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年不置可否,闪身进入了傅时曜房间,傅时曜关上了门,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程斯年环顾了一圈傅时曜的房间,傅时曜的房间和他这个人一样——简洁明了、毫无累赘,甚至找不到什么个人色彩很浓郁的东西。
傅时曜的手按在胃部,脸色有点苍白。
胃里的滞涩并不厉害,只是磨人,他的手稍微用力嵌进了胃脘的部分,只是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把手放了下来,面色如常。
他抿着唇,伸手抽了一瓶矿泉水递给程斯年,甚至还有点跟程斯年开玩笑的意思:“这么晚了,我就不留你喝茶了,勉强喝一口矿泉水对付一下吧。”
程斯年接过矿泉水拿在手里,傅时曜用手捂住自己上腹部的动作并不能瞒过他,他单刀直入地说道:“胃不舒服?”
傅时曜稍微偏开一点目光,喉咙了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随后又说道:“老毛病了。”
他的声音轻描淡写,程斯年也不打算拆穿他,“胃不好还吃这么辣的?”
“口味问题,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傅时曜淡淡地回答道。
程斯年紧了紧握着矿泉水的手,状似扭头观察傅时曜房间墙上挂着的那幅画,随口一问:“严重到吐了,还不注意点?”
傅时曜没说话。
程斯年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只好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幅画上移开,转过去和傅时曜对视。
两个人都沉默着等对方开口。
最后还是傅时曜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说:“我都忘了你其实是一个很敏锐的人。”
他用手向后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在不大的房间来回走了两步。
程斯年知道他这是焦虑,这状态和他在咖啡厅的时候很像。
程斯年也不催他,只等傅时曜开口。
“我。”傅时曜舔了舔嘴唇,手指在自己的掌心掐了一下,“家里管得比较多,很多时候就是条件反射。”
程斯年从傅时曜这看似毫无章法的话语里,简单拼凑出一个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真相来。
因为家里曾经管得比较严,所以就算是现在,在违背所谓的“规训”的时候,仍然不可避免地产生条件反射。
就像是那盆只吃了两筷子的水煮牛肉,又像是吃了水煮牛肉后又扶着洗手台吐得天昏地暗的傅时曜。
程斯年犹豫了一会,只是上前拍了拍傅时曜握成拳、用指甲嵌着掌心的手,他说道:“放松点,电竞选手最重要的不就是手吗?”
傅时曜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指节,清晰可见掌心中留下了好几个月牙形状的痕迹。
程斯年没说什么,傅时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厌烦了人们关切的目光,间或伴随着一点“你还好吧”、“放轻松一点”的说辞。
更多的时候人们会用一种叹息,甚至于是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傅时曜。
每当这时候傅时曜就会觉得非常烦躁,好像他是一个弱者。
但是程斯年没有说,一句都没有再问下去,甚至没有安慰一句,他只是那样用很平和的目光看着自己,却让傅时曜感觉到能够在这让人窒息的间隙里轻喘一口气。
程斯年知道这种安慰话并没有什么用,他本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在“塔”的病房里,他有时候会面对很多批前来探望的人,他们反复安慰的话语并不能够减轻程斯年的痛苦,却给程斯年以一种无形的压力。
程斯年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子说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谢谢你的矿泉水。”
“等等。”傅时曜看着程斯年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忍不住开口说道。
程斯年放下自己的手,转过头来有点不解地看着傅时曜,明显是在等他的下半句话。
可是傅时曜在说完这句挽留程斯年的话之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头一次懊恼于自己受到本能的控制,说出了这句“等等”。
程斯年依旧还是那样,并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着下文。
傅时曜收拢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微微偏过头,似乎已经从刚刚那场失态里重新走出来,他的目光带着一点迟疑,缓缓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得到我敷衍的回答之后,还要刨根问底地找到一个答案?
程斯年本来想回答的是:“你是我队长,我关心一下你有什么错吗?”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内心审视自我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程斯年迟疑了一瞬,只这一瞬,傅时曜似乎笃定了什么,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傅时曜生得极好,程斯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现在他笑起来,连原本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要是喻书铭看到这样的傅时曜一定会大喊着世界末日的。
“算了,”傅时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巧妙地给程斯年的沉默找了一个合理的台阶,“是我今天不太对劲,你别放在心上。”
程斯年点点头,心里却也因为傅时曜的没有追问而松了一口气。
傅时曜明显观察到程斯年在一听到自己的话后有些放缓的神色。
要是真的步步紧逼,说不定会本末倒置。
傅时曜悠悠地收回目光,很贴心地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让程斯年不至于太有压力。
程斯年依旧没有能够回答那个问题,只好干巴巴地说道:“队长晚安。”
就在他拧着门把手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外抬着手准备敲门的喻书铭和方一舟。
喻书铭显然没有想到开门的居然是二十分钟之前说吃饱了要回去睡觉的程斯年,他的目光落在程斯年身上,又落在不远处的傅时曜身上,眨了眨眼睛问出了一句:“我们这是,打扰你们了吗?”
傅时曜几乎要扶额,他三两步走上前去,示意程斯年先回去。
程斯年虽然不明白这空气中的尴尬气氛是什么,但是本能觉得再待下去他可能要尴尬死,于是脚底抹油立刻就跑了。
方一舟本来就是被喻书铭拖着上楼的,这里本不该有他什么事情,他把正在挂机的小游戏一关,手机飞快塞进兜里,跟着就跑了:“队长晚安!鱼神晚安!”
喻书铭看着程斯年一气呵成开溜的模样,还有护着程斯年的傅时曜,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清了清嗓子,神经兮兮地凑近傅时曜说道:“队长,我简单说两句啊。”
傅时曜面无表情,伸手就要关门,“你别说了。”
“哎哎哎!”喻书铭用手拦住傅时曜的门。
傅时曜到底不敢伤到喻书铭的手,立刻就停下了关门的动作,他看着喻书铭问道:“手不要了?”
喻书铭悻悻收回手说道:“我这不是急着让你先别关门呢。”
傅时曜松开准备关门的手,说道:“有话快说。”
喻书铭又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凑上去说道:“我说,我们俱乐部虽然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定,但是队长你这比赛前夕谈情说爱不太好吧?”
“我哪里谈情说爱了?”傅时曜反驳道。
喻书铭眼睛一亮,说道:“这要是换作是以前的时神,肯定立刻就关门了,哪里还会反驳我?”
字字恳切、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傅时曜一听,几乎要被气笑了,他一字一句问道:“合着喻书铭你是M是吧?”
喻书铭插科打诨说道:“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傅时曜脸色一沉又作势打算关门,喻书铭连忙投降:“好了好了,说正经事。你还好吧?”
傅时曜有点奇怪地看了喻书铭一眼,“我能怎么不好?”
喻书铭说道:“方一舟和程斯年是新来的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你不是不吃夜宵的吗?”
傅时曜抱着手臂问道:“没这种事。上次不是还跟你们吃了烧烤吗?”
喻书铭一副“你就别骗我了”的样子,“烧烤那是晚饭,不算是夜宵,你不会又吐了吧?”
傅时曜沉默了一会说道:“没有。”
喻书铭指着傅时曜说道:“队长你迟疑了,你撒谎。”
傅时曜:“……”
这种时候这么敏锐干什么。
喻书铭一反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正色道:“我姐跟我说了,你这周又没去她哪儿复查。”
傅时曜给自己开了一瓶矿泉水,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还是没说话。
喻书铭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这是默认,“我姐都催到我这边来了,你就算是担心我姐要跟傅叔叔说,你也得找个别的心理医生看看吧。”
傅时曜放下矿泉水瓶子,只说道:“我现在挺好的。”
喻书铭恨铁不成钢:“你最好真的是。”
傅时曜油盐不进:“我真的是。”
喻书铭知道傅时曜倔强起来有时候还真不好说服,只好叹口气,走怀柔政策,“上个月又是连续直播,身体不要了?”
一听到喻书铭说直播的事情,傅时曜乐了:“你比我好?”
喻书铭辩解道:“我那是逼不得已,你是吗?你那是心理问题。”
傅时曜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等全明星赛小组赛结束我会去看的。”
喻书铭知道傅时曜这人说话还是算数的,总之这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情,再叮嘱下去难免让人厌烦,只点点头说道:“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像是响起了什么一样走到正要关门的傅时曜面前。
傅时曜看着他折而复返的样子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又怎么了?”
喻书铭笑眯眯地说道:“我姐说了,你这个心理问题也可以找点别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傅时曜不明所以:“所以?”
喻书铭轻咳了一声说道:“所以,我们俱乐部不反对俱乐部恋情,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恋爱……
“砰——”
他话还没有说完,傅时曜就冷酷无情地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喻书铭抓了抓头发,心说他这也没说错啊。
小程关心小傅,小傅be like:他应该是爱我。
小鱼关心小傅,小傅be like:(关门)
小鱼(面条泪):请各位支持我们俱乐部办公室恋情的轻轻地点一下收藏,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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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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