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门口的微光依旧顺着窗沿透进来,躺在床榻上的人眼睫微微的颤动,不一会又猛地坐起。
“阿衡!”
呼~呼~,突然惊醒的人连心跳的频率都是乱的,扑通扑通扑通——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
他感觉到了,有一种熟悉但隔着久远的年代行至如今也变得陌生的触觉。
五指顺入发间,在几声莫名的喟叹中意识也逐渐变得清醒,右手摸向床边是一阵寒凉,言时雨有些不明白,“怎么又做了这样的梦?”
恍惚之中似有故人自远方归来,难道是大清早的就爱胡思乱想?
“扣扣扣!”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敲击唤回他的神思,甚至没有打量起自己昨夜明明未曾上塌,今朝又怎会从榻上起身。
掀开身前被褥赤脚踩在地上,门外萧宸焦急的模样令人讶异。
“萧师兄?”
长发披肩散落在身侧并不规整却多了几分说不上头的闲适,与往日瞧见的那般不同,晨起的人身上又多出了几分说不上的懒散。
言时雨一袭白色衣外面又披了一件青灰外袍,不像剑客却多了几分文人的素雅。
看的萧宸一愣一愣的,险些都忘了这大清早敲门的缘由。
然后回神,“言师弟,昨夜城中出事了。”
言时雨疑惑,不过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但好在多年来的习惯还是叫他快速接受人生中的诸多变故。
所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轻装上路边走边说。
习铭:“昨日后半夜山上的仙门突然起了把大火,据说那火光烧了一夜直至天明。”
言时雨:“那不就是适才方歇?”
萧宸:“不错,而且那把火起的怪,不在满是香烛的灵堂,反倒是在掌门生前的住所。”
可想而知这个时候有多少人都在前堂,所以那把大火烧起来直到被人发现,原本还算雅致的阁楼都付之一炬。
言时雨稍微停顿了一下于是落后了左右一步:“这意思就是即便那里有什么证据现在也统统找不到了?”
没有了,如火中灰飞,烟尘尽散。
习铭点头肯定了他的说辞:“不错。”
所以巧合的巧合究竟是真天不随人愿,还是本有人故意为之?这点实在值得深思。
“喂,你们几个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青洛叼着根草在旁边煞风景,明明叫他别跟他非跟,萍水相逢的一点摩擦,缘分就是从其中一方的死皮赖脸开始的。
言时雨扶额,算了,加紧脚下的步伐,还是早早上山看看情况。
……
于是大半个时辰后。
青洛突然有些后悔,眼前这几个人上辈子一定是死驴投胎的,从来没见过走的那么快,那么急结果半天还不带喘的。
够有心,够持久!
看着前边山林茂密,幽幽的树阴遮天蔽日,就是日夜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树影很多打在人身上,真怪了,哪家名门正派长这样?没有来还多几分阴森。
他缩缩脖子下意识抓着身边最近的一个。
“做什么?”习铭被他吓了一大跳,们有谁能突然适应手边多了个越抓越紧的八爪鱼。
这会已经快到山门前,远远的在一团薄雾中也能瞧见几个寻山弟子的身影。
只是影影绰绰,有时朦胧不是美。
“你别管,老实待着,就一下。”有人狐假虎威,有人当场戳破:“你怕鬼?”
“没有,鬼才怕!”青洛的反驳。
真是好没道理的一句话,鬼怕鬼吗?这可不好说,但人或许真的会怕人。
林子那头巡山的弟子很快就被他这一惊一乍给吸引,一堆人就那样从四面包抄围过来。
这个时候上山的可疑人员,谁说就和昨夜起火的那事毫无关联?
“前面几个,来者何人?”
守山的弟子这样说,几人对视一眼,想着虽然身负污名但好歹仙门之中也总有几分薄面可讲。
因而也是直接,萧宸就像前些时日一般上前交涉,一一亮明了身份,那众多弟子犹豫片刻也将他们请上山。
但这一路言时雨却总觉得怪异,又或者说今天一天从睁眼的那刻起就莫名怪异。
他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就像他们谁都不曾料到山上寒暄不久逍遥宗的人竟对他们暗下黑手。
刚入山门的时候一路往上倒也没有山下那么阴森,日光渐渐透出树影照在人身上也驱散了几分寒凉。
只是掌门骤然离世,道路两旁就难免多出了几页白幡,暂代掌门事务的长老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胖道人,从见到他们的那一刻起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有撤下去。
在他们还未开口说明来意前先是请人去后厅,说是门派之中出了大变故,今日事忙,还请诸位事先于偏殿暂待片刻。
这道理说得通,毕竟掌门离世加上门派大火。
但也只是刚转身的功夫呢,言时雨瞬间就想通了,好静啊,平日里总在他身旁晃荡的两个人如今去了哪?
然后身后就多出一闷棍,火辣辣的疼痛来不及感知,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已经是一处全是稻草的柴房。
外头是不知道多少的日子,但从才睁眼就被踹开的房门来看估摸着又是好些时。
怎么会这样?
他有点懵,整个人坐在杂草丛中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个结实,脖子上还多出一把缚灵锁直接从根本限制了他的修为。
身旁的其他人此刻也不见踪影,只有门口气势汹汹的一行人,一上来就动手将他扭送去另一个地方。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再回到前堂他懂了。
因为那个他曾一眼看着有些慈眉善目的长老此时正围在一群人中信口开河。
“诸位掌门长老见证,我师兄日前遇害,本还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世事无常,谁料经由我派反复勘察,竟扯出了与我派相隔千万里的洛河!”
“杨长老您先节哀,只是不知你方才所言究竟有何凭证?”
“无凭无据我们逍遥宗自然是不敢胡乱攀扯他人的,更何况众所周知洛河好歹是仙尊坐镇的门派,可是谁想啊?我师兄尸骨未寒,那贼人,那贼人竟然……”
说到后头本来还有点微胖的长老竟然直接弯腰弓背掩面而泣,一副受尽委屈不得不言的模样。
哽咽了许久才把那一段根本说不出口的话语艰难倾泻:“小贼怕是唯恐留下罪证,是以日前竟趁着夜半三更门派巡逻弟子换班,守卫是最为薄弱的时候悄悄潜入,在掌门师兄生前居所燃了一把大火。”
“这……真是岂有此理!”
正所谓死者为大,如此这般毁尸灭迹,天理昭昭那人难道就不怕有何报应?
“杨长老,可真的小贼如今身在何方?”
这下说到重点,后头扭送着他的弟子立刻将言时雨整个人推了出去。
胖长老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们已经抓到了,正是此人!”
他是有些踉跄的倒地,可这会抬眼目光中却未曾有几分胆怯,只是棋差一招心尖多少还藏着些许怒火。
这是明着就已经将整件事栽到他头上来了!如此这般又怎么能任由眼前之人继续颠倒是非?
厅内也有好几道目光聚集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惊讶的诧异的愤恨的鄙夷的。
自然也少不了几声议论。
“这……不是洛河的言师侄吗?这贼人怎会是你?”
“洛河?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是不是上一回揭发琉璃宫勾结魔族的小辈?”
“你师尊可是我们人族的仙尊,你作为他的弟子怎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言时雨挣了挣手上的麻绳,腕上的皮肤都被磨出几道红,看来不行,当即只能开口:“无凭无据,弟子不过携有人上山一趟,杨长老你先是背后偷袭如今又张口污蔑,证据呢?”
“张口定罪还给弟子带上缚灵锁限制修为,这般作为如今可是要屈打成招?”
哪知他这一说那杨长老却是一声冷哼,即便周围的人闻言有所动摇,但下一刻却又听闻了另一套说辞。
“哼!友人?你是指城主家的小公子?”
言时雨皱眉觉得不妙:“你把他们怎么了?”
一起来的如今却不见人,他难免的关心可那长老却道:“我本欲给你留几分颜面,可谁知这天下不要脸的尽有不要脸的做法!”
然后转身对着厅内的其余众人,:“这小贼简直寡贤廉耻,说他是我仙门弟子都是我仙门之耻!不知诸位可曾听言前些日子禹州城内传言?”
“城主府的小公子当街被一贼人强行掳走,家丁仆从紧随其后却都未能将公子救出,你红口白牙颠倒是非要我给出证据,难道那禹州城内数百双眼睛,上下父老乡亲众口铄金也是在刻意编排污你清誉?”
对方言之凿凿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言时雨视线巡视一周却也很明显听闻众人风口的转变。
“嘶……如此说来近日我也的确是听了那么一耳朵。”
“当真?修仙之人竟做出如此丑闻,洛河这小辈……”
“还小辈呢,若是我恨不得一剑下去清理门户,好歹还换了个宗门严谨的门风!”
谁家宗门出了这么个弟子面上还能有几分光彩啊?不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就说同宗门的师弟师妹名声都要受累。
他们的师兄是这样的人可想而知平日里的长辈又是如何教导,那么有师兄如此底下的那些又能出点什么好东西?
“这样我都不得不质疑当日苍穹秘境,仙门中混入魔族,各派入秘境的弟子也不乏几个天骄,何至于就他察觉其中端倪还带着两个修为并不出众的师妹全身而退?”
并且还受益匪浅。
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件事,眼看再这样下去大殿里的这些人都要直接给他定罪,下一步就扭送上刑场私自判决了。
“杨长老,弟子不过日前才到禹州城,入城之际在城门口还有备案,掌门是如何遇害的,又在何日遇害怎的就扯上弟子了?”
除掉一切能够搅扰他思绪的信息,“就按您刚才的说辞,弟子需先是凶手然后才要毁尸灭迹吧!”
可是他明明前后入城没几天,言时雨定下心来才找机会反击,挣脱不开绳索只能十分艰难的起身:“难道按您所言弟子还能远在千里之外完成一场隔空杀人的恶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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