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轩听无声说完,心道:果然如此。这群人竟还请了江湖高手助阵,想要救到卫知寒怕并不容易。
无声等他思考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那人使用的短剑属下十分熟悉,但想不起来。或许曾经交过手。”
秦飞轩知道与无声交过手的人他都不会像这样无法确定身份,他这么说,就是在告诉自己,可能是他失忆前认识的什么人。
无声是几年前他从战场边上捡回来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儿,更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一身厉害的武功。秦飞轩便让他做了暗卫,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对外人露出过真容,他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无声来。
“可有受伤?”他问。无声摇了摇头。秦飞轩道:“你做得很好。看来他们是故意想要迷惑我们,或许还会有下一次。”
“吩咐下去,这几日注意附近出现的鸟,若其中有青鸟,勿要伤害。”
无声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低头应声,闪身出去。
秦飞轩无意识捻了捻指尖,口中呢喃出三个字。
“溪花阁……”
“公子。”入了夜,青珩悄悄来到地底深牢。“青珩已按照公子的吩咐做了,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卫知寒已经攒起了点力气,靠在墙边坐着。“等。”
“等?”青珩微微不解。
卫知寒解释道:“我现在不能出去,他们不能进来,现在动作会打草惊蛇,只有等到祭祀那一天我才能找机会逃跑,而且能够保证大部分城民的安全。”
青珩了然:“公子考虑果真周到。”
卫知寒皱起眉咳嗽几声,青珩连忙靠近了些:“公子,您怎么了?”
卫知寒摇摇头:“旧疾罢了。离祭祀还有多久?”
“四天。”
“四天啊……”卫知寒说,“那够了。”
青珩又不懂了,问他:“什么?”
卫知寒笑笑,示意她附耳过来。
两人商量完,已过了寅时。青生看见青珩从深牢里出来,欣喜的过来问她:“姐姐,那个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青珩摸着她脑袋:“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还不去睡。”
青生抱住她手臂撒娇:“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我又不能做什么,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样了。”青珩无奈的摇了摇头,拗不过她,只得道:“你也知道那药,他除了疼和失力以外能有什么事儿?阿生,你知道这些越少越好,快去睡觉吧。”
青生扁扁嘴,还是回了房间。见她走了青珩长出一口气,熄灯之后离开书房,回去休息。
剩下四日,青珩按照圣女的命令做事,尽职尽责的扮好一个受控制的傀儡,也没再往外传递过信息。
吴乘舟与秦飞轩各自收到了青鸟传的信,也都暂且先不动作。不过吴乘舟还是时不时独自去探一探张府,试图找到些什么。
而秦飞轩相比起来就不那么安分了。
他虽然没有去找卫知寒,但找了圣女。准确的说,是找了盘丝教的麻烦。从吴乘舟那里得知盘丝教养了毒虫,他就半夜跑去烧了飞檐台下的山庄。
圣女提着软剑现身,眼中腾起愤恨,仿佛想要用烈火将他灼烧。
“秦飞轩!”她怒喊一声,举剑刺去。
秦飞轩面上冷冷,只是用手上火把格挡了一下,把她手中软剑往下压。圣女的力气自然是抵不过秦飞轩的,眼见那火把往她脸上横扫而来,连忙后仰躲开。
除非必要不与女人打架是秦飞轩一直以来的规矩,即使是面对魔教妖女,他也不打算再打下去。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没有那个心情。
“我劝你老实把他放出来,否则下一次,被烧毁的不止是一个山庄。”秦飞轩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剩下圣女在原地恨恨跺脚,一肚子气全撒在了下属身上。
祭祀的前两天,卫知寒终于得以暂时离开青家地下的深牢。他确实照圣女的意愿被折磨得浑身无力,几乎是被拖出地底的。来接他的人似乎觉得碍事儿,直接用麻袋把人一套,往肩上一扔。
青珩看得在心底直担心。
她不知道的是,卫知寒早就晕过去了,自然也无所谓。
壮汉扛着麻袋招摇过市,城里只有少数外乡人觉得奇怪。然而没几个人想要为了一个看上去像是装了人的袋子惹来麻烦,看一眼也就过了。
卫知寒的肚子硌着,生生给颠醒了。他在头晕脑胀中闻到了空气里似乎有些微火油的味道,心下诧异得很,忍不住皱起眉来。
火油和火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暗处,吴乘舟瞧见那壮汉,总觉得得跟上去看看,实际也这么照做了。他跟到张府,见壮汉打开麻袋,动作粗暴的把里面装着的倒在地上,果真是卫知寒。
这个壮汉虽然一身腱子肉人高马大的,但是一看就没正经习过武,他有自信将卫知寒抢出来。正想要动作,却又想起秦飞轩的命令,无论如何要等到祭祀当天才可以动手。
这边还在犹豫,那边被当作物品扔在地上的卫知寒疼得仿佛骨头都被拆了一般。那壮汉还嫌弃的踹了两脚,才提起他衣领抬步继续走。
吴乘舟一听见卫知寒的痛呼,登时就把秦飞轩抛在了脑后。卫知寒那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身子,怎经得起这样对待,怕不是还没等得救就被搞死了!
谁知他一出现,就有一个手持短剑的人接下了他的招数。
“好!你跟我打!”那人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兴奋无比。
吴乘舟:……
他大概有猜到这家伙是谁。
江湖上持短剑的人不少,而出了名的倒不算很多。其中符合这个年纪,又特别好斗的只有一个,宁山派二长老的大弟子,宁无瑕。
宁无瑕自四岁起开始跟着宁山二长□□武,既有天赋又勤练武,平日里最爱的就是找各种人和他对打,后来在武林大会上挑赢三大门派的掌门接班人一战成名,一时间找他切磋的人不在少数。
等他几乎把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揍了个遍之后,再也没有谁敢招惹他,故而此人消失了踪迹有好两年了。
强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这家伙很难缠。他认定的对手就必须要打上一架,直到他打够了为止,不愿意跟他打的人那就要准备好接受长达无尽期的纠缠以及精神折磨。
吴乘舟简直是最不想遇到这个家伙。为了不波及到卫知寒,他只好转身就跑。宁无瑕果真是跟着他走,看都没看那壮汉。壮汉一时惊吓,等宁无瑕被吴乘舟引走之后,迅速带着卫知寒进入了暗道。
这张府中,竟是有第三条暗道!
卫知寒昏昏沉沉的被送到了圣女手上。
“唔,开心么,你马上就要成为,蛇神的祭品了。”圣女掐着他下巴,第一次在阳光下仔细端详他的面容。“真是一副好皮囊。要我替你将这副皮囊做成收藏品吗,当作你曾经活过,还成为了蛇神祭品的荣光。”
卫知寒:“我……呸!”
圣女并没生气,只微微一笑。
“反正,你该死了,十四殿下。”
“不许逃!跟我打!”
宁无瑕追着吴乘舟在树林中穿梭,惊起一片片飞鸟。吴乘舟内心叫苦不迭,没人告诉过他,还能碰上这家伙啊!
“你别追了,我不想打架!”他向后喊。
宁无瑕穷追不舍,甚至还加快了速度:“不行,你必须跟我打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吴乘舟不得不说:“我打不过你!”
宁无瑕:“你骗人,我才不信你!”
吴乘舟:……滚。
他停下脚步,手中暗暗捏住几根针。
“你是非要跟我打么?”他冷淡的问道。
宁无瑕:“是!你是个强者,你值得与我一战!”
吴乘舟突然笑了,就在宁无瑕以为他要答应自己时,颈间一凉。
“滚你娘的,老子才不想跟你打!”
昏迷前,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暴躁的话语。
吴乘舟看他晕得彻底,擦了把额间的汗。
宁无瑕武功高强,江湖上少有敌手,若是自己拼尽全力一战,或许是够赢,但是不够救人,到时候一身伤必然会更加拖累。好在他一时兴奋,才让这一针得了手。
他非常好心的把宁无瑕拖到树丛里藏起来,捡回了自己的针。知道这下是追不上卫知寒,干脆直接跑去找秦飞轩了。
圣女当然不会把卫知寒藏在飞檐台下的山庄里。莫说那山庄早被发现了,就凭它已经烧的破破烂烂,压根住不了人。自己是要一直看着卫知寒,自然不可能继续住在里头。所以她把卫知寒关在了深山里的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本来是她用来制药的,整个教中都没有多少人知晓。可惜山庄已毁,才不得不暴露这一藏身处。
卫知寒很满意——好歹终于不是地下了,能见光真的是很好啊!
“十四殿下。”圣女端了一碗稀粥过来。真的是很稀,估计一大锅水里只放了一把米。“吃东西了。”
她用那双眼紧紧看着卫知寒,让卫知寒感到非常不适。
他只被绑住双脚,手上解了绑。因着每天都会喝上几碗药,疼痛早已让他浑身无力,圣女并不担心他能跑走。再者,这里是深山,若卫知寒真的走运逃了走,大概率会遇上野兽,也是一个死,还不如待在此处要更安全些。
秉着无论如何不能跟食物过不去的理念,卫知寒努力把这寡淡无味的稀粥喝了下去。
圣女:“十四殿下果真识趣。”
卫知寒眼皮子都懒得掀起来,自个儿挑了个舒服的位子睡下。
等着祭祀的这两日圣女倒是没有如何为难他,除了依旧每顿只给一碗稀粥以外,就是每两个时辰喂他吃一次软骨散。
也算是摸清楚了,她竟是依照软骨散想出来那瞎折磨人的药的。
也不知该说一声“变态”还是该赞一声“厉害”。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祭祀这天,圣女大发慈悲的给他准备了水沐浴。
自然是冷水。
卫知寒看着那条冬日里变得更加冰凉的小溪:……同归于尽有没有胜算?
圣女直接剥了他衣服,扔进溪里。
此时冬季,小溪里的水冷得透心。卫知寒不敢吱声,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哆哆嗦嗦把自己洗了干净。被圣女捞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冻得苍白,嘴唇发紫。圣女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新衣裳——一套让他觉得还不如继续穿之前那套的衣裳。
薄,非常薄,在这大冬天穿了还不如没穿。
他只能憋屈的给自己套上。
圣女是个女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像个女的。非常粗鲁的拿着一壶酒往他嘴里灌,还弄湿了衣裳。好嘛,本就冷,如今被弄湿,更冷了!
这壶烈酒还是让他勉强暖和了些。圣女从屋里拿出几根粗大的麻绳把卫知寒绑得结结实实,带着他去往飞檐台。
飞檐台是建在山腰上一片很大的空地上的圆台。圆台上还有一座小亭子,却不是歇人的,而是摆放各种祭祀用品的。
圣女带着卫知寒出现时,空地上几乎站满了人。
青珩坐着轮椅,在飞檐台上,卫知寒时不时可以看见她望向自己时眼中不明显的担忧。他悄悄对她翘了翘嘴角,示意她自己并无大碍。
圣女手中绳子另一头拴着卫知寒,她随手一甩,使得卫知寒狼狈摔倒。
“这便是那齐朝皇子,罪大恶极的皇室之人!今日,本圣女就要在这神圣的飞檐台,将恶人处决!”圣女抑扬顿挫地高声道。地下那些人哪分得清什么,还不是凭着她的指令生活、行事。此言既出,一呼百应,点都不像是什么“神圣”的祭祀,反而特别符合魔教聚众跳大神的行为。
卫知寒心里暗暗嘲笑着。
青珩低下头不让旁人发现自己的神情,心里默数。
就在圣女拿起一把匕首时,飞檐台忽然发出低沉的一声响,在她脚下出现一圈裂缝。紧随而来的是一把重剑直直插在她脚边。
飞檐台轰然倒塌。
“何人大胆!扰乱了祭祀!”圣女怒喝一声,有功夫的教众纷纷拔出兵器护在飞檐台四周。青珩趁着圣女没有在意自己,再也压抑不住眼中的怨恨,从轮椅扶手下方抽出匕首刺向圣女。
眼前寒光一闪,卫知寒睁大眼看着青珩,下意识要喊出一声“别”,然而一阵风过,他已经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青珩伤不到圣女,而圣女轻而易举就能杀了她。青珩知道自己怕是活不到回城了,但是能暂时转移圣女的注意力,帮助卫知寒逃脱,她已经满足。
卫知寒只能眼睁睁看着青珩挨了圣女一剑,奄奄一息的被丢在一旁。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身后抱着自己的人——秦飞轩。秦飞轩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后的无声立刻过去救起了青珩。
一众暗卫都冲出来与圣女等人打起来,叫她无暇顾及得以逃脱的卫知寒。
圣女毕竟不擅武功,当即大喊一声:“给我拦住他们,杀了他们!”话音落下,空地上站着的所有城民都失了控,发疯般撞向暗卫,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缠住了这些暗卫。
圣女料到他们不会轻易对普通百姓动手,才能脱身来到秦飞轩面前。
卫知寒身上的绳子早已解开,却因着软骨散的原因只能靠在秦飞轩身上。秦飞轩见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又闻到他身上酒味,再一看这一身轻薄仿若夏装的衣裳,哪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卫知寒裹上,总算是让卫知寒好起来一点点。
圣女平日里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乱,首饰七零八落,比此时的卫知寒还更像被绑的人。
她笑道:“哈,你真以为你们就能逃掉?秦飞轩!我告诉你,所有人,今天都得死!”
卫知寒不禁皱眉。
秦飞轩一手揽着他,一手持重剑与圣女过招,依然显得游刃有余。而暗卫已呈败势,被控制的城民根本不会怕痛,也不知死,暗卫却有所顾忌。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走不成了。
卫知寒抬手,扯了扯秦飞轩的袖子。
没反应。
他眉蹙的更紧,奈何自己碍于软骨散仍然提不起力气来,忍不住生气。
“秦飞轩!”因着圣女灌给他的烈酒,他此刻脑袋晕乎乎的,凑近秦飞轩的耳朵,直接喊了他大名。这一声猝不及防,差点让秦飞轩一剑没招架住。他稳下心神,问道:“怎么?”
这人理他了,卫知寒的气也消了点。他嗓音稍有些慵懒,继续凑在秦飞轩耳边道:“这些城民早就不是活人了,让你手下不必留情。”秦飞轩微微颔首,正要示意暗卫不必留情谁拦就杀谁,却又听得一句,比先前更要焦急些。
“我来时闻到火油味,城里有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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