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里的回响不会很多，这是沈施远第一次这么做。他突然很想打电话给路枫也，想听听他笑时的声音。

于是他第一次按下了主动键。

手机嘟嘟地在响，对面一个慵懒困倦的声音传来：“我远方的朋友，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别告诉我你要定房啊。”

沈施远抹干净泪水，在路枫也的声音中去包扎。

路枫也：“哭了？”他怎么总在哭呢。

沈施远噎着鼻涕腔，“没有。”

路枫也哄孩子似的：“好的好的，你没有。”

他实在有些困，好像还翻了个身：“到底什么事？”

沈施远含蓄地说：“如果我现在要做一件很重大，很打破常规的事，你……你觉得怎么样？”

路枫也：“什么怎么样，那就去做啊，干嘛问我，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还没等沈施远开口，路枫也嘟囔道：“哎呀我困了，你去做你重要的事情吧，我要做我重要的事情了，那就是睡觉。”

电话被挂断了。

以前他总是会考虑很多，比如考虑到，女生的母亲，明天就会闹到学校来。

所以，在难熬的长夜，他开始以自己的ID，学校职业头衔，写下了一篇文章。

文章主要表达了他很煎熬的情绪，他如何被误解和事情的真相，在简单的称述后，他表明了自己写这篇文章的主要意图，最后说明他是一名同性恋，最近才发现的，又通过苦查资料，简述了何为同性恋以及同性恋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所有他们的臆想，猜测，都在把他逼向痛苦的深渊。

文章完成后又发表在学校论坛后，他才如释重负地躺了下来，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缓解，在看了一眼时间后，便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

三个小时后八点，他被手机信息吵醒。沈施远一看，堆积的未接电话，教授，院长，父母，同事。

微信的消息也被消息轰炸，他以为他快要成功了，没想到点看一看，全是你疯了。

有几个加他的，回复都是死变态，要么就是可真会编，人渣。

院长的电话再次打来，可见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突然有一种世界灭亡了，他还能继续活的感觉。

他点了接听。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一向温和的院长都忍不住把他当成疯子：“就算再怎么煎熬，也不能编这种借口啊！”

他没有编。

院长：“你知道他们都给你贴上什么标签了吗？”

院长没忍开口。

知道，人渣，死gay，或者变态。

院长：“他们都说要在网络上曝光你了，学校拦也拦不住口风了，你近期还是别来学校了……”

沈施远终于没忍住：“院长，您说的，可以外派的机会，可以选择城市吗？”

他声音很平静，已经为自己的失败选好了结局。

院长也是一愣，通话那头很久都没传来声音，在他以为没戏时，对方又开口：“哪个大学？”

沈施远：“云大。”

院长拍了一掌：“我们有合作，那边也有精良的实验器材，你想什么时候去？”

沈施远：“马上。”

他说这两个字，心情是激动的。

院长也求之不得似的：“我会尽快跟学校沟通好，手续我可以寄过去，暂时不要来学校。”

沈施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电话挂断之后，就是他妹妹沈茴的电话。沈茴声音也急促：“哥，你暂时不要回来了，爸妈知道了你那件事，说要打断你的腿呢，还说要把你赶出家去，所以暂时不要回来，听到没？”

沈茴：“哥，哥？”

沈施远恍恍惚惚：“嗯，知道了。”

沈茴：“知道了！哥，你知不知道你说自己喜欢男的有多让人震惊。”

她欲言又止：“算了，虽然爸妈很受不了，但是……算了，你快乐就好。”

沈施远是暂时不打算回去的，他想要离开一段时间，也许不只是一段，得等正式通知下来才知道。

﹉

没过几天，学校就给他发来各种原件，他特别留意了时间，时间是，三年。

不长也不短。

学校提供的条件是，住宿和实验器材的保证。

足够了。

手续大概持续了一星期，这星期，没什么人来打扰他，大概是觉得，他逃不过这场大浪。

出发前两天，他订了昔拾民宿，他加了联系人方式，一开始对方还非常地官方。

直到对方发来一句语音：好的没问题现在，一切等待您入住，我们民宿健康安全有保障。

他就知道，这是胡海了。

他居然开始有点期待，再一次和路枫也重逢。

sy：我是沈施远。

胡海：？沈先生？

沈施远想问为什么不是路枫也来找他的，但是一想客人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接手每个客人，于是他把民宿入住订单发给了他。

路枫也回得很快：又来云城旅游了？也是，春天到了，云城很漂亮的，欢迎来游玩。

很官方。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来找他的。

沈施远怀着忐忑的心：想你来接我。

枫：[大笑][大笑][大笑]

过来一会儿，他又发来：什么时候的飞机，我来接你鸭！

沈施远：后天。

他把航班号发给了他。

发了之后，很安心。

出发前一晚，他还是回了趟家，只是没进家门。他其实还是很不舍的，父母对他很严格，从小到大就是，把他绑在身边，不让他接触肮脏的食物，哪怕是简单的零食。

气到他们自己也很抱歉，可是他知道，只要他进去，他就会走不了，也会让他们更加愤怒，少不了两巴掌，或者当场赶出家门。

他不能这样。

在走了两圈后，看到父亲母亲房间的灯暗了下来，他才走。

一转身，春天的风袭来，他才感觉，春天的风，比他想象的要自由多了。

﹉

出发前一晚，他收拾好了行李，心中不由地兴奋起来。

与上一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行李箱里全是自己选定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望远镜他也已经寄走了。

最后跟他师姐聊了会儿天。

靳彤：我天哪，你真勇敢宝贝。

沈施远：你叫我宝贝我总觉得怪怪的。

靳彤：那不然咧，不然要等到某个男人叫你宝贝你才甘心？

沈施远想了想，确实会别扭，但是如果要他叫别人宝贝……也不是不可以。

靳彤：总之，这是最好的方法，无论你最后有没有追爱成功，你已经无敌了。

沈施远躺下了，想着“无敌”那两个字，也没有吧，他纯粹就是被路枫也吸引了，或者说，魅惑了。

何况，明天他会来接机。

﹉

飞机划破云城碧蓝的晴空，机场的广播恒久地传来叮咚声，他从出口出去，就开始在接机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里其实不盛行接机，和上次一样荒凉，上次路枫也还迟到了呢。

这么想着，抬头就撞上了少年那张深邃轮廓，笑容晃动，如春光。

头发长了些呢。

沈施远没尝试过跑，所以他拿着行李跑了过去。

路枫也的目光一下子就到了他的腿上，随后悠悠地走上前，两只手握住了他的两箱行李，“跑那么快干嘛？”

沈施远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会儿，笑道：“高兴。”

这个人似乎上次来时天差地别，上次的他，明明还只是一棵枯树。

路枫也：“来旅游高兴啊？”

沈施远微笑着摇头。

因为见到你了呀。

路枫也开来的仍旧是那辆吉普。路枫也帮他把行李箱放后备箱后，他仍旧傻愣着。

路枫也旋即打开副驾的门：“怎么，还要我抱你啊？”

依旧是不着调的话语。他心里酸酸的，但是很甜。

沈施远也没客气地走进副驾：“不用。”

路枫也进去驾驶座，问：“你老婆呢？”

上次至少有个保姆。

沈施远看着前方：“分了。”

路枫也以一个路人视角，淡然道：“出来散心呀，来云城就对了，云城绝对是个最好的散心圣地。”

“圣地”他说得掷地有声。

沈施远：“不是，为一个人而来。”

沈施远以为他会说“这里还有你认识的人啊”？结果路枫也一把头扭回来：“找我呀？”

沈施远一下无话可说，他又开始了，总是把人搞得心脏怦怦跳的。

沈施远：“嗯。”

这是他想要诚实地表达，貌似这座城市是允许的。

路枫也无波无澜：“怎么，因为我上了你？”

沈施远其实完全没做好准备讨论这些话题，但是路枫也直接得让他措不及防。

想起那晚他不可抑制的喊声，心里被撩起一股无名之火。

沈施远：“你专心开车。”

他舟车劳顿，又经历了一些事，此刻竟然是他最安心的时候。

像上次去寺庙一样，竟然睡着了。

那些扰心的声音都在他脑中消失了。

再次醒来时，他就到了民宿。揉了揉眼皮下车，就看到胡海来接他。

他疑惑地看向倚靠在车旁抽烟的路枫也，心想他又有事？

索性不管了。先跟着胡海进去，再等路枫也回来。

可是，当他达到民宿后，看着平凡的民宿门口皱眉，门口的大猫去哪了？这看起来也不像上次住的地方啊。

虽然宅院依旧大气，可是他总感觉，这宅院，似乎冷了许多。

总之，就是去见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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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