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均靠在墙上，斜眼看着他：“陆老师，你知道你那个女学生也是能力者吗？”

陆清凡心口微微一紧：“不知道。”

“装傻。”

郁时均嗤笑一声，站直了身子：“程姳，14岁，初级能力者，她的能力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清凡一眼：“溯灵。”

“溯灵是什么？”

“陆老师，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郁时均似乎厌倦了和他这一问一答的游戏，灰蓝色的眸子中满是不耐：“别告诉我昨晚你在程姳家只是看了一部劣质国产4D恐怖片而已。”

“国产4D恐怖片”这个名词被他咬得很重。

陆清凡蹙眉：“你监视我？”

“拜托，不监视你的话你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郁时均说，“她的能力很特殊，被接到总部了。”

“你们想对她做什么？”陆清凡想起那些人体实验的例子，心漏跳了半拍，“做人体实验？她才14岁！”

郁时均玩味地盯着陆清凡看了半晌，忽然大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

“不是吧陆老师？”他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正牌老师了吧？”

陆清凡这几天心中的不快积攒起来，此时隐隐有要爆发的征兆。

他面色不虞地沉声道：“那是我的学生。”

“陆老师，你真是太可爱了，我们就应该每年都招一些你这样的新人，这样才有意思。”

郁时均好不容易止住笑，面上多了几分嘲讽：“陆老师，我们处理每一个case后都会换一个身份。可以是老师，可以是医生，可以是工人或者其他什么，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

他的目光倏地阴鹜起来，像条伺机捕食猎物的毒蛇：“这些人的死活你都要管吗？”

陆清凡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我当然要管。”

“烂好人，”郁时均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好人是case里最没用的生物，比如你。”

陆清凡被他连续阴阳了好几天，那根名为“忍耐”的理智之弦早就濒临崩裂。他一把揪住郁时均的衣领，低声吼道：“我烂好人也好过你草菅人命，你他妈把程姳怎么样了？”

郁时均刚要说话，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便从不远处的走廊中响起。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陆清凡瞬间理智回笼，立刻撒开了郁时均的衣领子。

他刚撒手，一道温柔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陆老师？”

陆清凡回头，看见宋芝云拿着教科书正站在自己身后，满脸疑惑：“陆老师，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看见了陆清凡身后的郁时均，有些惊讶：“你是二班的学生？现在不是已经上课了吗？你怎么不在教室里？”

郁时均低下头，轻声说：“我惹陆老师生气了，他在教育我。”

宋芝云的目光投向陆清凡，陆清凡咬牙切齿地瞪了眼郁时均，没答话。

“陆老师，教育学生固然重要，但不能占用上课的时间，放学后再说也一样。”

陆清凡心里一动，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我们班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放学总是跑得最快的。昨天就是，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呢，就全跑光了，这我怎么放学留人？”

宋芝云微微挑眉：“陆老师怎么是你看晚自习？二班班主任呢？”

“柯老师吗？”陆清凡想起昨天讨论的话题，心中微微发寒，“他请假了，我不太清楚。”

宋芝云叹了口气：“本来想着你是新来的老师，对班里的孩子了解不够多，柯老师如果在的话还能帮你参谋参谋，这下可好，估计那群孩子都不会想参加艺术节的。”

一直缩在陆清凡身后不说话的郁时均忽然道：“老师，艺术节我可以参加吗？”

宋芝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犹豫了一下：“你......”

“老师，我唱歌跳舞都会，您看您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学，”郁时均对宋芝云笑出一口小白牙，“我特别喜欢参加艺术节这种活动，您就圆我一个梦吧。”

宋芝云被他逗笑了：“这还得看你们陆老师怎么选人，我先回去备课了，陆老师您选好了学生我们晚上放学后留校看看排练什么节目。”

她说完便踩着高跟鞋离去。

郁时均从陆清凡身后探出头来，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你参加什么艺术节？”陆清凡蹙眉，“别让别人发现你不是程姳了。”

郁时均又恢复了先前懒洋洋的样子：“陆老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

离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陆清凡敲了敲讲桌，让还在写题的学生们抬头。

“学校的毕业典礼和艺术节马上到了，”陆清凡说，“年级里希望每个班级出几人排练节目，我们班有没有想参加的同学？”

意料之外的安静。

一群熊孩子这会儿好像突然热爱学习了一样，或翻书或写字或望天，一个赛一个认真。

陆清凡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切：“没人自愿我就点名了。”

“程姳。”

郁时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李小方。”

陆清凡话音刚落，李小方便把笔“啪”地拍在桌上。

“我不去。”

“你这么活跃不为班级做点贡献吗？”陆清凡看着他，“那你说还有谁能去？”

他从来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人，但是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和刚刚他带人堵小姑娘的行为让陆清凡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孩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说对着他扔美工刀是课堂捣乱的行为，可以用调皮多动解释，那霸凌其他同学就已经不属于“调皮”的范畴，只能说他非蠢既坏。

“我他妈凭什么听你的？”李小方站在座位前就和陆清凡吵，“操，班里这么多人你就非得找我不痛快？”

陆清凡不依不饶：“那你说谁能参加艺术节，你能耐来决定。”

李小方瞪着陆清凡半晌，抬手指了下前座：“她。”

早上站起来找茬的那个小姑娘突然被人点了名，在座位上抖了一下，慢慢蹭着椅子站了起来。

“还有呢？”

李小方踹了下同桌。

他的同桌是个五大三粗的小胖子，看上去能一个打十个，可被李小方这么一踢，也不敢反抗，哆哆嗦嗦地也站了起来。

李小方斜倚在桌旁，挤眉弄眼地“嗤嗤”笑了两声，问陆清凡：“这够了吧？”

小胖子看着魁梧，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眉顺眼地站在李小方身边，和右手边的程姳一起形成了两面包夹芝士之势。

这些学生为什么这么听李小方的话？

陆清凡决定放学后研究一下李小方的家庭背景。

“那明天开始这三位同学需要放学后留校排练，”陆清凡说，“跟隔壁宋老师他们班的学生一起排练，别给二班丢人。”

本来下面的学生还在窃窃私语，但一听陆清凡说了“留校”两个字，瞬间鸦雀无声。教室里静得可怕，就连后墙上挂的石英钟走秒的声音都能听见。

留校。

上次他让程姳留校，就出现了“巨型昆虫”。

那触发这些怪物的条件难不成真是“留校”？

放学铃准时敲响，刚刚规规矩矩坐着的学生们立刻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把桌上摊开的练习册一股脑全往书包里塞。

动作特快，就好像要逃离什么东西一样。

陆清凡假装在看书，实则默默地观察着所有人的动向。就在他再一次把目光锁在李小方身上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陆清凡被这细若游丝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位......咳，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被李小方点名要求参加艺术节的女生煞白着一张小脸，仰头看他：“陆老师，我们能不能不留校排练？”

“为什么不？”

“老师，班规不让的，”女生说，“我们可以选别的时间排练，但是留校真的不行啊。”

陆清凡有点犯难：“可是别的班级都是放学后排练，我们如果换别的时间，那搭档班级的时间也要换，太不方便了。”

女生咬着嘴唇，眼眶倏地红了。

“或者你给老师一个理由，”陆清凡说，“你告诉老师为什么不想留校排练，要是有正当的理由，老师可以争取。”

女孩本来黯淡的眼中亮起了些许的光，可下一刻便熄灭了。

她踟蹰片刻，叹了口气：“老师，我可以告诉你。”

“真的吗？”

陆清凡按捺不住喜悦，立刻道：“那今晚就——”

“不行啊老师，”女生小声道，“明天吧，明天白天的时候我告诉你。”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我受够了。”

“行。”

陆清凡安抚她：“别怕，有什么事都和老师说，老师能帮你肯定会帮你，不要怕。”

女生点头，一直紧绷着的面庞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会儿班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仅剩零星两个刚收拾完书包。

一个身影在后门停留许久，眼中闪过一道怨毒的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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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