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挡住他们!”
“嘭嘭嘭!!”
巷子里传来金属与肉/体的激烈碰撞声,巷口的警戒线被撕得七零八落,十几位特勤部的队员挤在小巷里打作一团。
一部分人的身上挂着零星的粉色碎肉,他们眼中泛着血丝,像野兽一样徒手扑向身边的队友,其余的人则立起蓝色盾牌,把失了智的队友死死围压到一起。
余知水刚踏入小巷,几个摇摇晃晃的漏网之鱼就龇着牙朝他冲了过来。
“咯...咯...”
“余先生小心!!”
“轰——!!”
赵怀勇像一头发怒的棕熊,暴起浑身的肌肉,侧身撞飞了那几名失去理智的队员,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把余知水护在身后。
“你没事吧,余先生?”
“我没事。”余知水抱紧鱼缸:“发生了什么?”
“我大意了,现场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我以为那群虫子应该跑远了,却没想到还有一个定时炸弹。”
赵怀勇看着那具腹腔空洞的尸体,喷出一口怒气,他没想到鼓胀的肚子里竟然藏满了虫卵,颗颗吸饱鲜血,炸得血花四散,感染了一些守在外围的新人。
“虫卵?虫部的那位...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怎么还会有虫卵?”
余知水看着那些炸碎的卵壳与粉扑扑的碎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虫子一向喜欢在活人身上产卵,把人体当作温床,用来转化新的虫子,它们怎么会把珍贵的卵放在尸体里面?
只是为了用尸体做掩护,偷袭一下前来探查情况的反应组吗?可这样正大光明的寄生,不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吗?
赵怀勇皱眉道:“也许是在被羁押之前留下的卵?”
“也对,谁知道它到底产了多少卵。”
余知水点点头,举起了手中的鱼缸,精致的眉眼中浮现一丝蔚蓝,空荡荡的鱼缸里传出了魅惑的歌声,轻柔的旋律回荡在巷子中,如波涛般连绵不绝,被感染的队员们渐渐安静下来,凶狠的眼神也慢慢恢复了清澈。
鲛人的歌声驱散能驱散一切负面状态,包括排出身体内多余的寄生物。
“我、我怎么了?”
“为什么用盾牌压着我?”
“我...呕——!!”
刚刚失去了理智的队员们纷纷化身喷射战士,对着地面一阵抓心挠肺的干呕,肥大的虫子一拱一拱从喉咙里爬了出来,身旁眼疾手快的同伴们立刻一脚踩死。
赵怀勇看着那一堆堆被呕出来的肥虫,松了一口气:“我让他们去调消防车,以防万一,再用浓盐水泡一泡。”
“嗯。”余知水点点头,面色严肃的问道:“是人面蛛布下的陷阱吗?”
赵怀勇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不是人面蛛,一定有新的异常诞生了。”
穿着漆黑风衣的青年走入巷子,他神色恹恹,满脸写着疲惫,下巴上有没刮的青胡渣,摆动的小臂上叠着一排黄铜环,紧紧贴着皮肉。
余知水看到来人,十分惊讶:“老徐?你怎么来了?身体没大碍了吗?”
“我本来就没事。”徐志飞朝两人点点头,径直走到了那具尸体旁边,蹲下身仔细观察起来。
余知水也想跟过去看看,却被赵怀勇伸手拦住,这位壮硕的队长有意无意的挡在两人之间:“地上垃圾多,余先生要小心手里的东西。”
余知水闻言,立刻稳住鱼缸,嘀嘀咕咕和宝贝鲛人说起了悄悄话,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要做什么。
“果然没错,是人面蛛。”徐志飞站起来,擦去了指尖的碎肉,倦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肚子里的虫卵很新鲜,他的同伙一定还没走远,马上派人搜捕。”
余知水:“什么?他就是人面蛛?!可他的长相,和数据库里记载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应该就是他原本的模样,他顶替的身份太多了,数据库的更新速度恐怕赶不上他剥皮的速度。”
听到剥皮这么血淋淋的词语,余知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几乎吓得一个哆嗦,赵怀勇连忙把护住他的手往后掩了掩。
徐志飞淡淡地瞥了一眼赵怀勇的手臂,上面有一条新鲜的伤痕,后者见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尴尬地缩了缩手指,却眉眼收回手。
“杀死了人面蛛的家伙一定还没走远。”徐志飞回头问道:“你刚刚在周围安抚群众,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我见到了一个少年...”余知水犹豫道:“他好像能看到我的鲛人。”
徐志飞与赵怀勇对视一眼,他们和余知水做了这么久的同事,连他鱼缸里的一滴水都没见着。
那个少年有问题!
“我去调监控。”
“等一等!我觉得他不是虫子!”
“是不是虫子,抓回去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徐志飞快步走出巷子,手掌不自觉地抚上越勒越紧的铜环,眼中涌起化不去的阴鸷。
“老徐!你冷静一点!”余知水刚想追出去,又转头对赵怀勇道:“我觉得这次的虫卵不太对劲,送一些样品回去检查一下吧。”
“好,我马上安排。”赵怀勇目送两位觉醒者离去,他挠了挠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转过头板着脸道:“余先生说了,一定要彻底销毁污染源,联系后勤部,调一些喷火器来。”
“是!长官!”
【2】
郊区荒地。
暖橘色的天空没入黑暗,凄凉的晚风吹拂大地。
草叶稀疏的荒土堆中钻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他的身材矮胖,脸上堆着一个肉球似的大鼻子,看着似乎很面善。
薛志从手脚利落的爬出土堆,抖抖身上的泥土,抓起落在地面上的肥大血蛭,塞回耳朵里,捏着大鼻子,“噗”的一声,擤出一堆黏糊的土渣。
夜幕降临,寒风四起,黯淡的星芒灌入土堆上的洞口。
地下,一个个身穿制服的身影睁开了眼睛,他们被微弱的星芒唤醒,空洞的眼底泛出丝丝猩红,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
薛志从感受到地下的异动,赶紧跺了跺地面,巨大的力道崩裂土块,挡住了洞口,失去星芒照耀的人影又安静了下来。
他曲起手指,有规律地叩动地面,不一会儿,一只奶黄色的仓鼠从石块的缝隙中钻了出来,一位满脸阴郁的女人也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
薛志从搓了搓肉鼻子,满脸哀痛:“小莘啊,你看到了吧?老张,多好的人啊,勤勤恳恳的老司机,天天起早贪黑的跑运输,赚不了几个钱,却还是被特勤部给杀了。”
说着,竟然捂着眼睛流出泪来,名为小莘的女人听了,漠然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可是老张说,不是特勤部...”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不知道有多少同胞被他们骗去炼成了人丹,那个新生的同胞肯定也是被他们哄骗了,你快去把他找回来,只要他肯改过自新,向老张的坟头认个错,我们就接纳他一起寻求长生大道。”
女人沉默不语。
“听说你的父母来了?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本来应该知会他们一声,好让他们安心,可惜你现在还处于修炼的关键时刻,不能前功尽弃啊...”
女人空茫的眼底亮起了微光:“...我可以远远地看一看他们吗?”
“当然可以。”光头男人勾起了和善的笑容,“去吧,去远远的见一见父母,把新同胞带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同胞。”
【3】
L大学,宿舍大楼。
颇具年代感的外壁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门径通道里摆了整整齐齐一排外卖。
周青宫提着馒头推开寝室大门,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逼仄的室内弥漫着让他心安的味道,浓郁的肉香,来自室友卫烨,淡淡的茶香,是魏朝雨。
卫烨正弯腰摆弄着碗筷,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笑呵呵探出脑袋:“回来了?正好开饭,你买了馒头啊?买了几个?”
周青宫望了一眼塑料袋,理直气壮道:“买了四个,正好一人一个。”
“好好好,真厉害,快坐下吃饭。”
卫烨接过馒头,把周青宫推到板凳上,顺手给他递了双筷子,足有1米9的壮硕身材,在不算宽敞的四人寝室中闪转腾挪,灵活穿梭。
桌上摆满了肥鸭烧鹅,周青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浓油赤酱的味道一路深入肺腑,一股带着油墨味的书香气飘了过来,刚准备动的筷子立刻停住。
果然,最后一位室友提着一大袋书出现在门口,王博文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的少年。
“洗手了吗?”
“洗了。”
周青宫连忙点头,伸出白嫩的爪子,前后展示。
“快快快,烧鹅腿,酱烧子排还有火腿炖的肥鸭子,炖了小半天,快趁热吃。”
卫烨扯下一个鹅腿塞到周青宫嘴边,后者立刻张口一咬,尖锐的虎牙扯下大块酥脆的鹅皮,鹅油混合着鲜美的肉汁在嘴里爆开。
周青宫舔了舔溢出嘴角的汁水,眯着眼睛享受着丰腴的油脂甘甜。
“咔嚓——”
浴室的大门打开,带着茶香的水汽一股脑冲了出来,魏朝雨从浴室里探出身子问道:“今天吃什么?”
卫烨笑眯眯地盯着周青宫暴风吸入,头也没回道:“馒头管够。”
“啊?只有馒头?”魏朝雨披着松松垮垮的浴衣,伸着脖子往外看,乳白的泡沫和水珠顺着发梢滴了下来。
王博文看着他那副'袒胸露乳'的模样,当即面色一变,丢下沉重的书袋,一把掀上了浴室大门。
“关上门洗你的澡去!”随后转头对另外一边喊道:“还有你!不许喂!让他自己吃!”
“博文啊,不要那么严肃嘛,这可是合法的正太啊!你快看呐!多可爱啊!”
卫烨一把举起了满嘴排骨的周青宫,原地旋转了一圈,全视角展示着手中的小可爱。
视野突然拔高的周青宫满脸茫然,如同一只被迫营业的猫咪,朝面色铁青的王博文露出了软绵绵的微笑。
“博文哥?”
软趴趴的头发,柔软到毫无攻击性的外表,无辜又澄澈的目光,被掐着腋下举了起来,双手还不自觉地挥动两下,就像一只正在踩奶的猫崽。
在场的两位男妈妈毫无疑问遭受了暴击,甚至有了一种掀小动物饭碗的负罪感,周青宫立刻被放回椅子上,饭碗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叠高。
“来来来,多吃点肉~”
“胡萝卜也要吃掉。”
周青宫立刻举起筷子大快朵颐,没有注意到桌子底下的影子悄悄攀上了桌角,等他发现桌面上多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在吞他吐出来的鹅骨头时,吓得差点噎死。
影子被周青宫一筷子敲回了地面,他小心抬头,只见王博文正一手馒头一手书,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卫烨也正忙着刷手机,没有人看到爬上他桌面的影子。
周青宫松了一口气,继续暴风吸入,卫烨停顿的右手也继续滑起了手机屏幕。
宽大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五花八门的信息。
[S大师又一作品现世,宋首富或将举办再次画展]
[中央大街发生车辆爆炸事故!点击查看现场照片!]
[爆!单亲妈妈哭诉救护人员见死不救!拖拽担架致70岁老人尾椎骨折,双方家属在爆炸现场激情互殴!]
[通报:通缉犯张某某已落网]
“中央大街?”卫烨看了一眼周青宫,他记得那是回学校的必经之路。
王博文从书里抬起头:“中央大街怎么了?”
“报道上说那里发生了事故,已经封路了,青宫,你路过那了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周青宫骄傲地抬起胸口,“我狠狠的教训了想故意撞人的司机。”
“......”卫烨看着新闻上说司机当场死亡的报道,陷入了沉思。
“哦。”王博文满脸冷漠道:“下次别去凑这种热闹,万一被司机讹上你就惨了。”
卫烨乍舌道:“话不能这么说吧,万一有人需要帮助怎么办?”
“呵...”王博文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书页哗啦啦地快速翻动,好像在嘲笑他的天真想法。
“你什么意思?你不能老把别人想得那么恶毒,万一别人真的遇到困难了怎么办?”
卫烨围着王博文念起了经,后者根本懒得搭理他,周青宫站在一旁,左看右看,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洗完了澡的魏朝雨托着一壶热水路过,一身淡青色的绣竹长褂,两排扣子扣得整整齐齐。
“喝茶吗?”
“嗯嗯嗯!”
两人坐到了阳台的小茶桌边,魏朝雨低垂着头,烫壶,醒茶,冲泡...澄亮的茶汤缓缓注入茶杯,热气升腾,精致的嫩芽在茶汤中打转起伏。
周青宫正经危坐,双手缓缓端起瓷杯,一饮而尽,咕咚几声过后,杯子里连根茶叶也没剩下。
魏朝雨吹拂热气的动作顿住了,他将信将疑地浅尝了一口,被烫得舌尖一麻。
“朝雨哥,你这么了?”
“...唔...我没事...”魏朝雨一脸痛苦地捂住了嘴,“嘶...你呢?今天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很明显吗?”周青宫把玩着茶杯,葱白的指尖一点一点推搡着杯壁,“我今天遇到一只很大的蜘蛛,它很好吃...”
素色的茶杯在桌面危险转动,少年漆黑的瞳仁渐渐失去了焦距,他又回忆起了小巷里的美妙滋味,太可惜了,他怎么就一口吃掉了呢?
要是留下来慢慢吃就好了,养起来,也许吃了一半它还能长回去,蜘蛛不是和螃蟹长得很像吗?螃蟹被吃了一半都能再长回去,蜘蛛为什么不可以?
想要...吃...吃...饥饿...吃...肉...养分...
“喝茶。”魏朝雨赶紧又给他倒了一杯,防止他把自己珍藏的茶具滚到地上,“下次陪你去花鸟市场看看,或者网购一些,别被宿管看见。”
“谢谢朝雨哥。”
周青宫的眼神一下子清澈了,他伸手就要去拿茶杯,却被魏朝雨按住了手腕。
升腾的雾气模糊了魏朝雨眼底的情绪,周青宫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只有浓郁的茶香萦绕在鼻尖。
“冒白烟的时候,要记得吹一吹再喝。”
“好哦。”
【3】
夜晚的寝室静悄悄,周青宫拉起香香软软的被子盖住口鼻,只露出乌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今天遇到的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奇怪的影子,恐怖的蜘蛛,世界好像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他很兴奋,期待着明天的到来,比期待明天的早饭还要期待。
寂静的黑暗中传出了少年雀跃的声音。
“如果有一个人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动...”
“你是不是又熬夜玩手机了?”
“晚安!”
不知过去多久,星月的微光透过窗台,照亮了三个立在周青宫的床铺前的身影。
被褥中的少年呼吸绵长,他陷入了甜美的梦乡,瘦弱的身体逐渐溃散,变成了一摊黑色粘稠的物质。
“他今天这么了?胃口差了很多,连我准备的米饭都没吃几盒。”
“你干脆把他埋饭桶里得了,你不会真觉得他就买了四个馒头吧?”
“嘘,不要吵醒他。”
黏糊糊的黑色物质一缩一涨,像一位睡着的婴儿,正在香甜地呼吸。
卫烨一把接住了即将滴落床边的黑色粘液,团吧团吧又赛回床里,用被子小心裹好。
“睡相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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