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成湘猛然惊醒，眼前已是另一幅景象。
残月谷内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天幕之上一轮残月照耀，令谷内平白拢上一抹凉意。
“残月谷…”
她是记得的，她的随侍灵珊，便是陨落在了此处…
“叱卢攸！你与圣女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成湘闻声猛然看去，身边浓眉杏眼的娇小女子此时满面凝重，焦急的对身旁的男修嘱咐。
先前成湘刚刚清醒，丝毫未察觉身边有任何活物的气息，此时灵珊一出声，仿佛残月谷中的万物都活了过来，各自带上了特有的气息。
整个残月谷幻境宛若真实。
成湘此时身边的这两人，便是她前世的两名贴身随侍，灵珊与叱卢攸。
“你…那便拜托你了。”
叱卢攸闻言犹豫片刻便应了下来。
无极门颠覆幽泉宫，叱卢攸与灵珊二人护送成湘离开。一路上遇到了无极门的重重堵截追杀，此时三人已是穷途末路。
“灵珊…”
成湘有些怀念的望向娇小的灵珊，只见灵珊对她嫣然一笑，而后毅然飞身折返，守在残月谷谷口埋伏并拦截追兵。
“圣女，该走了。”
不待成湘阻拦，叱卢攸便握住她的手臂毫不留恋的离开。
成湘知道此处不过也是观心镜的幻象，这些事早在上一世便已成定局，即使她有心救灵珊，也不可能成功，反而会落入观心镜幻境的圈套。
一路月色幽幽，所经之处荒无人烟。
成湘与叱卢攸二人还未逃出多远，便察觉到身后修士斗法的灵力波动。只不过波动并未持续太久成湘便已逃出千里察觉不到了。
她自怀中取出一件小小的灵灯挂件，那挂件便是前世灵珊寄存在成湘处的魂灯。
此时魂灯的微光忽暗忽明，半晌灯光渐渐微弱，直至完全熄灭再不见一丝明亮。
明知幻境之内一切皆不是真实，即使明白观心镜只是更残忍的让她再次亲眼见证。
但当真正见到思邪道君陨落，灵珊魂灯熄灭，成湘的依旧内心翻腾不已，紧攥的手掌几乎将魂灯捏碎。
不待成湘做出应对之策，便蓦地眼前浓雾弥漫，转而换了一处场景。
这次她手握短剑满身伤痕，浑身上下充斥着酸痛与灵力流失过度后的乏力感。
“圣女！当心！”
不等成湘熟悉眼前的环境，便听闻一旁突然传来叱卢攸焦急的呼唤。
此时成湘只觉一股寒气向自己袭来，带着金锐之气直指她的心口。
虽未看清袭来是何物，但潜意识令她侧身闪避，手中的短剑也横隔在胸前格挡。
不过是刹那之间，便听“叮”的一声响动，那袭来之物擦着成湘手中的短剑划过，虽未伤着肉身，但成湘此时灵力虚空，受此一击骤然向后倒飞出去数丈，踉跄几步这才停下，体力不支的单膝跪在地下。
之前成湘只当观心镜幻境全然为假象，幻境之内的幻象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损伤。而此时成湘半跪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一击的内劲在她的胸腔冲击回荡，忍不住抚胸咳出一口鲜血，落在碎石地面上渗入沙石之中。
浑身上下的乏力滞塞之感这才让成湘意识到幻境之中所见所闻真实异常，她也会受伤。
“圣女！”
在一旁与万兽谷灵兽缠斗的叱卢攸见成湘受伤，便硬生生挨了灵兽一爪脱身，急忙上前扶起成湘。
而向成湘发难的，正是万兽谷谷主乔振与无极门长老陈乾令。
成湘抬眼怨怼的瞪视着这二人，啐出一口血沫：“我幽泉宫与万兽谷无冤无仇，万兽谷却与无极门狼狈为奸偷袭暗害，当真下作！”
“莫非还以为你是圣女耀武扬威？就连思邪元君都是无极门的手下败将，何况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小圣女！”
乔振闻言面不改色的立在陈乾令身后并不接话，反而是陈乾令面带讥笑，语罢不待成湘反应便汇聚丹田浩瀚的灵力，将手中的拂尘挥出。
元婴修士的内劲呼啸而来，虽说此时成湘身带上一世的元婴修为，但叱卢攸与成湘二人皆是身负重伤，哪里接的下陈乾令这一击？叱卢攸被陈乾令击退撞在一旁的石壁上，而成湘则是情况更糟，这一击几乎震断她全身的经脉。
此时成湘浑身剧痛，但最让她心惊的并不是身上的伤痛，而是此时她已经全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仿佛她只是一个提线傀儡，身体的行为皆不受掌控。
她能够察觉到心中充满怨恨与杀意，罢练已久的血煞又一次覆上周身，丹田内的暗灵力隐隐带上了丝丝缕缕魔气。
“世人可笑，颠倒黑白！尔等何德何能左右幽泉宫的兴衰！又怎敢操纵本座的生死！”
成湘此时不受控制的艰难起身，她双目猩红、面容狰狞，空瞳獠牙像的双眼也染上了血色漂浮在面前。
她丹田内的灵力迅速向魔气转化，周身煞气大盛。不过几息，丹田之内的元婴已彻底化为魔婴！
体内经脉断裂的痛楚全然不见，唯有脑海中滔天的杀意在狂躁的席卷着成湘的思维。
成湘此时无法控制身体的一言一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魔婴凝的自己成遁入魔道。
她能够感觉到体内强大到足以以一当十的魔力，那种主宰众生的力量让成湘陶醉，脑海中杀意几乎吞噬她的思维让她放弃抵抗。
若是早些入魔，也许师尊便不会陨落，灵珊便不会惨死，自己也不必被无极门囚禁，幽泉宫也不会覆灭…
何不入魔？
正当成湘几乎沉醉在其中，脑内猛然跳出了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颇为心惊的看向自己指甲尖锐、枯瘦乌黑的双手。
这种力量是她想要的吗？
成湘如此顿在原地反问自己的内心，瞬间周身的一切皆已经消散，观心镜幻境之内变作一片遥无边际的虚空。
万籁俱静，只有她在原地看着入魔的自己。
前世她背弃了思邪元君的教诲堕入魔道，今生重来一次，这次她还要这么选择吗？
不！她成湘决不允许前世的惨案再次发生！
今生不仅她不会堕魔，幽泉宫也再也不会背上“魔道”的骂名！
她不会给无极门任何机会，若是谁阻了她的路，那便…
“杀之！”
一语落定，观心镜之内的幻境轰然崩塌，成湘再次睁开眼时只觉灵台清明、灵力圆融，浑身状态再好不过。
她此时依旧坐在广灵殿外殿的道场上，周围只有零星几个弟子自幻境中清醒，大多数人还沉浸在幻境之中，面上或是喜或是悲。
见众人大多未起，成湘索性坐在原地打坐起来。
她五心向天，灵力在全身筋脉中一遍一遍的游走。此时原本便是刻意压制在练气十二层修为的成湘经过观心镜一程后，更是清晰的触碰到了筑基的壁垒。
她上一世本就是元婴修士，现下感悟足够，不受心境限制，那一层薄薄的筑基阻碍想要突破简直轻而易举。
柳襄颜与那两位筑基修士见此时苏醒的成湘灵力充沛，周身气息已然是快要筑基，不由的十分惊讶。
“师兄，我记得她唤做…成湘？”
那先前手持探灵珠的修士问起身边职掌观心镜的修士。
“正是，此女资质极佳，若能在宫内安心修行将来振兴宫门，当是幽泉宫之幸。”
柳襄颜虽未出声，但一直都在两位筑基修士身边听着二人的对话，成湘的资质她也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虽说不知这批新晋弟子今后修行之路如何，但多结一份善缘也是好的，即使她已经身为筑基修士，但也不能小瞧了这几个单灵根的小小弟子。
谁知这几人里是否有今后纵横一方的大能？
柳襄颜带队时便亲切和蔼，正是因为她心中早有计较。
此时见成湘、燕灵儿等弟子的资质，便打定主意若是可以便结个善缘，不碍事的话施以举手之劳也未必不行。
成湘这方察觉到筑基迹象后便不再继续修炼，她虽然早便修习了幽泉宫的内门功法，但今生重生现下还没有正式挑选功法。
若是现在筑基必然需要运行内门心法，到时筑基后反而不好解释，且这一世她不打算修习上一世的《九幽录》，一切还需等等。
她在血煞门修习过的《血海观涛诀》倒是可以用以筑基时运行，但若是依旧用血煞门的《血海观涛诀》，成湘怕干扰到日后的修行。
毕竟心**法时大事，切不可滥学。
心下决定等到挑选功法后再筑基，是以当下收了打坐的姿势，起身走出打坐的人群，立在队伍一旁的空位上等待众人苏醒。
此次进入幽泉宫参与观心镜测试的弟子中，确是有几个心性颇佳。在成湘苏醒后不久，薛慧便也睁开了眼睛。她苏醒时面色平淡，似乎观心镜的幻境对她并无多大影响。
反而是燕灵儿这一次表现不佳，待众弟子醒了一半时才退出幻境。她醒来后第一件事竟不是调息整理灵力，反而是望向一旁薛慧成湘的位置，见二人早已转醒便又有些愤恨的翻了二人一个白眼。
成湘此时根本懒得搭理燕灵儿，只觉得此人心性实在欠佳，配不上那一身□□之姿的根骨。
“好了诸位！今日的测试即已结束，我便会将各位送回燕归楼。”
柳襄颜见众弟子全部转醒便上前宣布行程，末了将视线投在了成湘、燕灵儿与薛慧身上。
“成湘、燕灵儿、薛慧，你三人今日便不必回燕归楼了，尹师兄会带你们前往映月阁。”
言罢，柳襄颜转而看向此前手持观心镜的尹世玉，尹世玉收到柳襄颜的视线便也点头示意。
如此这般，众弟子便与柳襄颜一同回到了燕归楼，而成湘三人便在众弟子艳羡的目光中跟随尹世玉离开了广灵殿。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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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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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幻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