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伍也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萧柘出生的蓬临村？”

这不太可能吧……就算萧柘能保住蓬临村不被腐尸鸟灭村，也不该出现在地底下，但是萧屿的神情却不似作假，果然他错过了一些东西……

萧屿朝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十六岁的少年正在院子里挥着木剑。

木剑雕琢的十分稚嫩，甚至还不是特别直，看着就像是小孩儿随意雕刻出来的玩意儿。

林伍问道：“萧柘？”

萧屿点头：“是兄长，他手中的木剑还是我第一次为他雕刻的。这里很可能是我脑海中的幻境，我们还没有出幻阵。”

林伍顿了一下，指向某处，忽然道：“那你的幻境会出现两个你吗？”

萧屿一愣，转过头看到了水井旁边的“萧屿”。

十岁的小模样，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但很显现，他根本看不懂，书都是拿的倒的，认真的样子也不过是学了兄长。

“这不是我的幻境。”萧屿道，幻境是不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

林伍：“那是谁？秦曜？雷明山？郑欣雨？”

“不是他们，我没有和他们仔细描述过蓬临村，他们的幻境不会这么真实。”萧屿看着熟悉的场景，却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

萧屿看向林伍：“刚刚那把长刀就是斩龙妖刀吗？”

林伍：“只是残片。”

萧屿点头，以浅野妖君的修为，他的佩刀在出现的那一瞬间，方圆百里就该寸草不生了。

幻阵中真真假假，萧屿只能确认妖丹残片和血痴兽是真实的。

林伍摸着下巴，围着“萧柘”转了一圈，“萧柘”并没有看见他，而是依旧自顾自地练武。

萧屿走到了水井边，他看着“自己”手中残破的灵阵图集，以往自己还痴傻的时候，最爱看的便是这本书。

当时这本书在拍卖行叫出天价，兄长为了给他买来吃了不少苦头，将痴傻的自己拉扯这么大，兄长付出了很多……萧屿不由转头看向“兄长”发呆。

而同样在看书的小“萧屿”，也和他一样，抬起脑袋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天空。

相似的样貌，相似的表情，林伍看了几眼后，不禁笑出了声。

萧屿幽幽看过来。

林伍忍住笑意：“不好意思，刚刚没忍住，我现在争取忍住。”

被他这样一笑，萧屿的沮丧散了一半。

“你以前也这么傻的吗？”

萧屿低下头：“你不是都知道吗？”

“你十岁的时候我才清醒，还没有见识到你最傻的样子。”

萧屿：“……”

林伍：“新手村罢了，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没什么好看的。”萧屿下意识反驳，“这里都是我和兄长的记忆，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情，现在危在旦夕，我必须找到斩龙妖刀帮他。”

“停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林伍打断他，走到他面前，有些不屑：“你和他之前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

林伍眼神飘向远方，顿了顿：“不就是区区十九年……”

十九年时间，在修士眼中弹指之间，这一世你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厚的兄弟情。

萧屿盯着他：“他是我兄长，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林伍冷呵一声，意味不明：“即便是有血缘关系，有些人依旧会想要杀你，只有自己才是永远的第一位。”

萧屿看向林伍，他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估计是一件记忆深刻的糟糕事情，他便主动转移话题，“之前听秦曜提过，这里是赫渊山，现在大哥又在蓬临村，或许能借此看清一些事情。”

林伍：“嗯？”

萧屿：“这九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当年腐尸鸟为何会盯上蓬临村，要不是兄长提前部署，整个村子难逃灭顶之灾。我与兄长对过一些细节，但没有找到过一丝蛛丝马迹。”

林伍不甚在意：“能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你兄长在这里，你在这里。”

萧屿顿了一下，忽然认真看向他。

“别看我，解释了你也不懂。”林伍耸了一下肩。

萧屿皱眉：“你难道不觉得任何事情都该有缘由吗？”

“是有啊，但是你想不通，有些是设定，没必要深究。”

萧屿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看吧，我就算是解释，你也听不懂，还会觉得我疯了。”林伍往前走了几步。

萧屿盯着他的后背，陷入了沉思。

“愣住干嘛，你不是想要找原因吗？跟我来。”

“你解释一下，说不定我能懂。”萧屿争取道。

林伍软硬不吃：“算了吧，你自己跟过来看，我可不想当疯子，除非答应和我一起去死。”

萧屿：“……”

“不过……”

萧屿燃起一丝希望。

“要是你答应把斩龙妖刀给我，我也可以考虑考虑给你解释。”林伍勾着唇说道。

“可是兄长也需要妖刀。”

“那没门了。”

“换一个要求？”

林伍审视他：“你之前已经空口欠我一个要求了，现在又提要求，是上瘾了吗？”

萧屿轻声道：“你现在是魂体状态，拿了也没什么用啊，还是说……”

他的眼神顿时亮了，难道说林伍改变念头了，想要和他联手合作？

林伍抬手就遮住他的眼睛，“不可能，别想了。”

萧屿失落地耷拉下肩膀。

萧屿还想要追问点什么，林伍却是忽然拉着他迅速躲在了一个草垛后面。

在他们面前，有两个村民路过，都拿着鱼叉，一直重复着插鱼的动作，时不时还挽起袖子，就像是在他们面前不是道路，而是河道。

“他们被控制了。”林伍用口型说道。

萧屿立刻想起来，“这是束魂术。”

在书籍中记载，先天妖魔有一种天赋能力叫做束魂术，让中术者不知身在何处，只会重复无意义的动作，久而久之，死于非命。

林伍并没有贸然去接触两人，而是津津有味地看了几眼。

萧屿：“他们走远了，我们要出去吗？”

林伍挑眉：“束魂术能让人悄无声息地中术，你不过练气三阶，灵气根本不足以抵抗，就不害怕？”

萧屿：“还好。”

林伍：“怎么？你有抵御的办法？归元门的那群人可没有给你这方面的宝物。”

这些年妖魔鲜少出世，除了九年前的腐尸鸟，庄白御他们哪里想到萧屿这么快就又遇到了。

萧屿：“我们不是在幻阵里吗？”

眼前的说不定就是虚幻，也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林伍看好戏似地抱起双臂：“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萧屿也没有指望林伍能保护他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的河道走去。

那两人一直重复着插鱼的动作，想必是河道旁中术的。

河道中水流十分清澈，偶尔还有青鱼越出水面，岸边芦苇草两人高，白鹤展翅翱翔。

林伍就像是散步的大爷，慵懒地跟在萧屿身后，看了两眼河道，问道：“这河从哪儿发源？”

“很远，大概是从封源山的某处山谷。”现实中蓬临村的河水确实是从逢源山来，所以河水中带着淡薄的灵气，也正因为这灵气，萧屿和兄长才会结束流浪，在这里定居。

林伍接了一句那挺远的，然后就没有说话了，神情仿佛是来郊游，闲适舒畅。

与之相对的是萧屿的紧张，他在担忧这附近会有妖魔。

窸窸窣窣，忽然一阵声音从芦苇中传来，两人瞬间望过去。

只见一个圆圆的脑袋从芦苇中钻了出来。

他好看的眸子四处观望，见着没有“人”，立刻钻了出来，在河道旁舀水。

林伍见鬼一样：“你小时候一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

萧柘就放心他一个傻子跑这里来？

萧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大哥不许我来河道，说是梦见我掉进过河水里，就不让来了。但是或许是河道水中有灵气，用来做饭很香，小时候我经常来。”

林伍看了两眼小小的背影，在河道边努力舀水，若有所思道，戳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河道确实危险，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不妥。”

萧屿：“……”

嘴里虽然说着不妥，但是语气怎么这么想看他掉进去呢？

两人谈话之间，天空暗下来了，像是即将有一场暴风雨。

“萧柘”从村子里跑出来，大声叫着弟弟。

小“萧屿”立刻抬起头，往村子里跑。

夜晚，雨就下来了，噼里啪啦的，像是冰雹一样，砸在屋顶上。

萧屿和林伍站在雨中，身上毫无水纹，静静看着屋中“萧柘”给“萧屿”做饭，一盏煤油灯在风雨中左右摇摆，拉长两人的身影，不断交叠在白色纸窗上。

萧屿不想打断这片刻的温馨，但是紧接着一道震雷炸在他们的头顶。

电闪雷鸣之间，忽然有光芒在河道中闪烁，两人立刻看过去，即刻瞪大了眼睛。

是斩龙妖刀！

雨夜之中，鬼哭狼嚎，电闪雷鸣，远处像是有山崩一般的声响传来。一道强烈的光芒从斩龙妖刀上迸发出来。

萧屿心中一紧，然后看到了很远处，一大群的腐尸鸟如潮水一般飞奔而来。

天亮之前，它们就会血洗整个村庄。

萧屿心头震动，这场景与当年腐尸鸟袭村一模一样，他立刻朝着村子里跑去，想要叫所有村民快跑。

但是此刻村子里死寂一般，除了雨声，连鼾声都没有，就像是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