是优性alpha，除了穷一点也挑不出什么别的毛病了。慢慢来，肯定会有适合你的omega的。”

这多余的安慰显然适得其反，崔欲在听完后更加沉默了。

尽管丁缘心里有再多疑惑也不会往崔欲会在医院对谁一见钟情这回事上想，他在意的只有眼前的情况，崔欲情绪低落，八成又是不想烧饭了。丁缘在蛋糕店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和材料打交道，一想到回家还要面对砧板就觉得头大。如果崔欲不愿意烧，索性就找个饭馆将就将就吧。

他这么提议以后，崔欲同意了。

看来确实心情不好。

夜间的大排档弥漫着烟火气，裸露在杆子上的一颗颗灯泡像是门店的招牌。坐在这里的大多是刚下班的年轻人以及刚放学的学生，丁缘照顾了一番崔欲的情绪，给他拿了罐青柠味的可乐罐头。

可即便所处的场所再热闹，崔欲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了也不说。

丁缘一旦自己吃饱喝足也就懒得再哄崔欲开心了，毕竟人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主动打听。

到达出租屋的时候已是傍晚六点。明明两个人在一个归宿，进了屋就像分道扬镳的好友，各回各的房间，互不打扰。

崔欲快速地冲了个澡，脖颈挂着温热毛巾坐在电脑桌前处理公务。他是公务员，同组的人一个出了车祸住院，一个怀孕请了产假，所有的事务全都落在他一个人头上，时常忙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长时间对着电子显示屏的眼睛经常性酸涩肿胀，因积劳而不断加深的黑眼圈也在叫嚣着，下眼皮跳动不止。

前后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总算见到了完工的影子，崔欲一把摘下眼镜，忍不住闭上眼捏了捏山根。

然而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总是那一张脸，就像相机镜头在调节焦距般，由模糊到清晰，由清晰到模糊，如此反复。

这十几年来就像是做了场梦，他在梦中反复描摹着那个不愿忘记的人的轮廓，回头一看那人的模样早已刻骨铭心。

从前那张逆着朝阳仰起的脸尤其傲慢，明明周围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地折断他的脖颈，他却如同闲坐在宝座上的王，漠不关心地睥睨着眼前的一切。

而今，那个王又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中，如此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如当年别无二致。

若有若无的香水气味，一丝不苟的衣着，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松软的发丝，以及他的呼吸，那犹如凝视苦难的天神般冷淡的视线，一切种种历历在目……

崔欲一手撑着额角，深陷在那段回忆中似乎比工作还要令他疲惫。他将旁边像是摆件一样的旧式手机摸过来，神奇的是那只手机竟然还能使用，崔欲几乎每天都会给它充上电。

他习惯性地点开联系人一栏，盯着备注着“乐移”的那个兔子头像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点了进去，又退出，再点进去，页面没有任何变化。

聊天记录依旧止步于高考后乐移发的那句“那你滚吧”。

聊天框的顶部，“乐移”两个字的后头还备注了令人唏嘘的“主人”二字。哪怕因此被人戏谑了不少次，崔欲也舍不得删除。

这可是那个与他有着云泥之别的人亲手备注上的。

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他就像现在这样反复点进聊天页面，刷新再刷新，始终不敢轻易发送消息。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喜欢抱残守缺，也许对方早就不用这个号码也说不准。

他怕自己得不到回复，更怕自己鼓起勇气的问候落在那个人眼里就像是一场不怀好意的预谋。

可是他就只是……想他了。

时隔多年，本以为那颗寂寥了那么久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之跳动，可谁知，单只是碰了面，思念的残响就像乌云中混着闪电的闷雷，在闪电冲破云层后顷刻间震耳欲聋。

当年未能展露的委屈此刻在安静狭窄的房间里露出了端倪。

呼吸是温热的，好似无形中将冰冷的回忆也捂暖了。

那个人也会这样思念他么？

大概还没有原谅他吧。

半夜，崔欲辗转反侧。

也许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又或许是因为圣诞老人送了个梦给崔欲。

让他又再次拥抱到了乐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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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