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轩和卫知寒要住的那户人家，屋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姓宋，周围邻居都唤“宋叔”“宋婶”。卫知寒人长得好，嘴惯会说话，最是讨长辈的喜欢。不过是收拾间屋子的时间，他已经对着宋叔宋婶喊上“婶婶伯伯”了。宋家夫妇没有孩子，一直很喜欢像卫知寒这样很乖的小辈，直拉着他的手喊“好孩子”。

宋婶想起自己前不久做了果脯，分出来一半，装在一个很好看的罐子里，送给了卫知寒。

“卫公子啊，这是我前些日子做好的果脯，平时当个零嘴儿吃。哎呦，婶婶我别的不会，做个吃食倒是比旁的人家好吃呢。”宋婶慈爱的看着卫知寒。

卫知寒打开罐子闻了闻，还不错，他挑了块放进嘴里，边吃边道：“那我就谢谢婶婶啦，婶婶做的很好吃！”

宋婶很开心的笑起来：“哈哈，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秦飞轩走过来：“该洗漱了。”

卫知寒应道：“对。还要劳烦婶婶烧点热水！”宋婶忙道：“不劳烦不劳烦。”而后笑着去厨房烧热水。卫知寒拿起一块果脯，放在秦飞轩嘴边：“啊——”

秦飞轩：“……”

虽然有点无语，秦飞轩还是张嘴吃下了。“好吃吗？”卫知寒双眸亮晶晶的。

秦飞轩并不吃甜，今晚却第不知道多少次违心的点点头。卫知寒笑了一下，去拿了换洗衣裳出来。宋婶手脚麻利，很快和宋叔把热水给送了过来。卫知寒抢在秦飞轩面前钻进屏风后，飞快脱下衣服，泡进热水里。

啊，好些天没泡过热水澡了，舒服。

结果头往旁边一偏，就睡着了。秦飞轩听见水声渐渐的停下，等半天都没再听到什么声音，喊了两声没回应，索性直接走过去。果不其然，卫知寒睡着了。他无奈地蹲下来，把人喊醒。

卫知寒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泛着蓝色的眸子中盛着水雾。“啊，我睡着了啊……”他揉揉眼睛，从水里站起来，满房间找布巾。秦飞轩看着好笑，也站起来，拿过布巾把他裹了起来。

卫知寒这才算清醒过来。“啊，我要穿衣服了，皇上不如回避一下？”

秦飞轩背着手走出去：“回到梁国都城前，莫再如此称呼我。”

“是，秦公子。”卫知寒马上改口。

看他衣服少得可怜，到了浣溪城，吴乘舟一下马便带着他去挑了好几身新衣服。卫知寒有好几年没裁过新衣，很是有一点兴奋，当晚就换上了。

他在秦飞轩面前晃了好几圈，问道：“皇上，您瞧，我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秦飞轩看他一眼，非常无情：“没有。”卫知寒不开心的嘟嘟嘴，没看见秦飞轩嘴角悄悄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宋婶家里的客房是两间打通成一间，中间隔着一道帘子。两人洗漱完之后就躺在各自床上。

卫知寒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于是很小声的喊了一声：“皇上？您睡着没？”

“嗯。”原本以为他不会理自己的，结果还真听到了秦飞轩回答。“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卫知寒又缩回去。半晌，却又忍不住再喊：“皇上？”

“嗯。”

“……”

相对无言。

“睡不着？”秦飞轩先打破沉默。卫知寒点点头，突然发现对面的人看不见，遂道：“啊，可能是刚才在沐浴的时候睡了那么久，就睡不着了吧。”他打着商量：“皇上，您给我说说战场上的故事呗，我很好奇，她们说的梁国战神，打仗时是如何样子的。”

话音落，房间里安静了挺久。又好像没有很久，总之秦飞轩还真的开口了。“梁国地处荒漠边，原本是一个很乱的地方立起的小国，不安生，也不强大……”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讲着梁国建国的事，卫知寒听着听着，听出了睡意，慢慢睡着了。

秦飞轩听见一阵轻微的鼾声，明白他睡着了，闭上嘴也闭上眼。一夜好梦。

第二日，卫知寒是被浓郁的辣椒味儿给熏醒的。

“阿嚏，阿、阿嚏！”

卫知寒揉着自己的鼻子。“哎呀，卫公子这是怎么了？”宋婶听见他打喷嚏，着急过来问。“可别是夜间着凉病了！这个季节病了可难得好诶！”

卫知寒笑笑：“我没事婶婶，就是，阿嚏！就是这辣椒的味道太浓了，呛鼻子。”

可不是么，卫知寒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婶婶，是伯伯在做菜吗？”他揉着眼睛和鼻子问。宋嫂笑着说：“是啊，等两位公子起来，便可以吃了。公子莫不是不喜欢吃辣？那我这就去喊老宋做些清淡菜！”

卫知寒也跟着笑出了声：“我这嘴刁，那便麻烦你们了。”

宋婶收拾了一番屋子，等他洗漱完道：“好了，卫公子，剩下我来，你先快去吃吧！”

“嗯，多谢伯伯和婶婶。”卫知寒理了理衣襟，出去吃饭。等吃完了早饭，卫知寒硬是要拉着秦飞轩去了街上转悠。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子们在街上欢声笑语，走几步就能看见手拉着手的人。

冬日没什么花，一路上却还是不断有姑娘给他塞花。大多是些白色的小野花，也有少许颜色鲜艳的，都拿细绸带精心扎起来，看起来挺乖。还有更大胆的姑娘，直接拿着一方绣了红梅或兰花的帕子塞进他手上。

卫知寒看起来就很温柔，笑着也好看，这样的容颜最适合去骗小姑娘……不是，是最讨小姑娘喜欢。秦飞轩就显得太冷，虽然比卫知寒帅气，可是没他温柔，很凶巴巴的，就没有人给他塞帕子，也没有姑娘敢递花。

所以卫知寒把怀里的花和帕子全堆在了他怀里。

卫知寒扯着秦飞轩的袖子，悄悄把女孩子香喷喷的帕子塞进去。秦飞轩顺手用那些小白花做出一个简单的花环往他头上一放，说：“该是你的。”

卫知寒挺新奇，顶着一个洁白的花环朝他笑，还恶上心头，拈起帕子的一角作出娇羞状：“我好看吗？”

意外的好看。

秦飞轩替他取下了头顶的花环，趁人不注意在他发间插上一朵红艳艳的梅花。

说话间，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朝他们喊：“哥哥，要吃一块花糕吗？”

卫知寒回头，看见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丫头，穿一身洗得有些发旧的衣裳，提着一个盖着绸布的篮子。

小丫头笑着说：“这是我姐姐做的花糕，很好吃，城里的人都很喜欢呢！”卫知寒拉了拉秦飞轩的袖子。秦飞轩知道他馋了，从怀中拿出钱袋，却被小丫头拒绝了：“今天不用钱，姐姐说让我拿出来送给好看的客人。”

卫知寒眯起眼睛笑：“那你觉得我好不好看呀？”小丫头没答话，而是拿出了一块花糕递给他。

卫知寒连忙接过来：“谢谢小姑娘。”

小丫头道：“大哥哥若是喜欢，记得到我家来买！城西挂了块牌子的就是。或者你提我们的名字，大家都可以指路。”

卫知寒咬了一口，甜的，桂花味，唇齿留香。“嗯。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青生，我姐姐叫青珩。”

这个姓着实少见，卫知寒身边没了个青意，不过多久又认识个青生，可谓有缘。“好啊，一定去你家买。”

这厢卫知寒正在和青生说话，秦飞轩突然向后一看，却并没看见什么，只无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吃了。”远处街边茶摊，几个男子穿一身黑色劲装，戴着斗笠挡了半张脸。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如此说了一句话，听着却像是西南的语言。他拿起桌边放着的刀，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走。”他低声道，甩下一块碎银在桌上，几个人迅速离开。

卫知寒见花束里有报春，就挑出一朵淡紫色的送给青生。看青生将其插在耳边，他道：“我会去你家买花糕，记得给我多留一份桂花味的。”青生笑着答应，跟他告别之后到别处去送花糕。

卫知寒回到秦飞轩身边，打开青生送的另一块花糕送到他嘴边。

“皇上，尝尝呗，好吃的，一点都不腻。”

秦飞轩道不必。卫知寒执意要他尝一尝，并且严肃的说真的很好吃，不腻人。他不答应就瞪着一双眸子看着他，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就是很委屈。

不得不说，很有用。

秦飞轩尝试挣扎：“我不喜甜。”并转移视线往前走。卫知寒紧追而上，轻拉住他袖子：“昨夜的甜糕您也吃了，这花糕还没有那甜糕半分甜呢！”

秦飞轩顿住，卫知寒觉得可行，继续凑到他面前去看他：“就尝尝呗，一口，您要不喜欢我吃了就是。”最终拗不过，败下阵来，无奈地接过来尝了一口。

还是很腻。

然而还是要夸，夸的卫知寒咧嘴笑了。秦飞轩把剩下的塞回卫知寒手里去，只想找个地方喝口茶。卫知寒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却忽然觉得有一点晕。

是日头太晒了吗……他恍惚间想。不，不会，现在是冬天呀。意识涣散前，他想起来了花糕里多出来了一股味道，他知道那是什么。徒劳的伸出手，连秦飞轩的衣摆都没摸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绣着蛇的衣角。

人流涌过来，没人会发现少了一个白衣的青年。

秦飞轩等了半晌，意识到不对，转头在四周扫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他喊了两声卫知寒的名字，得不到回应。这时候无影急忙从暗处走出来，向他请罪。

“属下无能，一时不察，让卫公子失踪了。”

秦飞轩默立半晌。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