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梅雨季。
在五一后晴朗了个把星期的天气在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又开始下起雨来了。
村子里的人都是习以为常,过了小满就是水,对温叶这种不熟悉日历的人来说也非常正常,马上就要高考了,高考总是会下雨。
雨下得不算大,缠缠绵绵的,偶尔下大一点没半小时又会变小。
气温也因着变冷了点,温叶今天换了身长袖,但裤子还是短裤,露出的大腿皮肤白得晃眼。不过上面的暧昧的痕迹还是有些密集,尤其是膝盖上的青紫。
对于这一点,温叶想自己需要好好地戒欲一段时间。
由于乱七八糟地胡乱缠了好几天,温叶感觉自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他以前还想着为什么影视剧里妖魔鬼怪都爱找凡人双修,现在想明白了,可能是因为凡人太弱了,可以任由它们折腾。
温叶目光幽怨地看向坐在不远处摇椅上翘着尾巴的某条蛇。
白夔长发及腰,散落在摇椅上,巨大的蛇尾拖在暗色的水泥地面,呈现出冰冷锐利的颜色,即使温叶看惯了,这会儿一眼看过去还是会第一时间为这不似人的异样饿心颤一瞬。
这还算好的,白夔在床上兴奋的时候不小心把蛇头冒出来,吓得温叶直哭,白夔差点被温叶搞萎了,慌里慌张地变回去,小心翼翼地舔他的脸,不像蛇像是小狗。
说起小狗,温叶又把目光看向了缩在旧衣服做成的小窝里的小猫咪咪。
温叶给小猫取的名字非常简洁朴素,就叫咪咪,曹敏知道后还为咪咪感慨了一会儿,说干娘无能制裁不了你爹。
自从白夔入住老宅……不对,是彻底现行在家里后,咪咪就开始了拔剑四顾心茫然,它怕蛇,又想保护主人,结果对蛇的外形和主人的外形分不清,而且现在连味道都混在一块儿了,更别提那条蛇尾巴一摇,说了句小猫咪不懂的话,主人就扶着腰过去了。
它到底还保不保护主人啊!?它只是只刚断奶不久的小猫咪而已!
温叶走过去是因为白夔说:“过来抱一下,我困了。”
可能□□产生联系之后人与人的关系都会变得更加亲密,当然,人与妖也一样,温叶不自觉走过去,站在蛇尾边上没靠过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站在那,忽然张开了收,是一种寻求拥抱的姿势。
白夔半眯着的眼睛睁开,蛇尾动作微蹲,在温叶反应过来羞窘地要收手时,对方身子一直,尾巴一卷,温叶被卷着腰抱起来,被白夔拥进了怀里。
他坐在白夔的蛇尾上,应该可以算作是人类的大腿位置,鳞片冷而坚硬,温叶靠在白夔的身上,感觉到了他身体的低温,侧耳似乎还能听到冰冷的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们依偎在雨天的屋内,看天井落下的细细密密的雨,听着水流声,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平静。
温叶慢慢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陷入了睡梦,这次,他又做梦了,但这次的梦里,没有白夔。
……
这次的梦很奇怪,他是在一片黑暗里醒来的。
他不再是孩童,也不是少年人的身体,而是虚空的,就像是一阵烟雾。
好像是在一间漆黑的房子里,四处都被厚重的布料給遮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叶闻到了下香烛纸料烧尽后的味道,有一种特殊的香气,温叶只在大学时和同学一起去寺庙的时候闻到过。
温叶像鬼一样在房间里飘荡,然后撞到了床上。
床上有个人躺着,一声不吭,不知道是活的还是死的,温叶没有听到呼吸声。
因为是在梦里,且习惯了房间的黑暗,温叶莫名的不害怕,他弯下腰俯身去看,模糊朦胧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乍然看见,温叶呼吸一滞。
……这是他的脸。
躺在床上的人眉目紧紧闭着,唇微抿,看不出脸色如何,但从神情上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温叶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坐下来,手放到了床上人的胸膛上,很微弱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在梦里的他要死了吗?上一个梦他病了,马上要死,听梦里“母亲”与其他人的话语片段,似乎是用了奇怪的办法来治疗他,那个办法大概就是白夔与他的交合。
但他们知道白夔是妖吗?古人,尤其是男子虽开放,可人与妖终归是不一样的。
现在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他”要死了吗?白夔又在哪儿呢?
奇怪的梦境衍生出无限的问题,温叶来不及再多思索,隔着厚重的布帘,他听到了外面有人靠近,交谈声模糊地响起。
他飘过去,贴近帘布。
“……夫人哭了好久,被老爷关在院子里出不来。”
“少爷也真是被妖怪迷了心智,为什么要包庇妖怪呢?那蛇妖一张嘴能把我们全府上下全吃了!妖怪的话怎么能信,妖怪口里的情情爱爱说到底还是想吃人!要是晚一步,大师没来,少爷的命就不保了。”
“可是少爷原先病得那么严重,不也是大师说要有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人跟少爷……”
“大师那是被骗了,应该是要阳年阳月阳时的,蛇本就阴冷,和少爷……那不就更坏了嘛!那蛇妖太会骗人了,可怜夫人还好心待他,少爷如今命在旦夕,老爷也不敢把人放出来。”
“希望大师能救救少爷。”
“……指不定大师也不行,那蛇妖不是说他是我们家拜的大仙吗?”
“它说什么你信什么?”
“欸也不是这样说……”
声音轻了下来,短暂的停顿,外面似乎来了其他人,温叶心下着急,竟穿透了帘布,靠在了窗门上,薄薄的纸窗映照出外面站立的人影,温叶还未来得及去看,门就被拍开了。
刺眼的阳光洒落,温叶连连后退,踉跄之下摔在了地上。
他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里看见了一个不高的瘦长身影。
“怎么是你?”声音浑厚低哑,说话人年龄不小,透着沧桑。
对方讶异地说完,温叶便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灼热从对方的身上传出,痛苦之下,温叶不住后退,想要躲避到阴暗的地方去。
而那个人一直站在门前,看不清身影与脸,只视线一直看着他,直到外面有哭闹声传来。
急促的脚步,下人的劝阻,大怒的呵斥声,还有女人凄厉的哭声。
“囡囡——”
站在门口的人侧耳去听,动作微顿,温叶得到短暂的喘息,但随后对方挥手甩来的一道光,让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
“你怎么样了?”
温叶醒来,就看见白夔绷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吃人。
面对询问,温叶扶着疼痛的脑袋,“……还好。就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白夔没说话,胸膛剧烈起伏,温叶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竟然是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怎么了?”温叶疑惑。
“就是有个恶心的东西,看着就烦,想把他杀了。”白夔张嘴就是法制咖。
温叶握住他的手,严肃着脸:“冷静。”
不过话说到这,温叶想起来梦,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你口中说的东西是人还是鬼啊?”
“不人不鬼。”白夔阴阳怪气地说,“以前可能是人吧,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鬼还是人,总之是个该死的东西。”
“……”
看得出来对方得罪白夔得罪得非常深了。
“你一直知道我做了什么梦?我的梦跟你有关吗?”温叶看着他问。
白夔与他对视,没有说话,是默认的态度。
温叶忍不住:“你是梦里的大仙吗?你是……保家仙?”
保家仙是民间神,专门保护一家一姓的保护神,家里有人去请了保家仙回来,就要一直供奉,保家仙也会一直庇佑那户人家。
温叶听爷爷奶奶说过,村里以前古早的时候有不少人供奉保家仙,温叶的爷爷也曾经想供奉过,但被大伯和父亲制止了。
“你是我们家的保家仙吗?”
又是一段沉默。
白夔似乎不太想谈起这个,温叶竟然在他脸上看出了莫名的哀伤。
但是最后,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抓住温叶的手,把脸靠过去,贴到了温叶薄薄的胸膛,听着里面心脏的跳动声,感受着这温暖的温度。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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