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奇货可居

轩辕琭率军南下,绕过蛮谷,翻越冰雪覆盖的其山,于二十一日,与袁兹汇合,突袭叛军大营,大破敌贼,活捉叛将韩遂,解救弈城于危难。

他稍作休整,同时整编大军,趁势进击,一举又夺了凌、业二城,驻军厉山,传布声讨檄文,挥师西进,一战收复边郡万里失地,掌控郗中郡以北五关,擒获一十三名叛将,斩百余首级,稳定夷陵政局,余众叛军莫不应风披靡,开城请降,一时若星火燎原,震慑州郡府城。

叛臣韩遂之兄韩彻暗地里为黑羽主将肃豫义子,惧其兵威,弃城败走,率兵公然投靠异族,并不断出言挑衅。轩辕琭即率将遣兵讨伐,肃豫便集结三十万大军,进击千里,于二十七日至岐山,并连克夷陵边境三城,占领魏都,魏都与夷陵隔河相拒。

大战一触即发。

中州鬼城。

尾俊住所。

“你怎么看?”尾俊指着一旁闷声不语的雷泽,含笑发问。

雷泽年少,但惯于他一起讨论军政,见解相当老道。

“此次对决是黑白两族自黑帝镰若兵败以来第一次正面之战,轩辕琭虽连战皆捷,又师出有名,但以缴内之薄兵与之对战,必然未料战局波及敌族,起先未必能做好万全应对,肃豫先发制人,又掌握雄兵,他被动应战,早先因分兵,挺进西北之余部迟迟不与之汇合,难免落了下风。”他说话声音虽为年轻男子,但所谈之事句句切中要害。

尾俊看法却不同。

他仰天而卧,如藻的发肆意披散。

“兵行险招,轩辕琭这人,你不知道,他不做不成之事,不打无把握之仗。你怎知他不能想到追剿叛将会招引异族入侵之祸端,又如何不知分兵作战是兵家大忌,草率率众抗敌?”

他又说道:“我与他交手几次,不是大败,便是惨淡收局,我的便宜不好占,他的更是难夺。他一贯险诈奸滑,早就知晓这西北平定之战是帝后布局,大军之中早已安插眼线,各种明谋暗算更是接踵而至,他不分兵而战,左右行动只能束手束脚,何以施展?便只能束手就擒。”

“即便如您所言,他内有帝后从中阻挠,外有强敌前来进犯,要他安安稳稳地打胜这个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传报来说,肃豫有三十万大军,轩辕琭手里只怕不足十万,还有个问题,即便肃豫机敏聪达,料得先机,但他如何能在三日之内集结三十万可用之兵,发起攻击?若说没有内外勾结,未与羽部内廷达成协议,我是不信的。”

“所以轩辕琭这次不战也得战,就算他不去追剿叛敌,还是会有诸多借口,叫他与肃豫大军正面作战,继而呈全线溃败之势。”

真是一场惊天密谋,连尾俊都要赞一声好,先是派轩辕琭平叛内贼,无论他做的好或者不好,这肃豫大军都在不远处候着他,待时而发,一击而胜。只是未曾想到他用兵鬼诈,分兵以掩人耳目,绕道而攻其不备,克敌迅疾,势如破竹,一度将场上局面变得十分难看。但话又说回来,肃豫这里虽失了与内贼串通夹击大好时机,又叫轩辕琭拿了头筹,大振军心,但他毕竟躲在暗处,又早有筹谋,猝然间起兵,并以大军压境之势相犯,想必很难叫轩辕琭舒心。

而轩辕琭这一战,为名为利,若非必胜,不能全身而退,他绕道取径,表面来说是为突袭与救援,实际是拉拢人心,又彰显其圣德,他于城破将陨之际救人于水火,这样既不会寒了千万戍守边疆将士的赤诚之心,又能为自己赢个好名声。

“肃豫有备而来,实力不容小觑——而——轩辕琭与之——兵力相差悬殊,除非退避困守不战,短日内再派兵增援,否则不能一战。”他正说得兴高采烈,突然间有响动,他席坐、说话便十分不自然了。

尾俊笑眯眯地说道:“雷泽说话一不利索,就知道是你来了。”

紫茇面薄,轻声嘀咕,暗自埋怨了他一句,一面从门外探出身来,也不走近,只在屏风处,略略施了一礼,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大人,外头有羽族访客,传话说想见您。”

“这几日倒是热闹,这来访之客一个接一个,我频频招呼,都有些吃不消了。”尾俊一副乐滋滋的面貌。

“似乎不是同一帮人,他说是来领他徒弟的。”

“白子司么?”尾俊翻身而起,动作已行了一半,便看到紫茇摇头。

“似乎不是,我听说羽族白子司是个清俊公子,来的却是个曲背弓腰、两鬓斑白的老头儿。”

尾俊一屁股又坐回到了榻上。眼珠子一拨流,说道:“你去回话,说我中州尾俊只认得那东郡白子司,其他人要来寻什么徒弟、兄弟,我一概不管。”

“去吧,去吧。”他见紫茇仍在犹疑,挥挥衣袖催她速去。

紫茇只得应诺。

人已经走了多时,他见雷泽仍旧埋首作沉思状,笑道:“只怕是个不好惹的,你怎么能坐的住的?”

雷泽不明所以。

“主子是说,小紫柔弱,只怕对付不了那老头。”一旁斟茶的蘅芜笑着提醒道。

那为何还叫她去?他眼睛睁大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再不快去,恐怕要受伤——那小紫丫头,哭起来可是没完没了——”尾俊在旁撺掇。

这话立时见效,雷泽没听完整,已经跑去追赶。

“唉,这小子,讲军政文要倒是滔滔不绝,谈论情爱之事却总慢个半拍,真叫人帮他着急。”尾俊饮了口茶,对着身旁另一人笑问道:“樊鱼你倒身经百战,怎的不教教他?”

樊鱼不善言辞,总是听多话少,被他这般玩笑,自然不知如何应对,好在蘅芜人美心善,处事公道,帮他说话。

“大人您竟欺负老实人,谁不知道樊将领家有猛虎,哪敢出来拈花惹草?我看要教,还是得您亲自来——”

“你说的是哪只老虎,把我们家樊大将领吓唬成这副模样?”尾俊硬是装傻充愣。

樊鱼已经坐立难安,蘅芜瞧在眼里,调转话题说道:“大人还有这份闲心取笑旁人,您可知璞玉在府院中呆不住,日日闹得不可开交?既然同是璞玉的师父,为何要将他拒之门外,不如早早领走,免生烦忧。”

尾俊自然知晓璞玉那小丫头在他这里翻天覆地地闹腾,连蘅芜都治她不住,要在这里抱怨,却仍旧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叫蘅芜见了十分生气。

但见蘅芜摆出一副要撂担子的模样,尾俊赶紧说道:“阿蘅得亏有你,那小丫头古灵精怪,处处招惹麻烦,真是十分棘手,连我也很是头痛。”他长叹一声,表示无可奈何。

“只是——”他话锋一转,便又说道:“她虽是个大麻烦,也是个活宝贝——”他停顿片刻,看到众人都伸直了脖子等他发话,才慢悠悠地说:“你们想想,她来这两日,打着白子司名号寻她之人是接连不断,若非紧要,谁人稀罕来我这不毛之所?”

“她觊觎者甚广,背后必有利益牵连,我若不寻个由头,将她好生压着,随意要些好处来,就将她拱手相让,这能是我尾俊做的蠢事么?”

出力不讨好,还真不像他会做得的。

“话虽如此,可她那大师父今日已经寻了来,再过几日,白子司亲来此地,我等又作何打算?”前番道理樊鱼约能琢磨出来,但这层疑惑真真是难倒了他。

尾俊只笑笑,也不说话。

蘅芜倒是一清二楚,他脸皮够厚,出尔反尔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就差登在房梁之上,说上一句“我便是这样的泼皮无赖”了吧。

“今日尚可搪塞,他日正主来了,我们再不交还,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樊鱼还在纠结此事,他这样的刚正不阿、心直热腹之人哪里会明白他那些个花花肠子。

“这有何惧?我等虽偏安一隅,潦草过活,但也不说是没人了,叫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樊鱼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尾俊是按着他的思路来走的。

白子司这个人,数十年没有音讯,怎的凭空多出来个小娃娃作徒弟,他这样的人,闲散惯了,哪里像会收徒弟的人!

“等着罢,说不定白子司后面还有一条大鱼。”尾俊伸了一个懒腰,坐姿愈发散漫。他双眼微眯,看似漫不经心,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眸子深处那道精光,便若同猛虎山岗静卧,利剑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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