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游之助没有把金木研送到安全屋,这是金木研在门内看见香奈才发觉的。那个十岁不到的女孩踱着小碎步跳到小鸟游之助身上,把对方当秋千挂了半天,嘴巴里也在“咯咯”地笑。
会脱臼吧?这么瘦弱的手臂肯定会脱臼的吧?当爸爸的难道不劝劝吗?
小鸟游之助似乎也感受到了金木研别样的目光,把吊在他手臂上的香奈往他面前伸伸。
“你要玩吗?”
“……呃,那个,小鸟游先生,这里应该不是您的安全屋吧?”
“嘛,别急嘛,等我忙完了就会带你过去的。”
“忙完?”
小鸟游之助把香奈放下来,搓了搓小女孩的脑瓜子,并朝金木研努了努下巴。
“你先跟着这个哥哥,爸爸要出去一段时间。”接着他又将头转向金木研:“金木君,麻烦帮我带下女儿,食物什么的冰箱里都有,接下来我还有堆积的任务要完成。”
他没等对方答应就两个大跨步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只剩下金木研和香奈面面相觑。
“看来你爸爸很忙啊哈哈。”
香奈收起笑容,甩开金木研的手,自顾自地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金木研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沉默了半响,才慢悠悠打开厨房的柜门,研究晚上要给小女孩做点什么。
他当喰种已经有些时日,味觉已经变得非常不靠谱。只得掏出之前永井圭给的手机,搜索起少儿饮食方面的食谱。
只要严格按照食谱上的剂量去加,味道应该不会差的吧?
大概?
金木研看着那张皱皱巴巴的脸讪讪一笑。有这么难吃吗?怎么一副吃到什么不明物体的表情?
虽然他没尝味,但毕竟把自己养活的那段时间早就练就了他的厨艺,按道理不会难吃得那么夸张吧?
“爸爸做的更好吃一点。”香奈放下来筷子:“哥哥太差劲了。”
之前带孩子顶多就是帮笛口雏实认认字的程度,照顾起居什么的他可是第一次干。或许小孩子的味觉灵敏一些?佐料是不是得放少一点?
香奈没理会金木研的表情,跳下饭桌又换了个姿势看起了电视。只动了一口的饭菜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和做这道菜的厨子一样慢慢被冷落下来。
小鸟游之助又回到了岩崎庆太的研究室。他现在名义上是他的雇佣兵,在佐藤刺杀的时候起守卫作用,同时也因特殊的体质,充当了那所实验室的小白鼠。
岩崎庆太一直是很舍得出钱,尤其是在召集小……啊不,志愿者上面。
“你是想拿一块发糕吧?”
“……我怎么不记得那什么鬼糕叫这个名字?”
岩崎庆太没管对方的吐槽,只是叹了口气。
“你也一直是老好人,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素不相识的人。要知道,如果没有了那东西,会对你身体造成负担,说不定还会变成什么失控的野兽。
“你也不想被当成狂犬病患者一样被隔离治疗吧?”
“这不是有你吗。糕点管够不就行了?”
“你以为那是什么街边买的水果100 円一斤啊?这东西在黑市还没有什么市场,成本又高,想要就拿出与之匹配的价值啊喂!”
小鸟游之助的眼睛忽地低沉下来,冷冷地瞪视了岩崎庆太一眼。
“这样看着我也没用。糕点会给你和金木提供的,一块大概能管一个月。不过金木毕竟是真正的喰种,能不能有这么持久的效果就不清楚了。嘛,这个观察的阶段也算是实验的一部分了。”
“实验的一部分?”小鸟游之助轻哼一声:“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能活到实验结果出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吧?”
岩崎庆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小鸟游之助消毒后的手臂上推注了什么试剂,又从实验台上递过去几个包裹,招招手想打发人走。
“你最近越来越讨嫌了。”
“明明是看到金木君后想换一个实验对象吧?”
小鸟游之助转了转有点酸胀的手臂,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钱打我卡上!”
“知道了你个财迷!”
小鸟游之助刚回屋子,发现灯已经熄了。他偷偷摸摸地溜进香奈的房间,便看见女孩被子把脑袋都遮住了。
他蹑手蹑脚地想把被子拉下去一点,结果刚碰上被子,就传来女孩闷闷的哭腔。
“全是大叔味,离远点。”
小鸟游之助手一顿。怎么生气了?
“香奈明天想去游乐园吗?”
“你有时间吗?”
“没什么安排,就算临时有事也能让金木……”
“我不喜欢那个哥哥。”
小鸟游之助噤声,仿佛明白了对方生气的点。嘴巴上说着不喜欢金木,但凭着他对女儿的了解,她真正不喜欢的人才不会“哥哥”“哥哥”地叫。
或许是认为金木的存在成了老爸有理由不照顾女儿的原因吧。
“明天绝对什么工作都不做,手机也关静音,怎么样?”
香奈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狡黠的笑容。
“金木哥哥说的没错,爸爸都是一群看不得眼泪的大叔。”
小鸟游之助青筋暴起。金木那小子都教了他女儿什么?!
金木研:我不是,我没有。
“永井,发什么呆呢?”中野攻从吊栏上跳下来,拍了拍不在状态的永井圭:“你今天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
“在想关于金木研的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哟,等人家走了才想到关心别人是不是太晚了?”
“啊,倒没有往这方面考虑。”永井圭表情仍是淡淡的:“我只是在想,金木研离开了这么久,新闻里竟然还没有播报过他的消息,这真的太奇怪了。”
“……你这口气倒像是金木离开你就走不动路了一样。”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他很难在这个社会存活吧?还是说现在已经被人暗地里处死了?”
“喂,说话不要太过分了。”中野攻皱了皱眉:“若论与人相处的技巧,在我眼里金木研比你强多了。”
“但单论种族,我比他更靠近人吧?”
“哈?你觉得‘种族’一词现在谈起还有必要吗?金木明明和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体会着同样的悲喜,你口中‘种族’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一群不会产生生殖隔离的物种。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
永井圭自然而然的语气让中野攻眉头直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更违和诡异的感受在他心中升起,让他不禁问出了口。
“你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补吗?”
“找什么补?他有金刚般的体魄,我拿来练练手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打算拿自己当我的试验品?你会痛得骂娘吧?”
啊,他竟然自己说出来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别这样,对我下手已经算是杀人犯了。”
“既然能无限重生就不算是杀人,因为我只是造成了你生命体征的瞬间消失。真要掰扯一些顶多算是未遂。”
总感觉对方的理论越来越强差人意,中野攻也只是转身离开。不合的价值观,相反的性格,注定了他们的选择最终会相悖。
就像此时,他恨不得温柔体贴的金木能快快地回到这个基地,或者知道对方现在过得很好的消息也无妨;而永井圭只会用冷漠的视角分析对方的存活率以及对他们这个群体的利用价值。
或许在这个家伙心里,眼前的人都是废物。无论是只知道蛮劲的中野本人,只能拿来做诱饵的户崎先生,还是说拥有脆弱人类之躯的大叔们。
你说下村小姐?她当然是世间独一无二,没有任何缺点!
这么想着的中野攻思绪立马从永井圭怎么怎么人渣跳转到了下村泉怎么怎么美丽,永井圭看着那越发傻气的背影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种前路堪忧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永井圭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很少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因为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被等价地转化成可以利用的任何事物。但他现在却这么呆愣地看着手,认真考虑起自己对金木研抱有的复杂的情感。
不同于从那些惧怕他的人感受到的生理性反胃,他一直认为金木研和自己是一类人。同样是“怪物”,同样不像中野攻一样自来熟,但他们所抱有的理念截然相反。
永井圭将他人的惧怕转化成自己对他人的厌恶,而金木研却将无论是惧怕也好,厌恶也罢的诸多他人对自己不良的情感都归咎于自身的错误。
是可悲可怜可恨的讨好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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