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感？”秦墨不理解这个词。
贝拉解释道：“是一种特殊的人体现象，比如有些人能够看到数字的颜色，有些人则能闻到不同音乐产生的气味，这都是通感的一种。晏行川的情绪感知本来就很敏锐，大脑受损让他记忆缺失、文字阅读能力丧失的同时，很有可能加强了这种敏锐，甚至让它以具象化的方式呈现出来。”
秦墨问：“简单来说，就是他可以看到别人在说谎，或者虚假面具下的真实感情？”
贝拉：“可以这么认为。”
贝拉转头看向晏行川：“你觉得呢？”
晏行川想了想点头：“这么说……好像是差不多。”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是出院那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赔他母亲来看病，看起来两个人有说有笑，但男人面具下的表情是悲伤的，后来我就听说，他母亲其实得了癌症，但男人一直没有告诉她。
“还有一次，是小区门口的一对情侣，两个人好像非常幸福的走在一起，但彼此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秦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觉得通感论更加切合实际。
“但这种情况到底会影响到什么程度、在没有药物干预下会产生什么效果……就需要实际的实验了。”贝拉说。
“没关系，我可以跟在他身边，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秦墨说。
晏行川惊讶：“这样好吗？会不会太耽误你……”
“你就当我做了个社会实验。”秦墨的直觉告诉他，晏行川这个通感的能力，或许就与白梨花案有所关联。
“你的这个情况，除了我和贝拉医生，谁都不要说。”秦墨叮嘱。
晏行川点点头。
“还有，你在林医生那里的病正常治，他后面有谁，我会一点点去查。”
时间逼近午夜，所有人都很困倦了。
秦墨接到了君倪的电话，告诉他第三工厂的问询有点结果。
他拍了拍晏行川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我先去趟工厂。”
晏行川抬头看向他：“你不休息吗？”
秦墨叹了口气：“我自己的公司，我活该的。”
半个小时后，秦墨到达了第三工厂的门口。
君倪上来就道了一声恭喜：“这是三年来你在舆论上表现最好的一次，虽然出了大事，麒麟工业的风评不仅得到了挽救，还有所回升。”
秦墨没想到还有这个结果：“是因为我刚才在公司门口掷地有声的发言？”
“是因为晏行川掷地有声的发言。”君倪说：“大家都觉得，你身边出现了个晏行川，更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秦墨：“活人？我像死人？”
君倪：“你不一定像死人，但你看起来像是能让身边的人死的人。”
“不过。”君倪说：“你在豆花APP的花边新闻板块风评继续上升，”
“你的【雾城黑手党】粉丝团团长【越变态我越爱】给你画了新的同人图，你要看吗？”
君倪将手机递过来。秦墨往后退了一步，婉拒了：“不用了。”
秦墨不再打算再追究日益翻新的谣言。
他还记得上次点开这个板块之后，他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没睡着。
君倪收起手机，开始汇报结果：“刚才找人专门调查了徐莲花失踪前后，工厂大门的监控录像，的确发现徐良生来过了。而且他不是以探亲的名义进入的，而是早上七点五十分，趁着工厂交班人多混进来的，到了上午十点左右，他从工厂后门旁的墙壁悄悄翻走了，对了，这一段没有监控录像，是刚好有个清洁工倒垃圾，看到的，因为翻墙动作太大，他记得很清楚。”
“哦？”秦墨发出有些欣喜的声音，行为鬼祟目的不明，专门躲开摄像头和人群，现在徐良生的嫌疑更大了。
君倪继续说：“但有一个问题。除了大门有监控外，大门广场上是没有任何摄像头的，剩下的摄像头都在工厂内部和以及建筑物旁边。我们在工厂内部，再没有找到徐良生的影子，只在早上八点十三分，发现徐莲花独自一个人出了车间，而在车间外，曾经有一个男子徘徊过。”
“徐良生？”
“很遗憾，不是他。”君倪将手机屏幕转过来，摄像头拍到了他的正脸，可却是跟徐良生完全不同的脸。徐良生跟徐莲花长得又七八分像，阔面、塌鼻梁、高颧弓，厚嘴唇。而这个人脸型更窄，浓眉大眼薄嘴唇，完全不是徐良生。
“这是谁？”
“不知道。”君倪摇摇头：“没有人任何人见过他，他也没有进出工厂大门的痕迹。”
秦墨听了，表情凝重：“你的意思是……徐良生来到工厂，但到处都没有他的痕迹，像是人间蒸发了，而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则像天降一样，出现在了工厂当中。”
“对。”君倪平静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听见君倪的说法，秦墨的眉头越皱越深。
虽然正是销售旺季，工厂本就号称“夺命流水线”，但因为有人暂时失踪，几乎发动了所有工厂人员在找。一时间，原本井井有条的工厂热闹万分，但是，大部分不熟悉徐莲花的人并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都把这当成了被迫放假。对于赶工的工厂来说是坏事，而对于很多按工时、工件计价的工人来说，也是骂骂咧咧。
“不能拖太久。”君倪催促秦墨：“每个小时都在烧钱，而且工人们的情绪也不好。”
秦墨点点头，他现在的脑子快沸腾了，不管怎么看，徐良生都有充分的作案动机，但摄像头没拍到就是没拍到，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司法署就算到了，能多出来多少办法？
“能打开她柜子看看吗？”秦墨此刻顾不上冒犯不冒犯了：“进工厂的女工都要收缴手机，如果她没拿，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君倪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总得有些必要的过线行为，于是点了点头：“行。”
徐莲花的工作位置在工厂6号楼，这里是被搜索最密集的地方。
几乎所有角落都被翻了个遍，只有行李柜，没有权限，谁也不敢打开。
秦墨冷若冰霜凶神恶煞的出现，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工厂安保主任找来了备用钥匙，滴一声开了柜门。
紧张，安保主任每次看到秦墨都十分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他会把自己剁了喂鲨鱼的错觉。
但其实秦墨的低气压完全是愁的，而他现在更紧张，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徐莲花有生命危险。
或者直白点说，她大概率已经死了。
柜子很快被打开，里面东西一件没丢，一台破旧裂了屏幕的老手机安安稳稳的躺着，秦墨戴上了手套，将它拿了起来。
坏消息，有锁。
好消息，她同一条线的室友知道密码。
咔哒一声解开，聊天记录里的家庭矛盾赫然入眼——
爸爸：你现在存了多少钱？你只给了我五万，肯定有多。
爸爸：你弟弟结婚是大事！你不要太自私！
弟弟：姐，现在真的很急，我就差十万了，咱们两关系那么好，你找你同事给我再借五万块吧。
弟弟：姐，你工厂包吃包住，用不了多少钱。你什么时候发工资？
弟弟：姐，我就差十万，我这辈子都完了！
妈妈：小花，你多为妈妈着想，爸爸妈妈养大你们不容易，就是想看你弟弟娶媳妇抱孙子……
徐莲花：我没钱了。
徐莲花：我工资卡给你们吧，我真没钱了。
徐莲花：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没钱了。
……
一条条一列列，每个字都扎眼。
徐莲花：我不能再借钱了，她们都是要攒钱过日子的，我真的真的没钱了。
……
秦墨皱起眉头，十万五万，对他而言只是一身西服，甚至是一顿饭。却没想到把一个家逼成了这个地步。
他知道人间疾苦，却不知道这么苦。
而最苦的是徐莲花。
他长叹一口气，在惆怅中甚至有点儿愤怒，而拉倒最下面，弟弟徐良生给了她一条信息：
弟弟：姐，明天上午八点半我去你车间外找你，你记得来见我。
姐姐：好吧。
是徐良生！
秦墨看到这条信息，更加肯定徐良生来工厂对徐莲花做过什么。可是，为什么……监控中徐良生莫名消失，摄像头拍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低下头沉思，又抬眼看了看房间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突然一个念头从他的脑内冒出：监控拍到的东西，就一定真实吗？
“监控确定准确吗？”他询问道。
旁边的保安主任是个个头瘦小的中年男人，他一时冷汗直下：“秦总！我们麒麟工业本来就是电子器械的行业领军，工厂内的监控都是最先进的，不可能漏拍、错拍。不信您可以到保卫科的值班室看看！”
“我不是说你的工作有问题。”秦墨转头看向他：“我是说，监控录像本身，有没有可能被篡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