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只青蛙

许沐川眉心一跳,他晓得这种事韩煜绝对干得出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他的情绪,还有教他把衣服穿好。

许沐川说:“别喊,咱们先谈谈。”

韩煜见他果然被这句话吓住,便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到风扇前也不嫌脏就往旁边积满灰尘的茶几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你看你要早有这样的态度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韩煜歪着脑袋看他,语气欠儿欠儿的。

许沐川没搭理这茬,只说要先去看看电表,查一下突然断电的原因。

韩煜听完坐着没动,声音却追着他出了门:“你可别趁机偷跑啊。”

许沐川依旧不理,看完电表回来才说:“原来是电费不足,今天来没带着电卡也充不了费,你待会儿就用手机开着手电筒凑合收拾了吧。”

“不是吧?我刚看你那厕所里边连个拖把都没有,就一条抹布,现在连灯都没有了我还收拾个屁啊?”韩煜听得生气,索性破罐破摔耍起了赖。

许沐川打开手机的电筒对着他的脸晃了晃,对方立刻用手挡住眼睛不悦地喊叫起来,在移开电筒之后这抱怨声持续了一会儿才彻底平息下来。

这份安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很难得的,许沐川便趁着这个机会又拾起了刚才的话头:“我想知道你的报仇计划到哪一步才算结束,如果今天那桶油漆如你所愿出现在了它该出现的地方,咱们就算两清了吗?”

韩煜没能立刻给出答案,其实在计划泼油漆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想法仅仅只停留在油漆泼下去那一刻的快感里,至于报仇计划还要不要进行下去他都没来得及想,但现在为了仅存的那点面子他也得说:“两清个屁,老子必须让你也尝尝皮肉之苦,要不怎么对得起我那天一身的伤。”

许沐川又用电筒对着他的脸晃了一下,提醒道:“再跟我说老子,嘴不想要了是吧?”

韩煜“嘁”了一声,想起对方远胜于自己的武力值便很识相地没有立刻怼回去。

许沐川表示很欣慰,接着说:“让我受皮肉苦这茬你就别想了,你道行不够再磨到你毕业也还是瞎耽误功夫,不如让我给你指条道,对你来说算是条捷径。”

韩煜好奇地挑起一边眉毛,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捷径?你不坑我就不错了,还会有这么好心?”

许沐川准备了半天,终于有机会说:“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再告诉你。”

韩煜低头看看半L的自己,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来老许你这么封建传统啊,我说你不会真是同x恋吧,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都要b起了?”

韩煜把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向他下b身的某处,接着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故意嫌恶地说:“咦~~想想都……”

“我还是赶紧穿上吧,省得你看着难受。”韩煜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十分利索地穿好了上衣。

许沐川始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其实是拿他没办法,这样可恶的一张嘴拦不住也恨不起来,只有忍着装作听不见,叫他自讨没趣主动闭嘴了才算完。

“你无非是想讨回公道,对吧?我可以带你去见上次那帮人,叫他们跟你道歉。”

韩煜一时半会儿显然很难对他建立起信任这种东西,“确定不是叫他们再打我一顿?”

“见与不见都随你,”许沐川叹了口气,再一次为那天的多管闲事感到后悔,“我是真的被你这一出又一出折腾得烦了,早点解决对谁都好。”

韩煜听他说的诚恳便稍稍放了心,并且还为他口中的效果沾沾自喜起来,“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啊?明天?”

许沐川立刻否决:“我明天搬家,没空。”

韩煜使劲儿踢了一脚旁边的破纸箱,又发作起来:“操啊,你成心拿我开涮是吧?”

“后天去,”许沐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再说一句脏话你就别想去了。”

“你他……行,不说就不说,后天早上九点校门口见,谁不来谁孙子。”韩煜起身活动了一下腿,便很自觉地进厕所洗抹布去了。

*

周六早上许沐川拐着秦翛这个壮劳力帮他搬了一上午的家。

搬完最后一趟,累得半死的秦翛瘫倒在沙发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累死大爷我了,小川子,还不快给爷捏捏肩倒杯茶来?”

许沐川把他搁在沙发上的脚踢下去,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说:“我明天要去找丁旗一趟,就不去你那儿了。”

秦翛掀开半只眼皮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想起来找他?”

许沐川喝了口水,说:“前几天也找过他一次,是为了韩煜的事,那些打人的混混都是丁旗的人。”

秦翛很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看样子你是彻底甩不开这小孩了啊?”

许沐川白了他一眼,“收起你龌龊的想象吧,过了明天这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秦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看没那么容易啊。”

许沐川没搭理他,放下矿泉水,自顾自地开始收拾刚搬上来的东西。

这边忙忙碌碌,秦翛却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跟监工似的看着他从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

不仅如此还故意捣乱,许沐川蹲在沙发前刚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枕头就被他眼明手快地抢过去搁在了脑袋底下,看着他那种享受的样子别提多可气了。

许沐川随手把另一只枕头也扔到他身上,没好气地说:“闭眼睡觉行吗?要不就起来帮忙。”

“累死了!睡觉!”秦翛立刻做作地闭上了眼睛。

许沐川刚安静地收拾了两分钟,这货就又开始了,“你那袋子里是棋子吗?现在还下棋呢?”

许沐川叹了口气,反问他:“不是说要睡觉了吗?”

“你那叮了桄榔的我睡得着吗?”秦翛不耐烦地揉着耳朵好像真被人吵醒了似的。

“睡个屁,”许沐川隔着袋子摸了摸棋子,过一会儿目光渐渐黯下来,“这棋子是前几天丁旗给我的,不够全副,也没什么用了。”

“缺多少我给你买去。” 秦翛说这话的时候很像个一掷千金的富豪,只可惜谈论的话题是围棋,因此听上去总觉得有些滑稽和玩笑。

许沐川笑了笑,拆台道:“买来你也不会下啊,要我教你吗?”

秦翛一听要下棋便十分抵触,果断地摇了摇头,“当我没说,您自便。”

过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感慨起来:“没想到丁旗这人还挺重情的,记得上学那阵你总跟他们混在一起,其实我也试过跟他们接触来着,可就是怎么都融不进去,可能是气场不合吧,不像你,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揽进门当兄弟。”

“唉,还是我川哥牛批啊。”说完睁着一只眼,把胳膊举到许沐川面前摇摇晃晃地竖起了大拇指。

许沐川很无情地拍开他的手,笑着说:“你那时候老端着一副架子,他们都当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为巴结你谁敢跟你称兄道弟啊?”

“嘶——”秦翛痛得缩回手,边揉边问,“那你跟我称兄道弟又是为什么?”

许沐川坏笑一声,说:“因为我老早就看清了你的原形是一只二哈,长得像狼其实蠢得不行。”

秦翛笑骂道:“操,不带这么骂人的啊?你也不怕我跟你绝交?”

“绝呗,”许沐川有恃无恐地看着他,“今天绝,明天交。”

秦翛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整个地陷进了沙发里,“我是着了你的道了啊,不知不觉八年了,连七年之痒都挺过来了,真他妈了不起。”

“什么比喻,这词能这么用吗?”许沐川摇头失笑,一句话竟又勾起好多旧日回忆。

“当然能啊,你看我比丁旗他们都厉害,多少年了依然在你身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风雨无阻。”秦翛始终闭着眼睛,说话时像朗诵一样变着调子,同时还配合着手舞足蹈,看起来十分滑稽。

许沐川笑了一下没有接话,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说:“其实我挺害怕再见到丁旗的。”

秦翛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怎么?堂堂西和街一霸不敢面对黑历史了?”

这个称号曾经跟了许沐川几年,那时候尚且年幼,被旁人敬着怕着,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优越感,久而久之自我催眠,便真当自己是世界主宰,可到如今往昔的荣光早成了旧时回忆里幼稚的把戏,没了那些或真或假的拥戴,再听到也只会觉得可笑而已。

他忍不住出声打断:“霸你大爷,别跟提这几个字。”

秦翛睁开眼,见他神色认真便不再逗他,翻了个身改成趴着,眼睛仍看向他,用的竟是仿佛看破一切的劝人口吻:“没什么不能面对的,两只困在井底的青蛙,其中一只想办法逃出去了,另一只要么逃要么接着住井里,两条路任他自己挑,好赖都怨不到任何人头上。”

许沐川没说话,却清醒地意识到这就是他们俩之间的差别,也正是这差异让他更加坚信即使当初的秦翛放下了所谓的少爷架子也不可能和丁旗那帮人成为朋友。

而成为朋友其实是需要一点注定的机缘的,可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存在着这样一种隔阂,它与外像无关,往往是从骨子里来的,有点像冰块和火,共处的情形总是罕见,即便是费力勉强到一起了,得到的也是冰融火消长久不了。

而且许沐川没告诉他的是,那只逃不出井底的青蛙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逃出去的那只,因为它是踩断了对方的脊背才跳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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