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戏(20)

“按唐……唐瞳的说法是他自己能出来。”唐瞳不在,多数时间都在倾听的唐衍自觉接替了他哥的位置,“等拿到‘船票’,他会在来的那个码头等着。”

“我们两队一艘船?”凌微阁踹了脚旁边那个被派来监视的人,觉得他不能留,“来的时候不是一艘。”

“还是说我们两队合伙?”

“等唐过来再看。”唐衍垂眸盯了那个跟踪监视的人一会儿,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哥虽然病了一场,但伪装潜伏的实力还是在的,怎么会轻易让人跟上?

作为另一个城市的执政者,陈家的实力果然卓越。在一个晚上有条不紊的准备后,陈家夫妇在早晨七点钟准时到达梅府门口,叩响梅府大门。

因为昨天唐衍一到就递了信,梅晔带人早早在门内等候。

“陈先生早。家主在议事堂等您。”梅晔低头问好。

“有劳了。”陈家主回答。

身后是跟着的夫人与手上拎着什么的助理。

议事大厅。

梅蕴礼身后,唐瞳静静站在一边。

不知道梅蕴礼抱的是什么心思,反正昨天晚上两点结束谈话,今早五点多又被叫醒,唐瞳脑子里除了疲倦就是怨愤。

他站在那里,就像站在那里一样,脑子还是空洞的,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卖身契果然不能签。

这里果然不是人能待的。

外面有嘈杂声传进来。

唐瞳垂眸瞥了眼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的人。

从五分钟前他整理完材料开始到现在,对方没有和自己交代任何要做的事,一会儿能不能接触到陈谙还是一回事。

其他都可以不管,主要是船票。

船票在陈谙手上,并且他还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还算得上清晨。梅府离市中心不近,周围的环境也算清幽。在一片断续的风声鸟鸣里,唐瞳隐约听到汽车声,随后一阵人语伴随着脚步而来。

唐瞳回神。

侧门有群人踏进堂内。为首的男人,应该叫老爷吧,大概五十来岁,后面跟着的看似有些着急的年轻姑娘……应该是夫人,而后跟在二者旁边的是一位年轻的青年才俊,大概是长……

陈景良?

陈景良。

唐瞳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最后一位年轻先生后,落在了右斜方的座位上。

他好像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思绪流转的半秒钟里,双方会面已经开始。

“陈先生,久仰。”梅蕴礼在察觉来人的瞬间就起身相迎。

唐瞳揣了下情势,选择跟着。

几人从楚河汉界的两侧缓缓又着急地到了“河”中央,唐瞳看二位握了握手,煞有其事地寒暄了番“之乎者也”的话,然后又移步至桌边坐下。

唐瞳站着,陈景良亦然。

青年身着月白长衫,手上拎着个花纹繁复华丽的袋子,见到他后轻轻弯了下嘴角。

唐瞳微微颔首示意。

“闻人道梅先生助手梅小先生能力卓越,敢问二位是?”陈延儒笑问梅蕴礼,“不知小女是哪一位所救?”

“救”字咬得非常重,生怕别人听不出来这句话的隐藏义。

“唐瞳先生。”梅蕴礼往左摊了下手。

“陈先生好。”唐瞳随之欠身。

陈先生保养得当的脸上威严气质渐收,换上了对后代的慈爱神色。

他转头示意身边的较为年轻的女人,陈景良会意以捧代拎,把手提袋端在手里。

“陈某夫人给唐小先生带了谢礼,礼轻情重,还望收下。”陈家主转头看向唐瞳,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陈延儒身边,陈夫人仍优雅地坐着,二者身后的陈景良把一直留在手上的精美袋子递过来,唐瞳垂眸看向自己目前的“主人”询问,见对方微微颔首,唐瞳才双手接过袋子,道谢后退回原处。

谈话还在继续。

与唐瞳所想不同,送上礼物之后,对面众人不是提出见一见小女儿的请求,而是聊起了高低得有三十年前两家首次,也是上次合作的事,并由“古”讲到了“今”,谈起了近来西月使团来访的消息。

在此期间,唐瞳不留痕迹瞟了手上的精美袋子好几眼。按照重量形状来看,这里面放着的大概率是个木盒子。不大,那木盒子会装些什么?玉佩?发簪?

还是说这里面的是“钥匙”?

面前两个人绕了三百个弯终于提到了双方两家合作的意愿。唐瞳刚打算认真听听有没有可以掺和一脚让“主人”合理放人的方法,梅蕴礼忽然止住话题,看向陈夫人的方向:

“夫人要见一见陈谙吗?”梅蕴礼温和笑道,“小姑娘在等夫人来看她。”

看来这是想添了新人又留下旧人。不等对方反应,他又下达了另一道命令:

“梅晔留下,唐瞳带夫人进去。”

“是,先生。”

唐瞳退后,侧身向陈夫人。

为了不在礼仪上出什么能让人抓到把柄的乱子,刚才他都没怎么敢细看这位看着年轻的夫人。夫人看着有些病弱,初春时节,内里的深色长裙和外搭的大衣都让其在盎然春意中有些沉重。

陈家夫妇在耳语什么,梅蕴礼就在对面温和地,静静地看着,也不催促。半晌,等陈夫人起身走向侧门等着的少年,他才微微抬手,看向陈延儒。

身侧,梅晔面无表情放下几份文件,随后回至身侧。

“陈先生,陈小先生,别来无恙。”

真正的谈判开始了。

———

唐瞳引着陈夫人跨过无数门槛来到另外一个内厅。一张桌子,几张椅子,数盆绿植———与正厅相比,这里实在小得多。

这里是比较僻静,但陈谙也不在这里。

“您这么年轻,陈谙……陈景月是夫人的女儿吗?”唐瞳停下脚步随口一问,“夫人在这等会儿吧,我带陈姑娘过来。”

陈夫人轻轻颔首。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她的手交叠在身前,无意识有些颤抖。

见对方有些深闺女子的局促,唐瞳莞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一旁端出早已备好的茶水糕点放在红木桌子上。

“可能需要些时间。”唐瞳道,“夫人先用些茶点吧。”

随后他朝对方微微笑了下,带着东西从侧门离开。

他可能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如过去的十几年,陈谙现在正在继续着她的毯功。唐瞳一进门就看着人姑娘一连十几个跟斗翻下来站着稳当还不喘一口气,在自惭形秽的同时面不改色敲响了后院木门。

“陈谙。”

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姑娘回头,见到是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

“走吧。”唐瞳最后掂了掂手里的这份谢礼,选择把它放在院里角落的石桌边,随后带姑娘离开。

院子里有一株桃花从别院伸过墙头,唐瞳向上看去,那簇枝条在风里晃了晃。

“唐先生。”侧边陈谙忽而道,“我想留下。”

“这由梅先生说了算。”唐瞳道,心里却想着那封信的事。

故他又道:“或者你和梅先生商量先回去认主归宗,再让他领你回来。”

陈谙不语。

其实陈夫人在小厅里并没有等多久,但在见到唐瞳回来的时候,她却像找到了什么依仗一般迅速起身,眼神追随。

“夫人。”唐瞳上前拉开椅子,示意陈谙上前,“这位是令爱,在这里叫陈谙。”

他从一旁的柜子里给姑娘也到了一杯茶,想了想,连同茶具一起取出放在桌上。

布好茶具后他稍扬唇角朝看着他的陈谙笑了下:“二位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随后便从侧门离开。

唐瞳从久别重逢的母女那脱身,拐过几个拱门,遇到几位不知去哪儿的青年学生,又穿过那株半遮面的桃花,回到院子里。

东边是石桌,西边是道具房,北部隔几道门通向戏台水榭。现在四面无人,听动静也不像一会儿后马上会来人。

唐瞳没有迟疑,径直走向他暂放礼物的石桌脚边。

那个花纹精致的礼物袋还静静待在那里,仿佛没人来过。

梅府中心,就是话事人住的地方,有两个门。一个入口,一个出口。

之前他走的一直是入口,今天往另一个方向走,终于看到了出口的位置。

和紧邻练功大院和弟子宿舍的前门不同,这里算得上荒僻,人迹罕至。满墙的爬山虎不知为何在春日也这么生机盎然。

这实着不像摆得上明面的地方。

唐瞳想到蓝胡子的小门,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瞳孔缩了一瞬,手上的“礼物”有些烫手山芋起来。

他好像知道这里是什么,也好像知道他们的行动为什么这么顺利了。

狡兔死,走狗烹。或许在某些人眼里,该到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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