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走廊吃人的怪兽般张着血盆大口,唐瞳的心有一瞬忽然剧烈跳动。
他在害怕。
在地牢下面的时候他也是害怕的,但那时情况太紧急,来不及让他多想就要向前看。
现在被淹没在黑暗的宁静里,所有恐惧都被放大几倍。
他在怕什么?他问自己。
怕未知的漆黑环境,怕将到来的事情,怕这里成为自己永远的坟墓。
怕有不可预测的情况发生,而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他的手臂在颤抖,虽然面上依旧冷静。
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他们会在哪里等他。
他要机遇和希望。
他深吸了口气,松开紧握栏杆的手,走向黑暗的血盆大口。
如他所想,这里没有窗户,薄薄一层月光只能在墙外徘徊,不知是不是他精神过于紧张了,视野里黑暗的环境中若有若无飘散着血红的痕迹,如随处可见的剔透的红。
唐瞳摸索着走到了一扇门前。
门上的花纹随着手指的移动慢慢展现在他脑海里。盘绕的枝茎,条状的花枝,脑中自然浮现了旖丽的画面。
“进来。”里面有人道。
唐瞳敲了三下门,擦干净手心的汗,推门迈入。
“吱———呀———”
门被推开又关上。
站在门口的是个淡漠的少年。
“夜安,先生。”
他又回到了那个无畏的少年身上。
房间里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黑暗,压抑的氛围缠绕着他,房间里有一扇窗,此时玻璃半开着,月光如玉泻下,朦胧照亮半个房间。
而公爵先生斜倚在榻上,浑身洒满月光。
他抬眸看他,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衹。
“过来。”神祇道。
唐瞳听话走到离他一步远处。
对方依然在打量他。
从浸着光明和黑暗的头发丝到狭长的眼尾,再到湿润的,嫣红的唇,最后是腰间浴袍的系带。
“把刀拿出来。”他漫不经心地盯着少年的腰间,白得透明的手指轻轻划动,似在勾勒清瘦的腰线
“没带上来。”唐瞳心漏跳了拍。
榻上的人笑出了声。他坐直身体,从自己的长袍中取出一把刀,在少年讶然的目光中伸出手臂,在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线。
他要做什么?
唐瞳退了一步。
“我不怕光和刀。”男人开口,声音沙哑。
“你可以试试。”试试像对待休斯一样。
唐瞳可以想象到黑袍下人淡漠如陈述般的神情,他看着苍白手臂上迅速消失的伤口,心中震撼。
血线消失得很快,至少以他目前的水平,还不能在这具躯体上弄出致命伤。
“看到了吗?”
唐瞳点头。
公爵从榻上站起,颀长的身影恰恰能把他包裹在内,他看了退后几步远的少年一眼:
“过来,坐下。”
唐瞳依然站着。
“先生。”他说,“已经很晚了,您有什么吩咐?”
他说的不差。夜观天色,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一个吸血鬼最具力量的时刻,以及一个劳累的少年最虚弱的时候。
“过来,坐下。”对面的人依旧道。
唐瞳身体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去,按照要求坐好。
榻是木质的,上面蒙着丝质的面,坐着很让人放松。
他感觉自己紧张一天的肌肉有些酸痛。
唐瞳抬头看着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人。
看到他坐下,公爵先生并没有对他做些什么,而是走到窗户前把那半开的一扇合上,又把厚重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现在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
对面的人拉完窗帘,又在床边寻找着什么,随后几近无声的脚步陷在厚重的毛地毯上向他走来。
唐瞳的心跳莫名开始加快。
“低头。”后面传来声音。
唐瞳照做,下一刻,基本看不清的环境彻底消失,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一根绸带。
“先生……”
后脖颈上有手指在轻轻摩挲。
下一刻,尖齿扎进皮肤。
尖齿刺破血管的感觉并不好受。
唐瞳手攥住身下的绸缎面料,尽力遏止住身体的颤抖。
好……痛……
浑身的血管里好像绽开冰花,尖锐的刺痛感蔓延开来。
他的手心在出冷汗,印在刚刚洗净的手套上。
这是在做什么?
他想。
背后的人轻松环住颤抖不止的少年。
小孩子还是很瘦弱的,纤细的腰身被握在手里有一种赢弱的美感。
他停止了注入,轻轻拍着少年的背。
无论怎样,小孩都有一种让他心软的感觉。他扶着虚弱的少年靠在了软榻上。
希望他不要是蓄意的闯入者。
等唐瞳清醒的时候,榻旁已经没有人了。
哦不,是没有东西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窗户边,见他从昏迷中醒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唐瞳这次没有马上遵照,而是如对方打量他一样回看过去。
“有事吗?”窗边的人率先开口。
对方的语气似乎软了点。唐瞳想着,试探问道:
“先生,我可以问您刚才是在……”做什么?
后面的字他没说出来。
“定位。”对方声音依旧淡漠,仿佛刚才那句话是他的幻听。
“你可以在二层活动,不可以下到一层,不能离开这开这里。”他顿了下,眼睛看向已经站起的少年,“不逃跑,可不可以做到。”
唐瞳毫无疑问选择点头。
窗边的人重新拉上窗帘,那一点点光又消失不见。
他向唐瞳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梅萨会为你准备卧室和衣服。”
看来老先生叫梅萨,唐瞳心里默念几遍,随后礼貌退下,朝楼下走去。
劫后余生。
如上位者所道,梅萨先生果然给他了周全礼数。
房间宽敞,还有一扇看得见大海的窗户,月光也照得进来。窗畔还有一棵陌生的树开着没见过的花,花有清香。
他带上来的小提琴被换成了名贵的藏品,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一架钢琴。
就是说,除了行动不太自由,房间里也没有灯,其他都尽心尽力地按最高待客礼仪办了。
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唐瞳在房间里晃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诡异的地方,也就没再追究什么,又洗了澡换了衣服就上床睡了。
晚安,祝你好梦。
隔天早上。
唐瞳睁眼时已近接近中午了。
桃金娘静立,月桂梢头高昂。
看着华丽的天花板挂饰,他的心中有些虚幻感。
昨天还是监狱死囚,今天就莫名大赦,还把他当什么一样豢养起来似的。
他摇摇头,甩掉了不好的想法。
唐瞳洗漱穿衣,打算去二层仔细看看。
路过一张书桌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红木桌上清清楚楚摆着一个信封,牛皮色的封面格外扎眼。
谁拿进来的?
他看了眼自己设的机关。
完好无损。
他心里不详预感加重了。
果然。
撕开封条和华丽的火漆印章,里面是一张如当初无二的信纸。上面字迹依旧寥寥。
【五天内持信至海上。】
要求清晰明了,也同样让人头疼。
昨晚那恐怖的相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最后对方的一句话“不逃跑”又是最高命令。
再说了,他想离开,现在可能性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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