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烧到脑里

“你吃那么多莲子,肚子会疼的,这些都留着明日再吃吧。”

“这么好吃,我可憋不住,这会儿有瘾了,这是心瘾,不能控制。”女孩噘嘴说道。

“是你太放纵自己,还要找借口。”男童年纪与女孩儿一般大小,说话却一本正经。

“好吃的东西不一下子吃掉,我一整天都要惦记着它。”

“那样明日你便吃得更香。”说着他便藏在自己袖口里。

“我不要,你快还我,我不吃掉,定会坐立不安,浑身难受。”女孩扯着他的衣袖,急急说道。

“便如你练法一般,欲速不达,你想着一时三刻练好,世间哪有这般好事。”

“唉,你都知道了么。”她一下子泄了气,“师父对我太严厉了,我已经整日勤加习练,他却总是不满意。”她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的确悟性不够、资质不高。”

“月盈则亏、物极必反,你急于求成,才会因躁失利,法道因缘,都是水到渠成的,你贪急求快,自然没有心思琢磨,若是你多点耐心,静下心来,未必如此。”

“我可不能像你这样沉得住气,事事不形于色,处处遵规持戒,那样还有什么意趣?从心所欲不好吗?”

“**是你弱点的根源,你想要得太多,心里难得清净,哪有精力好好学法?”

“唉,你跟师父一样无趣。”她已经坐不住,抬脚踩进莲池里,又拽了一株莲蓬来。

回过头来的时候,握着青碧莲蓬的手已被他拿住,“这样,你每日卯时来此练习,日落前再把法咒练一遍给我看,若是没有偷懒,再给你吃。”

“我不要,我一日便能吃上好几个莲蓬,要到你这里来讨要。”女孩十分生气。

“这样好说,我在这里,保证你一株也采不到,一粒也吃不了。”他抽掉了她手里的莲蓬,动作极快。

“从这里百里以内,都是这样,你可以试试。”他笃定的模样,语气更是不容抗拒。

“你……你太可恶了!”

“师父说我今日画的符咒略略能看。”女孩一笑,月光与星辉都失去了颜色。

“这么高兴么?”那男孩也笑了,“一会时间,你还去了别院玩耍吗?”

“啊?”似乎被说中了,女孩面色一僵,呐呐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头上沾了松叶。”说话间,他的手已经覆上她的发。她不自觉地抬头,松针缠绕着发丝,扯得发疼。

“别动。”他的声音温润和煦,三月春风比之不及。

他小心翼翼地拿掉枝叶,轻轻掸去浮尘,又给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跳的太快,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耳,冰凉通彻。她忽然觉得耳朵发烫,里头燃了一小撮火,一直烧到脑子里去了。

风骤然,衣襟翻飞。

郎小西睁开眼睛的时候,朦胧间俱是这咋咋作响的袍布,紧接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盖了过来,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璞玉?”

“小西姐姐,你醒了啊!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去喊师父。”郎小西还未缓过神来,她已小鹿似地蹿走了,动作迅急,煞是惊人。

郎小西环顾四周,这房内的布置十分陌生,显然和雪域大为不同。她翻下塌来,披了件薄裳,往外走去,四下观瞻,确然不知所在。

屋门外,强光处,她看见了一个人。

“扶御?”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风在耳畔刮擦,枯叶被席卷又急急落下,他鹤立于庭前梅树之下,无由地叫她一阵恍惚。

倾倒须臾,肩臂一下子被捉住了,他扼她的手扯得她发痛,她皱了眉抬首。

他的面比忍痛的自己还要难看。

“是谁叫你赤脚下床的?”他惯常的冷漠,表现出毫不意外的威胁与呵责。

她仰头就那样看着,不言一语。

怪诞的模样叫人看了心惊。

“郎小西。”

他这话像一道符咒,横劈于命门,将她的三魂六魄于太虚遨游间捆缚而回,她顿了一顿,似乎即刻就醒了。

“我……”似乎是要为自己申辩一二,郎小西的口迟疑地张开,含糊不清的言语未来得及吐出,骤然发现自己双腿已然离地,澹台扶御把她重新搬回了床榻之上。

“这里是哪里?白子司——”似乎仍旧神智不明,话未及说完,她就觉察到事情发展的怪异,而澹台扶御的脸果然更难看了些。

“小西姐姐,这里是晦明山,璞儿住的地方,二师父他在闭关。”像是仍处于诡异梦境之中,突然而去又突然而至的小娃娃跳着趴到郎小西的床边来,叽叽喳喳,“师父他回来一直咯血,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得好,大师夫说他逆了经脉,逼他去后山修行。”

“哎哟小西,你终于醒了!这几日,你一直昏昏沉沉,说些乱七八糟的梦话,迟迟不醒过来,真要把我们急坏了。”衡寂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也一道凑了过去,两人前后相互搭话,默契斐然。

“唉,尽说什么想吃莲子的胡话——”

“嗯——我也听见了,说是要吃一整池哩!”

郎小西怔了怔,面色似有难掩的尴尬,她不着痕迹地抬目看了看立于外侧静默无语的澹台扶御,他目色沉沉如深潭九渊,正冷冷静静地看着她。

仿若利剑穿刺,她躲避不及,头目剧痛,急急撇过头,努力将注意力转回来,自是再不敢看去。

“昏睡日久,愈显憔悴。”衡寂之蹙着眉头,很是哀伤,他摇摇头,连连叹息,“真把我们吓坏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如今能醒,确是万幸——你不知道,扶御日日守在这里,不眠不休地照拂你,当真辛苦。”

“是的啊,小西姐姐,宣哥哥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天天盼着你醒过来。”璞玉也厚道地给他添了一笔,言语过于夸张,反倒让人不可置信。

她嘻嘻一笑:“我刚刚和大师夫说了,大师夫可高兴了,这会正给你煎药来着,哦,我去讲给二师父听,二师父也很担心。”那小娃娃一蹦一跳,欢欢喜喜地又跑了出去。

“唉,你等下,你二师父在静心修养,你不要去打扰他呀。”衡寂之忙不迭地追了过去,边疾步走,边回头嘱咐她:“小西你刚醒,多休息,少思虑,不要耗气伤津。”

原本叽叽喳喳,喧闹不已的屋里,再次空出他们两人,一时寂静无语。

郎小西面对他,头又开始痛了。

晦明岛是传言中由来已久的仙山,岛上奇花异草遍地地开,鲜果甘泉随处地饮,真真是神仙住的乐园。

郎小西吹开脸上遮着的面巾,随手摘了一个野花骨朵儿往鼻子处嗅,想到可以独自在这里呆上一会儿,便一口把那鲜花儿吃进了嘴里,咯咯咯地开怀大笑。

近日,她总是后半夜悄悄跑出来,然后日出前再偷回去装睡,澹台扶御似乎认为她病得很厉害,只准她卧床休息,间或由他陪着在屋前庭院小走一回。她哪里乐意,和他在一起,浑身没有一处自在,她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这一想下去头就会痛起来,精神只会越发不济。有时候,衡寂之和璞玉过来,缠着她玩上一会儿,他的脸色也会难看,好似吵着她休息一般,强加阻扰,她倒是觉得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她床头才是碍着她恢复活力,只要他要表现出有时间陪伴,郎小西便装了疲劳,要求回屋上床睡觉。

好在澹台扶御并不空闲,也颇知情识趣,看到她休息,便回去办自己的事情。

郎小西不知道他白天黑夜的在房里干什么,有一回便问起了衡寂之。

衡寂之思索了一阵,斟酌地说道:“他之前灼伤双翼,又受了重伤,耗伤元气却不能停下来修整,必然折了不少修为,现下要恢复,可能要费些功夫。”他突然捉了她一只手,握到手里,目光灼灼,义正言辞地说道:“有些事情,澹台扶御也做不了主,你尾羽受伤,他也是……”

“难辞其咎。”

“唉,是——”衡寂之少见得被噎住,他努力想着措辞,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好在郎小西不想再提,她转开话题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呢?”

“哦,白子司那家伙一路留了暗符,与我们互通了讯息,商量好在离渊边陲相聚,可是迟迟不见你们来此汇合,就返回去查找你们,这样寻了几日,终于发现了痕迹,便一路赶了过去,正好碰见白子司与那黑帝镰若打斗,而你一副痴傻模样,也在旁立着,我四处点火,燃了那营帐,扶御去救的你们。”

“那个黑帝很奇怪,脸上蒙着白布,却似乎看得一清二楚,他好像还认识白子司。”

“夜君黑帝是黑羽一族的王,据说当年他十分厉害,曾要吞并整个白域,后来彭城一战,死伤惨烈,白域集七圣七贤,合力围攻他一人,才略略克制住他。对于这件事黑白两族虽皆有历本记载,但此事涉及复杂,白域虽惨胜,却没有拿住黑帝正法,夜君战败未亡,仍余威不消,之间种种,多不白于世间诸人,所以,我也只晓得个大概。”

对于衡寂之这种很能把小事往细里说的话痨而言,这点信息实在不能满足郎小西的好奇之心,郎小西很是失望。

衡寂之吞了吞口水,表示已然尽力:“白子司是当日朝堂之上,牧野之外顶顶出名的术士,也是大贤能离昌大祭司唯一的嫡传弟子,声名之显赫,才干之卓然,绝非你我可以与之忖度,他虽未参与此战,却是局中之人,你若要知晓详细,改日定要好好审审他。”

衡寂之道:“白子司有很多秘密,你不问他,他是不会主动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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