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直播窗口黑漆漆一片，正倒映出程斯年自己的脸，程斯年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脑袋没能转过来。
傅时曜也没有着急催促，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程斯年挪开椅子起身，对着傅时曜说道：“走吧，我最亲爱的队长大人。”
他往训练室外走了两步，却发现傅时曜并没有跟上。
程斯年疑惑地停下了步子，扭头看向傅时曜：“队长？”
傅时曜咳了一声，认真地叫道：“程斯年。”
程斯年应了一声问道：“我在。”
傅时曜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张了张口后又合上，似乎在反复斟酌自己的措辞：“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提供情绪价值比较好。”
程斯年朝着傅时曜扬了扬眉毛，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时曜低下头，手指掩饰性地放在唇边掩盖住了自己唇角的弧度。
程斯年和傅时曜吃完了饭，傅时曜打算回去再播一会，就问程斯年要不要一起回训练室。
程斯年想了想自己下播放之前傅时曜的操作，想着自己上线估摸着也是要被看好戏的观众调侃，就不打算再播了。
不过在二楼楼梯分道扬镳之前，程斯年问道：“队长，明天还双排吗？”
傅时曜点点头：“可以。”
第二天中午，程斯年和傅时曜刚结束一把排位，经理恰好走进训练室，环顾了一圈说道：“大家都在，正好，全明星赛的分组抽签你们谁去？”
话音刚落，除了程斯年以外的三个人都沉默了——好像经理发布的不是什么抽签任务，而是阎王点卯。
程斯年在这个诡异的沉默中显得格格不入，所有人的目光都低垂下来，避免着跟经理有所接触。
——就连傅时曜都缓缓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程斯年清澈的目光很快就被经理捕捉到，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摘下自己的耳机，就这么被经理拍了板：“算了，其他人也靠不住，程斯年，就你去吧，明天下午俱乐部会有车送你去的。”
程斯年指了指自己：“我，真的吗？”
经理点点头，说道：“就这样决定了。”
程斯年的目光落在傅时曜身上：“队长去不是很好吗？”
喻书铭摆摆手：“不行啊，队长什么都行，就是抽签不行，上次世界赛给我们抽签抽了个死亡分组。”
程斯年指了指喻书铭说：“那你去啊。”
“他更不能去了，”一向沉默打游戏的方一舟突然出声说道，“他抽签的手气比队长还烂，比赛永远抽客场，我们战队这几个赛季都被快称之为‘客场战神’了。”
“那你……？”程斯年迟疑道。
程斯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话头就被傅时曜截断了：“方一舟不行，联盟会直播抽签的过程，他是社恐，还有摄像头恐惧症。”
程斯年点头了然：“那看来确实是只有我能去了。”
抽签当天下午，程斯年等在俱乐部的门口，站在他边上的还有傅时曜、喻书铭和方一舟。
程斯年非常迷惑：“你们不是不参加抽签活动吗？”
傅时曜点点头：“是的，但是我要去场馆拍宣传片。”
喻书铭举着自己刚买的奶茶嘬了一大口，咀嚼着黑糖珍珠说道：“我也被邀请了。”
方一舟把手从游戏机的摇杆上松开，像个孩子一样举起了自己的手：“我是去拍定妆照。”
程斯年无语：“那你们去抽签啊，为什么要我特地跑一趟！”
傅时曜整理了一下队服袖口：“我抽签手气差。”
喻书铭把嘴里的黑糖珍珠咽下去：“我的抽签手气更差。”
方一舟重新把目光放在自己的游戏机上，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往喻书铭身后藏了藏：“我是社恐。”
程斯年被他们一人一句堵了回来，不过很快俱乐部准备的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去场馆的路程并不远，很快程斯年一行人就到达了场馆。
联盟安排的定妆照和宣传片拍摄都是在A馆，前来抽签的程斯年则被安排到了C馆。
程斯年跟傅时曜他们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了标牌指引的抽签区。
他兜兜转转跑了一圈才找到抽签的会场。
会场里摆了两排沙发，背后用A4纸贴着各个战队的名字，程斯年找到了写着PH战队的沙发坐了上去。
会场里似乎是使用了什么香薰，程斯年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偏过了头。
很快，其他战队的抽签代表也陆陆续续地到场了。
这次抽签的主要内容是由裁判抽取全明星赛的分组，并由各个战队的代表抽取比赛的主客场关系。
为了保证公正公开，整个抽签过程会由联盟全程直播，而每次抽签直播都会产生一些神奇的“名场面”，这让观众们对于此次全明星赛更加关注。
首先先由裁判长抽全明星赛的分组
PH战队的签迟迟没有被抽出来，程斯年连夜补课了几支队伍的实力，看着大屏幕上已经确定的分组暗自思忖：第二组全是种子队伍，可以说是本次的死亡分组。
然后他就看到周遭一片哗然，PH战队的队标及名字填上了第二组最后一个空白的位置。
边上BZ战队的代表看着公告板，忍不住笑着拍程斯年的手臂。
程斯年根本笑不出来。
人类的悲欢确实是完全不相同的。
紧接着，程斯年就被安排着上去进行抽签，整个全明星赛有三个小组，每组有四支战队，需要进行三场比赛，根据比赛胜负排名，取前两名进入总决赛。
这就意味着程斯年需要上台抽三次签。
程斯年有些不自在地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主客场的抽取的顺序通过抽签决定，程斯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三支签，两支先抽，一支后抽，看起来还不错。
但是，没过多久，“不错”这两个字程斯年也说不出口了。
程斯年看着自己主客场抽签的结果不由得眼前一黑——不管是先抽还是后抽，他手里的签全部是客场。
裁判长宣布结果的时候，程斯年甚至都能听到下面其他战队起哄的声音。
“哈哈哈哈，怎么全部都是客场啊！”
“PH战队‘客场战神’称号不倒。”
“怎么换了个人抽签，PH战队还是全员客场啊哈哈哈。”
抽完了签，各个战队代表都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纷纷打算起身回俱乐部。
程斯年倒是不愿意跟着人群吵吵闹闹出去，于是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往出口走去。
他走了两步，看见有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斜靠在出口通道的墙边，像是在等人。
程斯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走了两步就被对方举手拦住了去路。
“我记得你，程斯年。看过你的直播，打得非常有意思。”戴口罩的男人笑眯眯，他微微俯下了身缓缓凑近了程斯年。
程斯年对于这个人的自来熟非常不适应，他条件反射地浑身绷紧，不同于傅时曜给自己的压迫感，程斯年能感觉到傅时曜对自己的兴趣更多，而在这个男人身上，程斯年能感觉到极度浓厚的敌意。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一种同类的气息。
程斯年往后稍稍退了半步，有些反感这个人过分靠近的距离，脚后跟撞上了入场通道的墙壁，退无可退了。
那个男人在看到程斯年后退的动作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好像被程斯年的反应彻底取悦了。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自我介绍。”男人将自己的口罩摘了下来，他的脸冷厉俊美，但是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很好地中和了这一点。
“我是CLG战队的队长，Less，你也可以叫我洛复。”
程斯年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之前和CLG战队的Rainy闹得不太愉快，怕不是人家队长来这里给自己的队员找场子了。
他试探着开口：“是为了直播上我跟Rainy……”
洛复摆了摆手：“我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程斯年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那，谢谢你关注我的直播间。”
洛复没接这一茬，他继续说道：“我看到了你的游戏ID。”
程斯年的目光冷淡，唇角也拉平了弧度，此时倒是显得生人勿进，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很巧，让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洛复也跟着收了笑容，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非常阴沉：“在我‘故乡’那里，疯狗有一个特殊的含义。”
“人们会把那些失控的、难以控制的人称之为疯狗。”
“他们拥有使其他人走向灭亡的能力，而自己终究也会走向灭亡。”
程斯年的瞳孔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猛地缩了缩，他合了合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很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洛复完全不以为意，他耸了耸肩膀，“没关系，你就当我是胡说的吧。”
他把口罩重新带了上去，往外走去，而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轻轻说道：“今天会场里的香薰味道不太好闻，对吧。真不好运，要忍耐这么久。”
“全明星小组赛见。”洛复扭过头来笑着说道。
程斯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宣布抽签结果的公告屏，眼神晦涩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说运气，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啊。
他低着头慢慢地向外走去，出口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哎！”喻书铭看了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程斯年完全没有被吓到，而是悠悠地吐了一口气：“我的运气果然不好。”
喻书铭见他有点一蹶不振，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他，“没事，不就是签稍微差了点吗？”
方一舟冷不丁抬起头补刀道：“死亡分组加全部客场，Buff拉满罢了。”
喻书铭给方一舟甩了一个眼刀，“别瞎插话，程斯年，振作起来，能抽到死亡分组和全部客场，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运气非常好呢。”
方一舟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这难道就是安慰吗？”
程斯年还是没有搭腔。
原本靠着不远处的树干上闭目养神的傅时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程斯年失魂落魄的模样，缓缓开口问道：“你碰上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