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祂

训练场原先是瓷都景庄学院的操场,篮球场,等户外运动场的位置,形式略微变化,合多为一,以白线划分为多块,跑道不规则的盘绕,加长许多。

几乎在他们到达的同时,另外两个拎着箱子的人影也出现在了训练场边界。

两个人中较高的人做手势示意他们往训练场中央走,他们以一定的间距跟着王沉舟三人。

待停下来,彦玥看清这两个人的样子。

两人都是瓷洲面孔,一个较小,十多岁的样子,是个眼睛很大,并且有着罕见碧绿瞳色的女孩,另一个男人面容和王教授差不多大,头发却白了大半,很显老。

女孩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菱形的盒子样物体递给男人,男人打开盒子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里面温度计似的液柱微弱的浮动了一会便没了动静,他却没有因此放松,眉头紧锁,迟疑着向女孩招手。

“齐时,问题很大吗?”

名为齐时的男人摇头,表情却更加严肃,“异常元素度量尺没有发现不对,但是我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说?”王沉舟问着,手上却一点不停的开始向上级汇报。

齐时皱眉想了一会,“不太好的预感,灵感这个东西很难具体说出来。”

“上级已经决定暂时封锁训练场了。”王沉舟低头迅速在一块平板上写写画画,他抽空看了眼被放在地上的楚庄。

青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泛青,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非常骇人。

不知道他在梦里看见了什么。

如果是污染非常强的东西,当场异化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若是真的如此,在场的人都别想站着离开训练场了。

“小猫,你先走吧,这里太危险了。”齐时显然和王沉舟想到一块去了,他压低声音对女孩说。

王沉舟瞥了眼齐时,“晚了,不是都说了训练场被封锁了吗,和禁忌沾边的人一旦出现异常,有强污染性的几率非常高。所以在没摸清楚底细之前,所有相关人群全部隔离。你违反特调法别那么光明正大行吗?”

齐时到是一点都不尴尬,“我没把你当外人,让小猫先被隔离不行吗?我总感觉等会儿会出大事。”

虽然说着危险,齐斯一点没退的在楚庄身边跪坐下,手贴上了青年的额头,眼眸微垂,像是在感受什么。

不一会额头便渗出细密的汗珠。

再危险,特殊调查处和密大都不会随意放弃一个可能有救的人。

王沉舟靠近女孩,“我问了上级,你可以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待着,但暂时不能出封锁圈。”

“好。”女孩乖巧的放下箱子迅速跑远。

“你呢,和戴小猫一起去一边吧。”王沉舟转头对蹲在齐斯对面的彦玥道。

“我...”,彦玥颤巍巍的扶着膝盖站起来,怕的,也是蹲太久腿麻了。

他后退两步,“我就这里待着吧...”

意识随着尖锐的疼痛碎裂,在某个朦胧的瞬间又重聚,带来千百倍的痛苦。

青年无意识的痛哼,微弱的像呻**吟。

极端的恐惧如瘟疫般侵染脑海,他徒劳的抗拒着...抗拒...什么?

越来越近了...

祂顺着无形的丝线,降临人间...

“啪嗒”,一滴汗珠落在草地上。

齐时无力的向前倾,被王沉舟眼疾手快的搂住,“齐时!艹,你不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吧!”他用力掐齐时的人中。

“别...疼...”只是灵感损耗过大的齐时靠着王沉舟缓了一会,“我没办法进入他的潜意识,也就是说,他戒心非常强,且灵感比我高。”

“真的?”王沉舟面露不可置信,“灵感这么高,怎么可能现在才进入密大?保护伞只护得住普通人。”

“确实奇...”

青年痛苦的轻哼一声,手指尖都在哆嗦。

齐时在这一瞬间灵感爆炸,危险的预感刺激的他感觉头皮都快飞起来了,“快走!”

王沉舟毫不犹豫的拖着齐时向后一个飞扑,连滚带爬的走了不到五米,一股源于灵魂的巨大恐惧便压得所有人动弹不得,思绪一瞬间全部空白。

原本昏迷不醒的青年缓缓坐起来,一个动作就耗尽了他的力气,没有血色的嘴唇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嘘。”

祂似乎在笑,亦或是仅仅在模仿人类的动作。

明明面前什么都没有,他却清晰的“看见”了,祂,祂本身的样子。

最纯正的黑透过楚庄的眼睛,直入眼底,

神经递质疯狂刺激突触,色彩在人类的脑海中炸开,他的灵魂似乎漂浮在空中,

俯视,

一整片绚烂的神国。

他在一瞬间被裹挟着览遍那个颜色多到神经衰竭的世界,所有事物都在低声呓语,完全陌生地诡异音调却能让他感觉到那股几乎渲染灵魂的狂热,它们在为祂的出现狂喜。

这样的画面却只会让人类脆弱的灵魂衰竭。

他听见无处不在的呼唤,“楚庄…庄生…”回荡在每一个有间隔的腔室,每一条神经,每一个充满液体的细胞之中,他头痛欲裂,恨不得直接死去,他的灵魂快崩溃了,像脆弱的玻璃容器承受不住过量的灌注。

下一刻,一切消失,就如同梦一般醒来即消逝。

他依旧在训练场中央,眼前是无边的混杂鲜红血丝的黑幕与...祂。

祂在笑,用梦境中的人类形象...

楚庄却感受到了祂身上蔓延出的绝望与痛苦,与他的神国迥然不同,浓郁的就像他是绝望与痛苦的化身。

泪水从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溢出。

训练场的警报疯狂尖叫,伴随地底一阵隐约的机械运作声,训练场外围栏杆上闪起密密麻麻蓝色的光点,某些设备在瞄准。

王沉舟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才醒过来,但是肉眼可见的训练场除了最边缘的封锁,只有自己会动。

头爆炸一样痛,眼前一片模糊。

这是被扣理智的典型症状。

王沉舟摸了下齐时的脉搏,发现人还活着,就干脆摆烂的在原地躺着,直到不再眼花。

齐时灵感非常高,灵感高的人更容易察觉危险与未知,也更容易被扣理智,陷入疯狂甚至死亡。

等他慢悠悠的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已经碎了屏的平板开始汇报,顺便说明自己有理智,没疯,然后挨个看昏迷的彦玥,戴小猫和楚庄的情况。

万幸,一个都没死。

楚庄没死还真让人意外呢,不过看他七窍渗血,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也快了。

刚刚发生的情况......

王沉舟翻版了脑子里的资料,然后放弃思考。

他原地坐下,看着慢吞吞靠过来的,穿着厚重防护服的调查员,疑惑起为什么自己一行人没有被当场射杀。

就算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个极端可怖的东西通过楚庄降临了。

虽然活着还蛮高兴地,

但是

这都不当场击杀......

祂远离了祂的蝴蝶,

他现在太脆弱了,即使已经尽全力压制,现实中的一眼,就已经让人类濒临崩溃了。

不过...

祂颇为愉悦的“捏”了一把随手从“绿迷”上挖出来的一团绿光,后者怯懦的不断收缩。

还有以后.......

当楚庄再次恢复自我意识时,已经是十多个小时过后了。

消毒药水的气味充斥建造在地下的医疗区,人造的光源将这片重症患者与疯子云集的地区照得亮如白昼

其中一间病房中,一个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青年神情恍惚的盘坐在床上,头往一边低垂,左右手都插着吊针,连接的透明管子里缓慢流动着或透明,或深色的液体,有的输入,有的输出。

病房厚重的房门被推动,一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医务人员推着小推车进来,更换药液。

兴许是他动作的声音大了些,又或是拔针头时太心急,弄疼了病人,监测病人心跳等数据的仪器发出心率和血压变化的警报。

医务人员猛地看向病人,发现病床上的人抬起了头,在凌乱的头发下,一双异色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他被吓得头皮一麻,然后专业素养很强的第一时间按下房门口的呼叫铃。

楚庄瞳孔聚焦,大脑费力的处理五官获取的信息。

他努力睁了一下眼睛,想让左眼血红一片的视野变得清晰一些,但毫无作用。

我在,医院里?

楚庄锈住的大脑终于在一个白大褂进来后顺畅起来。

白大褂有着让人信服的偏后发际线,他进门后首先将厚重的大门落锁,然后边更换吊着的药水,边取下挂在墙上的病例翻看。

这两个动作居然可以同时进行。

楚庄看着白大褂的动作,又坐着懵了一会,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大褂不疾不徐的完成同步进行的两件事,办了张椅子在楚庄面前坐下。

他从胸前口袋里拿出圆珠笔,在楚庄面前晃了一下,“咔哒”一声按出芯。

“姓名。” ------- “楚庄。”

“年龄。” -------- “23岁。”

白大褂低头在病历上记了什么。

楚庄缓慢皱起眉头,懵懂的看着中年人,语气迟疑。

“你刚刚对我...干了什么......”

中年人对着病历兀自点头,不知在赞同什么,“一些让人集中注意力的小技巧。”他微笑着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极具有亲和力的中年男人的脸,略显圆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楚庄嘴巴动了一下,但没有发出声音,他看着中年人和蔼亲切的脸,呼吸略有急促,“你有让人感到亲切的,能力?”

中年人毫不意外的笑了一下,“年轻人灵感确实很高。”

他自然的收回技能,全身散发的亲切和蔼的气息散去,留下普通的两鬓斑白,稍显圆润的中年人。“其实我的能力完全无害,开着会让你轻松一点,我面临的危险也少点。所以,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太好。”楚庄干巴巴的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医疗处,地下一层。你进入这里不到十个小时。不要抗拒我们的治疗,你知道自己处于怎样危险的状况。”

中年人耐心的劝导,“我是你这段时间的主治兼心理疏导,我叫梁七,你可以叫我梁叔,学生们都这么叫我。”

楚庄低头盯着自己扎着针头的右手手背,泛青的血管在手背上格外明显,和深色的药液几乎混为一体。

左手被包扎了起来,现在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感觉不到这只手。

头动作带来的牵扯感让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带着氧气管,以及额头上贴着奇怪的贴片。

他眼神放空的沉默的一会,直白的说,“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从倒下的一刻,到现在,一点都不记得。”

梁七哑然失笑,“你要是记得,也不可能有理智的在这里和我交谈。暂时不要去回想,不要探寻。之后特殊调查处会派人来获取你的记忆。”

获取,记忆,楚庄是学生物的,却也不知道还有办法获取一个人自己都不清楚的记忆,这应该是心理的领域。

“就是催眠。”梁七果不其然说。

“我知道了会没有理智,你们知道了不会吗?”楚庄问。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稍微回想一下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巨大的痛苦,绝望等等负面情绪就会压得他喘不上气。

这直接体现在生理机能上,仪器开始报警。

“我们有特殊的办法。”,梁七冷静的站起来,边调整各种药液的滴速,边开口安慰,“别激动,呼吸慢一点。你的大脑自动屏蔽了无法理解的部分,现在回忆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

梁七话落,下一刻,楚庄就觉得心脏好像开始隐隐作痛。

楚庄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才指了指吊着的瓶瓶罐罐,“这么多药,没有负担?”

“有啊,是药三分毒。”梁七平静的坐下,“但不用药你昨天就死了,这些都是从特调的医疗处调来的C类药品,副作用可能大,但是只要还活着,都能救过来。”

“为什么救我?”楚庄放弃回忆,转而思考,“我的危险性远大于价值。”

“不。我们不可能放弃你。”梁七的语气非常严肃,随即又温和的补充道,“首先,我们密大和特调本来就是为了人类存续存在的,不可能随意放弃一个有救的人。其次,我们有用特制的设备记录当时发生的事,虽然得到的东西很少,但是超乎想象的有价值。”

他顿了一下,“楚庄,我们非常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科研所那边。”

梁七的目光仿佛在说,科研所想把你就地解剖。

有价值的科研样本不可能杀掉。

楚庄默默想。

“所以,我接下来会去哪里。”

楚庄已经做好了被拘禁或者送去科研,所被当成实验样本的打算,

但是梁七却道,“密大,上学。”

顶着楚庄奇怪的目光,梁七解释,

“根据评估,让你处于拘禁状态不是个好选择。你的异常似乎与自身状态和情绪有些关联。”

“昨天你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研究所那边太急躁了。我一向不太赞同他们为了科研忽视人本身的作风。”

“那没有了这些药液和设备,我怎么脱离睡眠?”

楚庄在醒来不久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睡,只是进入了一种大脑凝滞的状态,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是坐着的,十个多小时保持盘坐姿势,他的腿和左手一样几乎没知觉了。

这种行为非常合理,因为异常就是在昏迷或者梦中出现的,密大不可能马虎到不注意这点。

“每天晚上回来医疗处输液。不过睡眠缺失的情况不会持续很久,最迟一周,你会得到结果。”

梁七将病例拿在手里翻了又翻,向门口走出去,“好好休息吧。等会儿会有人送书过来,你先预习预习。”

房门被关上,其内部发出沉闷的机械运作声。

青年盘坐在床上,以一个会导致颈椎病的姿势歪着头散焦看纯白的墙壁,左眼血红的眼珠搭配失血苍白的肤色,颇有吊死鬼的诡异感。

他似是茫然的微仰头,就像迷失的人仰望星空,试图找到方向,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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