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杀人犯的爹被郁时均押回总部候审，陆清凡本想将那个名叫陈玉的小姑娘送回家，明天不让她来上学了，可陈玉的态度却非常坚决，执意要跟着一起去学校。
“我已经袖手旁观过一次了，”她说，“再逃避的话，就像亲手杀了一次宋桥。”
陆清凡劝不住她，只好作罢。
来时的车黑色幽灵般停在工厂外。郁时均把李成刚往后备箱一丢，自己去车后排的沙发上睡觉。
陈玉又是被绑架又是被折腾了半个晚上，这会儿也控制不住困意，靠着窗睡着了。
陆清凡的思维不是很清晰，但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他回想起在陈玉记忆中看见的那个名为“宋桥”的少年，愈发觉得眼熟。
就好像眉眼与唇形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陆清凡将这些天的回忆统统翻出来倒腾了一遍，可最终还是没在什么地方找到那副相似的五官。
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揣着这些问题彻夜难眠，回家刚眯了一会儿天便亮了。
李小方昨晚也没见得休息得有多好，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学校，本来以为班里能空个座位，但没想到却看见陈玉正坐在位置上写题。
李小方惊怒交加，一脚先踹在陈玉的椅子上，嘴唇翕动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总不能当着全班人的面大声说你他妈不是被我爸弄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陈玉被他踢得踉跄了一下，险些翻倒在地。她默默拖了拖椅子，和李小方拉开了距离。
“你他妈的，”李小方咬牙切齿道，“你怎么......”
陈玉沉默半晌，轻声道：“艺术节我不参加了，换成你参加，我已经和老师说过，老师也同意了。”
李小方忽然拽住她的发辫，将陈玉的头向桌上狠狠一磕：“你命令谁呢？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他妈算老几？”
陈玉吃痛地闷哼一声，但依旧抿着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似乎是这样的事经常在这个班发生，所以旁边的同学也只是带着点担忧地瞥了他们一眼，复而低下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郁时均今天还是扮作程姳混进班里，这会儿正和陆清凡在门外说话。
“他们班的班主任柯浩也消失了，自打那天请假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郁时均说，“家里至少有半个月没人住过了，前几日和你说话的那个应该也是假的。”
又是半个月。
“老师不来上班，校长居然不帮着找人吗？”
郁时均嗤笑一声，把打印出来的报告拍在他身上：“之前的学生失魂案已经让这个学校流失很多学生了，你觉得如果再曝出老师失踪的事，今年他还要不要办了？”
说完，郁时均转身进了班级，径直走到李小方面前：“你不要欺负同学。”
李小方直接一口啐到他脸上：“我他妈教训一个婊/子，关你屁事？”
郁时均笑了笑，好脾气道：“大家都是同学，我们......”
“那你愿意替她挨揍吗？”
李小方一把撒开陈玉的头发，转身就要来抓郁时均的脖子，可手刚伸到一半便被人截住了。
郁时均捏着他的手腕晃了晃：“不要闹哦。”
他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冰冷的光。旁边的人可能没有感觉，但与郁时均近在咫尺的李小方却感受到了。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同龄人，而是一只茹毛饮血的怪物。
李小方狼狈地大叫一声，后退几步，身子狠狠地撞在了桌子上。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紧接着连滚带爬地向后门跑去。
早有准备的陆清凡等在后门，一把按住他：“你去哪？”
“有鬼，有鬼！”
他不复先前的嚣张跋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低头要往外冲：“放我走！”
“陆老师，怎么了？”
陆清凡抬头，看见宋芝云从隔壁班出来，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这边。
“没事，”他向宋芝云点了下头，“呃，有个叛逆的学生欠收拾，问题不大。”
他说着把李小方两手在背后一扭，将人推进了屋里。
虽然这小混蛋霸凌同学一等一的有水平，但如果想和他这个成年人比力气，那还是稍逊一色。
宋芝云站在门口观望半晌后又道：“陆老师别忘了今晚的排练。”
陆清凡一心想赶快把眼下这个熊孩子搞进教室里，闻言点点头：“没问题。”
李小方似乎明白过来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走，在教室里蔫头耷脑地坐到放学，拎起书包便要冲出去。
郁时均不知何时和最后一排靠门的大兄弟换了位置，一把椅子横在门里面，拦住了李小方往外逃跑的路。
“你给我滚开！”
郁时均靠在椅背上抬头，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笑：“老师说你是艺术节参加排练的人之一，怎么能走呢？”
李小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伸手便要往程姳背上锤：“他算个屁！他也有资格留老子？我他妈的......”
“那你不怕老师生气吗？”
陆清凡慢悠悠踱到李小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你再跑，老师就要生气了。”
似乎是这句话提醒了李小方。他慢慢直起身来，看向陆清凡：“那如果我不走，你就不会生气对吗？”
他的眼中似乎有恐惧稍纵即逝，待陆清凡细看过去，又只剩下一潭死水。
“当然，”陆清凡说，“你听话留下，我就不生气。”
“行。”
李小方拖着包回到座位上，“咣当”一下将椅子拉开坐进位置里。
周围的同学如获大赦，匆匆离开教室，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个。
陆清凡拽过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宋老师来之前我们先聊两句，你不要紧张。”
李小方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椅子上，眼神到处乱飞，就是不敢看陆清凡。
“昨天晚上你在哪？”
“你是警察吗？”李小方和他顶嘴，“你问我我就说？”
陆清凡好脾气地和他笑了笑：“那好啊，我们换个问题，昨晚你爸爸去哪了？”
李小方脸上闪过一道不自然，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我爸......应酬去了。”
“几点？”
“......六点四十。”
陆清凡看着他的眼睛：“不对，六点四十的时候我还没从你家走。”
“那就是七点十分，”李小方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和你有关系吗问来问去的？还排不排了？不排放我回家。”
“慢着慢着，别急。”
陆清凡看着眼前不过十四岁的小屁孩满脸都写满了“害怕”，一时间还有点不忍心。可转念一想不仅自己差点被他用美工刀戳瞎，而且他还害死了一个同班同学。
十来岁，就有如此狠毒的心肠，不知长大后会带给整个社会多大的危害。
陆清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在说谎。”
“我没说谎。”
“你没说谎记得这么清楚？”
陆清凡冷笑一声，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昨天几点吃的午餐，精确到分。”
李小方梗着脖子瞪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我他妈就是记得，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倒是也不能把你怎么样，”陆清凡耸耸肩，“下一个问题，你认识宋桥吗？”
这回李小方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愣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地僵直了一会儿，抬起头，直视着陆清凡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认识。”
“不，你认识他。”
陆清凡既然选择挑明这件事，就没想着给他留退路：“宋桥是之前二班的学生，上个月无故失踪，紧接着程姳转了进来。你说你不认识？”
李小方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算他是我之前的同学，我又不是非要每个人都认识。”
这小孩儿今天估计是下定决心要跟自己胡搅蛮缠了。
陆清凡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郁时均，给他使了个眼色：要不你来？
结果这没有同事爱的直接低头玩着书包带，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老师久等啦。”
正在陆清凡想继续问点什么的时候，教室的前门被人推开。宋芝云抱着个剧本走进来，看见他们三个人围在后面，微微有些吃惊。
“你们在后面干什么？”
“和叛逆小孩谈心，”陆清凡站起身，懒得再看李小方一眼，“宋老师来了，你们跟她去排练吧。”
郁时均乖乖地站了起来，走到宋芝云身边。
而李小方依旧是之前那副司马脸，低头用鞋尖搓着地上的一根铅笔，半晌才道：“我不排练。”
宋芝云有些尴尬地将一缕头发抚到耳后：“陆老师，可能是孩子害怕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要不你先帮我去拿道具，我和他谈谈？”
“那辛苦你了，”陆清凡说，“什么道具？”
“在办公室我桌子边上，我来得急忘记拿了。”
陆清凡应了一句，从后门出了教室准备去办公室，但刚走到楼梯边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或许是异能赋予了他超乎常人的感知力，现下学校一片死一样的安静，倒平添几分不祥的意味。
不是刚放学吗？别的班级肯定也要借着放学的时间排练吧，可为什么这么安静，连鸟叫声都......
鸟叫。
陆清凡忽然想起那天自己与真程姳遇袭之前，周遭也如今天般安静。
要出事。
他连忙回头往教室方向走，可离教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倏地炸响在他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