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安神用的。”圭恩简单解释了一句,把手指长但细的多的烟直接立在了仪表盘前方,烟神奇的在轿车时不时刹车的停顿中直立着。
“你的梦,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察觉到了和禁忌A-25相似的气息,就顺藤摸瓜找过来了。更多的,兴许教授们知道,但我一个小小的队长就没有资格插手了。我只负责把你们带过去,并解释一些我权限之内的事。”
“我已经和彦玥小朋友说过了,特殊调查处其实是一个全球性质的维持人类远离混乱与疯狂的组织,凌驾于国之上,没有国界之分。和那些禁忌扯上关系,小心些总没错,为了人类健康可持续的发展,只好委屈二位了。”
圭恩说到这,再一次透过后视镜看向楚庄和彦玥,发现前者脸色开始恢复正常,后者保持稳定后,再次开口。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算是和特殊调查处平级的机关吧,特殊调查处负责出手,关押,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负责研究分析,培养人才,有‘调查员’的摇篮这一称号。但也不是绝对的,你们进去后就知道了。”
楚庄突然插口“你说的‘进去’是什么意思。人类面对的‘混乱与疯狂’是什么?”
“字面意思呗,我文化不高,说的都是白话。”圭恩好不容易收敛住眼底的怜悯,又想起自己在前排,后排的人看不见。
“接触到那些,就几乎没有办法回到普通人的世界了。唉,彦玥小朋友,要是你不那么努力的去探究楚庄的梦境,现在就可以逃脱残酷的世界真相了。”
彦玥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抖了一下,嘀咕道,“怎么什么都让你们知道了。”
圭恩的声音沉了下去,“看到,知道了更多,在这个世界中面临的危险也就越多。所以最好的保护伞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有普通人都安全的生活在调查处用血与肉编制的保护伞中,而你们或是意外,或是有意为之的逾越了这道墙,只好隔离开来,防止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你要囚禁我们。”楚庄道。
“你们会自愿的。”圭恩笃定的说“就像我一样,为了全人类和我的家人,我甘愿每天把脑袋吊在裤腰带上活。当然,不愿意的话调查处不介意隔离所再多几个人。”
沉默良久,楚庄才开口,“那个梦我的家人们也知道,他们不会有事吧。”
圭恩笑了起来“没事,我的队员们会让他们签署协议,抹去那些普通人不应该知道的事,他们的生活照常进行。”
楚庄脑子里混乱一片,信息不多但是过于超纲,抓不住重点。
“那个...”彦玥这时默默凑近楚庄开口,“可以借个手机打电话吗,我手机没电了。”
“打给谁?”圭恩直白的问,毫不掩饰监视之意。
彦玥脸又涨红了,憋了半天他才道,“我爸妈!我的诊所还开着门呢,今天只有我工作,让我爸妈帮忙关下门!”
拿着手机,彦玥嘀嘀咕咕的缩到轿车边,颇有被强迫的委屈感。
看来就算是养父母,他们感情也很好。楚庄又挂念起了自己的家人。
“如果梦境的事情解决了,我能不能也抹去记忆,回到我的生活中去。”楚庄轻轻问。
圭恩愣了一下,“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说完,只是拿起仪表盘上燃了一半的烟,抽了一口然后掐灭,收进了口袋里。叹气叹出一大片淡蓝色闻起来甜甜的雾气。
“没事!”他似乎是对自己,又是对楚庄道“至少我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儿女都在家等我。马上又可以见到她们了!”他炫耀似得对后排两个青年说“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孤寡青年是不会懂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快乐的!”精神异常亢奋。
楚庄默默看着窗外,随着呼吸,淡蓝色的烟雾缥眇着消散,正如圭恩所说这烟有安神的功效,楚庄的心在听闻如此多违反正常人世界观的事后,心竟然一反常态的越来越平静,活跃的脑细胞逐渐待机,最后居然在缓慢摇晃的轿车里靠着窗睡着了。
圭恩的视线不经意间看向后视镜,扫过打完电话正在打哈欠的彦玥和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楚庄。
年轻人沐浴在粼粼的阳光之中,像镀了层金色的光晕,富有书卷气的柔和面目好看的不可思议。
本是相当平和的场景,圭恩的瞳孔却骤然放大,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表情严肃。
圭恩立刻抬手按向影藏在耳朵里的监听设备,开启对话功能,道,“指挥中心,目标人物楚庄睡着了,在我车上。”
对面传来平静的声音,“安全评定通过,已转接本任务负责人王沉舟教授。
短暂的停顿过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圭恩,你不是说九点就把人送来吗?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还在路上?我这里都快乱死了,禁忌A-25这两天频繁异动,老教授们要急死了!对了,你说那个和A-25似乎有潜在联系的人在你车上睡着了?”
圭恩称是,不免心虚,“我看他早上脸色不好,就点了只“蓝烟”,没想到安神效果过头了。”
王沉舟不悦更盛,“现在靠边停车去叫醒他,趁我这边数据还在正常范围内。有一只探索小队在A-25四周,禁忌异动起来就麻烦了!”
圭恩迅速执行,一边高声喊着试图叫醒彦玥和楚庄,一边违规变道激起连成片的鸣笛声。
楚庄只觉得昏沉着就睡着了,夏日炽热的阳光和轿车内空调的冰冷相容,松弛感在身体中弥漫。没多久,一股熟悉的特殊香气逐渐包裹楚庄,让他似乎丢失了形体,逸散成雾,向不知什么地方游弋。这是进入那个奇怪梦境的前奏。
楚庄试图挣扎,逃离噩梦醒过来,但无数次尝试都是失败的,他不可抗拒的坠入那片世界。
就在这时,强烈的痛楚席卷了他,帮助他挣脱了噩梦,他头一次在噩梦固定流程结束前醒过来,然后不受控制的因为痛苦弯下腰,手指痉挛。
终于醒了!
站在路边人行道上的圭恩先是松了口气,之后在路人以及已经清醒了的彦玥惊恐的目光中,拔出了将楚庄左手钉在车靠背上的短刃。
鲜红的血液顺着银亮的刀锋流水般滴落,浸湿了车后座毛线编织的套子,晕染着扩大。
圭恩扶起眼看着痛的意识模糊的楚庄,死死抓着他的手腕防止动脉血喷射,低声不忍道,“对不起啊楚庄先生,都是我的疏忽,如果你不醒过来,整个探索小队十几个人风险太大。都是我的错。”
说着,他随手从自己衣服上不知什么地方扯下一根长布条,勒住手腕的同时试图将那柄贯穿手掌的短刃拔出来。
但是断刃似乎卡死在了骨头缝里,用蛮力拔出来必定造成二次伤害,于是他放弃拔出短刃并将其固定在了楚庄的手上。
楚庄终于从手掌传来的巨大痛苦中缓过来,眼圈发红,全身颤抖。
等圭恩拿着警官证遣散凑过来路人,再次回到车上时,楚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给我一刀是为了让我醒过来?我如果不醒,会有什么后果?”
圭恩停顿了一会儿,听到王沉舟教授透过耳朵里的设备道,“把通讯给楚庄。”他没有磨叽,直接照做。
楚庄从圭恩手里接过那片小指甲盖大小透明有黏性的类芯片物体并按提示贴在耳朵内侧,就听见一个清亮的男声道“你好,我是王沉舟,刚刚圭恩的失误对你造成的危害我很抱歉,”
“客套话不用说了。”楚庄直接打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楚庄先生的冷静超出普通人很多啊。”王沉舟带着笑意说,“电话里很多说不明白,我看你们的定位,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和我见面,到时候详谈,你最好现在想好要问什么,我尽量在权限内解答你。以及你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我们不会让一只精心培育的探索小队消失在无意义的事上,所以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楚庄额头冷汗密布,一半是痛的,一半是气的,他立即捉住了矛盾点,“既然知道有我这么个不可控因素在,为什么还派人去你们说的禁忌周边?”
“这是个意外。”王沉舟回答,“他们原本在集体生物意识的中央,碰上了乱流被卷到了边界,也就是A-25所在地。”
楚庄说不出话来。
他扫了一眼前排的圭恩,完好的手略过耳朵,把沾在指腹上的通讯设备直接杵在了圭恩的脸上。
圭恩理亏,只是小声道,“这东西很贵的,很难批下来...”
十分钟后,彦玥白着脸,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
他小心的看着一脸低气压的楚庄和愁容满面的圭恩道,“窗能不能打开,血腥味太重,我要吐了...”圭恩降下了彦玥边上一半的车窗,他才终于感大口吸气。
又过了十分钟,彦玥见圭恩大叔在专心开车,便悄悄凑到楚庄身边,在他耳边说“你有没有觉得脸疼?”
当然感觉到了,不光脸疼,好像左边还有点肿。
楚庄用探寻的眼神看向彦玥。
“当时他突然靠边停车,差点和别的车撞上,还大叫想叫醒我们。我一下就醒了,但你没动静。他就下车打开你那边的车门,晃了你半天,然后他就掐脸掐肉掐脖子,还甩了两个耳光,超大力的,清脆的不行啊!你还是不醒,最后他就...”彦玥畏惧的指了指楚庄的手,“我都要吓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楚庄默然的摸了摸自己刺痛的脸颊,对于自己被删了耳光这件事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这种近乎于冷漠的态度让彦玥都有点畏惧。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被短刃贯穿手掌的手指,可以动,但牵连已经凝结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
“我也不知道。”楚庄坦白。
其实根据现在得到的信息,他有大致的推断与猜测,但不久之后就有确切的答复,没必要现在揣测,他转而说,“彦医生,把你扯进来了,对不起。”
彦玥表情复杂,眸子里映出的情绪和迷雾一样看不真切,“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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