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素心手指的方向，林雪奴也望过去。

“铜雀楼？”依着楼门口挂着的金漆牌匾，她念道。

“额。这个、这个。。。这个不太好说。。。”哲别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回答素心的问话。

青隼煞是嫌弃地瞟了眼哲别，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甚至还说起风凉话来，“怎么不好说了？这‘铜雀楼’是个什么地方，想来哲别哥哥是要比小胡管事与小隼都清楚明白的多了。由哥哥来介绍‘铜雀楼’，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是吧，小胡管事？”

小胡原本在一旁立着，但才几句话的工夫，他额上出了不少汗。

急忙点头应道：“是是是。我等确是不知，确是不知啊。哲别大人，您快给说说，这、这铜雀楼到底是个什么地界？”

语罢，他是压根儿不敢去看哲别。

哲别那边是恨得牙痒痒，心道，你这个小胡，你不知个甚么？好几次晚上来喝花酒，俺都和你打过照面。怎地这会子，竟把自己个儿先摘得这般干净？！

扬州主仆三人很是懵懂，并不知道“铜雀楼”里的那些门道。

正当哲别还在绞尽脑汁地琢磨，该如何来描述铜雀楼的时候，门口迎客的老鸨远远地瞧见了他。

“哎呦~~~”

带着娇嗔的一声吆喝后，老鸨碎步凑上前来。她一靠近来，一股子浓郁得近乎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也随着她飘了来，把大伙儿呛得不行。

青隼嫌弃极了，一个劲儿地挥袖子。

丝毫不见外，顺势搀住哲别的半只胳膊，老鸨热情地道：“这不是我们威风凛凛、出手大方的哲别大人吗？可是好些日子不见，大人可还安好呀？今儿吹得是什么风？怎地有闲情雅致，想起我们铜雀楼来了？亏得梅、兰、竹、菊四位姑娘成日唠叨，都想您了呀~~~”

“嗯哼！嫲嫲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哲别忙不迭将胳膊从老鸨怀里抽了出来，极力试图撇清二人的关系。

但事已至此，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过来了，这铜雀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了。

不错，它便是时下长安城里规模最大、人气最旺的一间青楼。

林雪奴和素心这会儿谁也不说话了，躲到青隼身后去。

主仆二人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青隼要她二人晚上要着男装出门。这若是被旁人瞧到她二人大晚上的跑到了青楼门口来，再给传了出去，怕不是要活活丢死个人了。

那老鸨观哲别不太爱理睬于她，也不见气恼。

摇着小扇子，笑道：“哎呦，有些日子不见，哲别大人这是涨了官威了。瞧不得我们这些老朋友随意热络感情了？”

她一面调笑哲别，一面则毫不遮掩地打量与哲别一同前来的其他人，尤其是林雪奴、青隼、素心三个女孩子。

“什么老朋友，嫲嫲言重了。我二人也就、就见过几次，几次罢了。再说什么梅兰竹菊的，还春夏秋冬呢。都是哪里的话呢？俺可压根没听过。”

又对林雪奴等人解释道：“都、都是别人请客。不来不好的，逢场作戏。”

那老鸨作伤心情状，道：“哎呦，人道‘男儿多是负心汉’。瞧瞧瞧瞧，这才不过几日罢了，哲别大人就把妾身和妾身的姑娘们，都给忘光了。”

哲别不耐烦地摆手，试图轰走老鸨，“嫲嫲啊，您可别闹了！若是放在三十年前，您自称个‘妾身’，那还差不多！今晚俺是来办事的，改日再同您叙旧。”

老鸨一个转身，躲过了哲别的大手，她转了圈儿到了青隼等人的近前来。

神神秘秘地对那三人道：“三位小公子~妾身看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都是第一次来逛窑子吧~还是雏儿吧？怎么样，让嫲嫲给你们选几个嫩芽儿，开个荤啊？”

“我去你的！你才是雏儿、你全家都是雏儿！！！”青隼提起拳头就想打人。

“别别别，别动手。”哲别拉住她，把二人隔开。

“嫲嫲快走哇，我家小隼可是暴脾气！”

“哼~瞧你这德行，粗鄙暴力，怕是一辈子开不得荤了。”老鸨呸了青隼一口，扭着腰肢，往回走。

“你、你！！！”青隼气得满面通红。要不是哲别拦住她，她非要冲上去大闹一翻。

素心不知道老鸨口中的“雏儿”、“嫩芽儿”、“开荤”都是些个什么意思，怎地就能让青隼生了这样大的气。

“小姐，什么是雏儿啊？”她试着问林雪奴。

林雪奴则早就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一头扎进地缝儿里。

“好素心，先不说这些。”

林雪奴红着脸道，心里头好不埋怨赵绯。

“哦。”素心不再追问。

另一边。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今儿非要撕烂她的嘴！”

“好妹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晚我们是要到寒松楼去寻大人的呀。”

林雪奴等人也上前，都劝她莫要生气了。

在大家的规劝下，青隼逐渐冷静下来。

骂了声，“算你运气好！”

如此这事才是完了。

而后，几人盘算着当是抓紧去办正事。

于是小胡和二狗留下看守马车，剩下四人结伴进到寒松楼去寻赵绯。

殊不知，自他们抵达寒松楼楼前的时刻起，众人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某些有心之人的观察之下了。

刚与小胡、二狗分开，还没等四人步进那寒松楼的大门。

周边嘈杂之声渐起，间或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街上的人潮也动荡开来，呼喊声此起彼伏。

“这是怎地了？”林雪奴不解道。

她话音还未落，自人群中闪出一伙黑衣人来。

这些人个个蒙头蒙面，身着夜行衣，手握白刃，看上去形迹十分可疑。

没有什么预兆，他们开始大肆破坏，掀翻摊位，砍杀路人。

街上原本良好的秩序霎时荡然无存，百姓们皆恐慌不已，四下躲藏逃避，场面变得异常的混乱。

青隼与哲别护住林雪奴与素心，四人被涌动的人潮数次险些冲散。

很快，人群之外有大批身穿金色甲胄的兵士冲了进来。

这些兵士训练有素，兵分两头。一头隔绝战场，保护无辜的百姓，救治伤患。一头则与黑衣人一众打了起来。

两伙人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须臾，一将军身骑白马，手持宝剑。率领大队人马前来支援金甲兵士。

但见，那将军怒目圆瞪，吼道：“大胆狂徒，长安城岂容尔等宵小四处撒野？！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金吾卫诸君听令，不降者尽诛之！”

“是！”金吾卫众兵士齐声应和。

“司徒麟大将军？”青隼认出了这位将军的身份。

林雪奴听花公公提及过此人。那么想来，由他率领的这些金甲兵士便是皇城守军金吾卫了。

有了增援大部的支持，现场的秩序很快稳定下来。

而黑衣一众因人数处于劣势，眼看就要不敌。

局势似乎已然明朗了起来。

青隼与哲别都只当现下已是定局，毕竟司徒麟和金吾大部陆续到齐了，这些个黑衣人怕是插翅难逃了。

故而让林雪奴主仆两留在原地，他二人上前去给金吾卫打个帮手。

林雪奴点头说好。那些黑衣人下手很重，打伤不少路人，该是快快帮助金吾卫将他们擒获的好。

青隼哲别二话不说，加入战局。

他二人功夫不错，因着他们的加入，金吾卫的优势更大。

原本林雪奴与素心混在人堆里，在一旁紧张地观战。

但二人先后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

进而，一个甜腻的声音在林雪奴耳边响了起来。

“小公子，不来铜雀楼坐坐吗？”

温热的呼吸扫在林雪奴的耳根子和脖颈上，惹得她的一颗心狂蹦乱跳。一双玉臂更是毫无征兆地环上了她腰，紧接着，有软弹的触感从她后背传来。

“？？？”

林雪奴简直是被吓傻了。除她娘亲以外，她从不曾与任何人有过这等亲昵的接触。

慌忙挣脱开来，林雪奴下意识捂住那只发红发烫的耳朵，猛回头看来人。

面前竟是一个打扮妖艳，身姿丰腴的女子。

林雪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二人的身后站了这样的一个人。

“呵呵呵。”那女子笑得妖娆，说：“小公子当是纯情呢。不过被妾身抱了抱，脸都红透了。”

“你、你是何人？”

“小姐？”素心这时候方后知后觉，她小声询问林雪奴。

林雪奴示意她无事，二人等来人开口。

“妾身名为凤仙，就住在铜雀楼里。小公子肤白细嫩，温文儒雅。妾身见了，好不中意。不知小公子是否愿意赏个脸，到妾身屋里坐坐？”

“凤仙姑娘。。。多、多谢姑娘抬爱。我二人还有要事，不便前往。还望姑娘体谅。”林雪奴躬身作揖。

她恭恭敬敬的样子，惹得对面的女子玩心大起。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好吧，我们有缘再见。”她笑得饶有意味。

说完，就转身往铜雀楼的方向去了。

确认那人走远后，林雪奴才稍稍放下了些警惕。

但很快地，她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摸了摸袖间的小口袋，发现原本藏在那处的白玉龙鱼竟是不翼而飞了。

她四下翻找，确是找不到。

再抬头，就见凤仙站在铜雀楼的门口笑着望她。

手上似乎擒了块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