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宴罢酒酣

春雨绵绵,细如丝。

天昏昏沉沉的。

地上落了被风刮下,还未开败的樱花。

郎小西头又开始疼了,只觉得这房间的上下左右都在晃动,嘴里想咯吐,就只有些口沫津水,便不住地击打一臂,惹出些别样的痛楚来,才稍微解了头崩脑裂的苦楚。

“夫人,沐大人招您过去。”门外侍女软软一呐,见里屋没人应声,便又喊了一遍,正要推门进来,郎小西拧拧眉,早一步与那小侍开门,笑了笑:“麻烦姑娘带路。”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进屋去见他时,自己仍然颤地站不稳地。

“澹台小娘子,可算见着你了,快些来瞧瞧你家扶御,他一直迷迷糊糊,当真要急坏人了。”

郎小西一眼便瞥见穿戴招摇的衡寂之,听到“迷迷糊糊”几个字,心放下了一半,挺了挺脊背,整了整身姿,快步迈向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床榻前。她见他双眼紧闭,沉沉地睡着一般,瞬时舒了一口气。

还未来得及发话,一高额深眸男子厉声说道:“既然澹台扶御是你的主人,便由你在这里看着他罢,好生服侍,若是疏忽,我必不饶你!”

郎小西听得寒毛都竖直了,想他澹台扶御能结交出什么好人物来,一个比一个凶恶残暴、蛮横无理。她面上却极显得乖巧,柔柔地怯生道:“是,大人。”

见他仍直勾勾地盯着她,忙再道:“奴婢一定好好侍奉我家主人。”

“他若醒来,速速来报。”那男子面色沉沉,目光如炬又声若洪钟,这气势让郎小西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一定,一定。”郎小西一副楚楚可怜的乖顺模样,“大人请放心。”

“沐寒,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澹台小娘子是扶御的贴心人儿,必定照顾得妥妥当当,我们不要都站在这里,吓着人家就不好啦。”衡寂之贴近她身侧,拉着她的手道,“小西,你不要担心,扶御只是暂时昏迷,已经看了医士,没有大碍,随时可能醒来。”

“哦……这……”

衡寂之一往如前与自己名字相悖,叫叫嚷嚷着把那一群人全哄散了去,留郎小西一人痴定在那里。

郎小西回过神来,见自己生生挨着那人,便跳也似的蹿开了。他们走得倒爽利,一个不剩,只留她一人于此,和那人同处一室,郎小西想想头便又疼了起来。

她忙用冷水泼了一泼,揉了揉眉心,这才稍稍觉得好受了些。

郎小西心想,若是他醒着,现在必是凶巴巴地瞪着她,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倒也算好,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气,万一死了,那恶人要怪罪于她,她岂不是太冤了吗?

郎小西见他良久未动,不禁放大胆子坐了过去,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他气息虽弱,却还算平稳。

她攒起眉来,细细看了他一会,忽而把手探进他内袍,绕过他胸腹新旧伤患,转到背侧一旁肩骨上去,就要探入。

黑影一闪,那手倏地被抓住,吓得郎小西浑身一颤,顿时“啊啊”直叫。

“别说话。”似乎知晓她的动作,澹台扶御以极快的速度捂住了她的嘴,她被完完全全地制住。

这会立刻就醒了?郎小西心里有苦,见他眉微微一皱,知道是自己压在他伤口处,忙起了身,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里越加发毛。

他瞥了她一目,就放开了禁锢口唇的手。

“你……醒了,我便去叫他们来。”说着转身便要避过他离开,可是一手仍被他捉着,身子怎么也转不过去。

“你急着去哪里?”他声色清冷无边,言语中似万分不悦,“我还有账跟你算。”

“我……什么账,我不明白……”郎小西只得装聋作哑。

“你会明白的。”

“我……你松开手,沐……沐大人说你一醒便让我唤他。”

“你便当我未醒。”

“啊?”郎小西感觉自己没有听清楚,便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你倒是听话。”澹台扶御冷冷地扫她一眼,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仔细想了回答我。”

“我……我……”郎小西心中吃了一惊,吞吞吐吐地道:“我能……能知道……些什么……”

澹台扶御没有理睬她,一把将她纠在身侧,贴面说道:“方才有几个人在此?”

“啊,问这个。”郎小西心里松懈下来,脱口便出。

这又是什么问题?

“你道是问哪个?”澹台扶御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直看得她毛骨悚然。

“我……我哪里知道有几个人,乱哄哄地一锅粥,哪里数的清!”她忙不迭地说道。

澹台扶御看她稀里糊涂的样子,耐着性子,又问她:“你可见着一高瘦男子,左脸有处寸指长的刀疤?”

“我……我不记得了,你那些话为什么不去问衡寂之……”

澹台扶御眼眸闪了闪,“我自有话问他。”

复又问她,“我睡了几日?”

郎小西受不了他在耳边热语,侧过头去,“便是有两三日了罢。”

澹台扶御扯过她一臂来,反向一折,又捂住她嘴不让她叫喊,“是两日还是三日?”

郎小西泪眼婆娑,呜呜咽咽,“那日入夜……进城,不算今日,已有……两天三夜。”

“你一直在哪里?”

“我在下房,前……前两日他们没有让我来这里。”

澹台扶御略一沉吟,松开她的手臂,“你去给我打一盆热水来,就说要给我擦洗,如果外面的人不让你出去,你再回来。”

郎小西按他的吩咐去要水,这门口还站了侍卫,果然不让她出房门,说可打了水送来。

郎小西退回来,就见着他直起了身,一手伸在面前,正击打自己胸腹的伤口。

这是睡出了毛病?

“你这是作何?快快躺下,莫再伤了身体。”郎小西觉着他现在脑子必定昏沉,不知自己所为,忙过去扶他。

“你出去唤医士过来,说我伤口忽又渗血,如果见到寂之,轻声与他说话。”

郎小西口唇微张,直愣愣站着不回话。

澹台扶御舌尖抵在齿唇胡乱搅了搅,冷哼一声,似是不快,他起手捻了一道符文,“彭地”一声,就在她耳边发迹处灼爆。

“听明白了没有?”言语像尖刀。

她捂着发痛的耳朵,眼泪一落就下,见他手中又缓缓起了一道符,忙点头迎合,颤颤巍巍道,“要……我要……我要说什么?”

“就说‘宴罢酒酣’。”

她的眉瞬时拧成一团,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可笑模样,显然是没有弄懂这里头的意思,又不敢多问,她苦巴巴个脸,只能在口中翻来覆去地念这几个字。

“还有——一会我若睡了,不用管我,也不要唤人来。”

“……”

“记住了吗?”

“嗯嗯,我……我知道了。”她这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快。

这话说完,她还傻乎乎地站在他面前,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段对话已经结束。

“现在就去。”他暗叹了口气,皱了眉不耐烦地提醒道。

她恍若梦醒一般,连连点头,急急跑开,痴笨的模样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郎小西自然觉得万分奇怪,只是他一向古怪,折腾人起来又毫不含糊,她不敢怠慢,匆急上报请了医者来。

郎小西瞅着医士给他拆布施药,他眼皮也不动一下,倒是演得满像。

身旁那位沐大人却着实呵责了她一番,凶巴巴地喊她随人去把冷掉的药再热一回来。

郎小西唯唯应诺,退出去时衡寂之正好进来,她心中大喜,便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把那话轻声递予他。

衡寂之初而见她扯他袖口,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听见她说完那几个字,面色立马灰了下去。

郎小西再奇怪也不好去问,后面的侍从正赶过来,衡寂之张了张口,终无甚言语,见她随侍婢离开,便整了整衣,往房内行去。

郎小西只好硬着头皮,去给他温药。

等到回来时,人也散去了大半,只留了那姓沐的和衡寂之一站一坐地在他榻旁。

那沐大人见她过来,立时严声嘱咐她好生看待,不要忘了一日三次喂他热药,只要醒了便着人喊他过来。

她一一点头应承,一只眼去瞥那坐在床头的衡寂之,见他双手紧握澹台扶御,神色凝重,却并不言语,心下讶然。

末了,二人退出房去,又只留她一人在里屋照料。

“没有人了。”郎小西低声说道,“他们都走啦。”

榻上那人神色平静,仿若未闻。

“你快把药吃了。”她顺手推了推他,道:“扶御……澹台扶御?”

没有反应。

难不成真是睡昏了过去?

“你睡着了吗?澹台扶御?”她试探着去推他,一触到他的身子便觉得不对,他双目垂闭,却滚烫发热,她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安眠!这……这……

她又着急又不敢大声唤他,只有不断地推拽,“澹台扶御……澹台扶御……你……你到底怎么了?”

天地可鉴,这可与她无关啊!但她却无从申辩,一会儿那凶神恶煞的沐大人又该找自己算账了!

郎小西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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