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远没有南方城市的浪漫，要找一家又有格调、又有单间、顾客不能多、口味还不能差的咖啡厅十分艰难。

至少胡师傅开车带着卫鹏在城里转了仨小时才选中一家。

俩人预留好位置，匆匆赶回公司向老板汇报。

“辛苦了。”陈潇潇在手机里设了日程。

卫鹏：“好的那我先出去了……哦对了，约时间地点的时候，那位大作家似乎不太高兴。”

嘴上这么说，卫鹏心里想的是这人就没高兴过。

他对年少偶像的滤镜碎了大半。

陈潇潇打字的手停滞：“怎么了？”

卫鹏：“我先联系到了他的经纪人，自报家门说明来意，他经纪人倒蛮好说话，爽快地留了我的号码。过了一个小时，大作家打电话给我……”

“不太高兴？”

“那倒不是，”卫鹏语气十分费解，“一开始聊得好好的，约了时间地点，他还说到时候会来接您。我想着他上次送我们去的是酒店，估计不知道您家的地址，就婉拒了。结果他坚持要来，怎么说都不听，一来二去，我只好实话实说，您现在住家里外人不方便去……他居然一下就不高兴了。”

陈潇潇半低着头，抬起眼睛，三白眼看得卫鹏有点毛。

“您也觉得他怪，对吧？”

卫鹏问得毫无底气，他觉得陈潇潇看他的目光，仿佛他才是那个奇葩。

陈潇潇深深闭眼，睁开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冷笑着说好，挂了电话。”

卫鹏嘟囔，“真没礼貌。”

*

陈潇潇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的咖啡厅。

进门后，发现这家店里外只有老板一个人。

“随便坐。”老板说。

“呃，我预订了位置……邂逅小屋。”

“邂逅小屋啊，”老板向一个方向努努嘴，“你男朋友已经来好久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陈潇潇不知该解释来人不是男朋友，还是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约好的时间。

她原地懵了几秒，最后觉得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解释，又看了眼表确定她是早到而不是迟到后，快步过去掀开绘有图腾的民族风布帘，正正好好对上一双清黑的眼睛。

“这么早？”她说。

任远合上手里的书：“你不也是。”

“有个会提前结束，所以我来的也早。”陈潇潇解释完又觉得这句话多余，赶忙换话题，“你在忙吗？要不你先看书，我可以等一会儿。”

任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半晌后：“你叫我出来是为了让我看书？”

“不是。”

“那为什么，说吧，我想我们都不愿意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陈潇潇嘴唇动了动，垂下眼睛。

察觉到对方情绪变化，也或许是觉得自己过于尖刻，任远声音变软了一点：“先坐。”

陈潇潇放下包，沉默坐在他对面。

任远握着花里胡哨的菜单：“想喝点什么？”

“水就行。”陈潇潇低声。

任远看着她微微发红的手：“天气冷，喝点热的吧。这家店没办法扫码点单，你稍等一会儿。”

他走出包间，步伐有点沉。

老板正在烘豆子，整个大厅里飘满咖啡的香气。

“一杯卡布奇诺，和一瓶苏打水，谢谢。”任远从前台的筐里抽了一瓶苏打水，扫码付钱。

咖啡机轰鸣的间隙，任远听到一阵手机铃声，然后是陈潇潇——

“什么，不能改天吗……这样你先问问孙副总有没有时间……好吧，你让他们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电话结束后，邂逅小屋内传来窸窣声，片刻陈潇潇掀开帘子，拎着包走出来。

老板耳朵也很灵，大咧咧问：“美女你刚来要走啊？”

陈潇潇点点头。

“那你的咖啡我给你打包吧。”老板换了一只便携杯。

“谢谢。”

她说完望向任远：“抱歉我临时……”

“司机在吗？”任远打断她。

陈潇潇一怔：“不在，我让胡师傅五点来接我。”

任远从老板手里接过咖啡：“我送你。”

工作日下午难得不拥堵，任远开得很快。

“明天的飞机？”他问。

陈潇潇点点头。

任远目视前方：“约我出来，原本想聊什么？”

陈潇潇双手捧着咖啡杯，掌心热热的：“也没什么。”

“你很忙，”任远声音介于认真与嘲讽之间，“不至于专门抽空跟我消磨时间吧？”

陈潇潇垂下眼睛，抿了抿唇。

觉得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车停在红灯前，任远转过头看着陈潇潇：“到底为什么？”

“你跟福山很熟？”总不能不回答，纠结片刻，陈潇潇改变了来时打好的腹稿，随口问。

任远眼神不易察觉地轻轻闪烁：“福山资本？”

“对。”

“熟谈不上……但他们联系过我经纪人，据说想要合作。”

陈潇潇不太相信：“是吗？”

任远巧妙转移话题：“为什么这样问？”

灯绿了，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

任远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驾驶，好一会儿后才听陈潇潇说：“因为福山想撮合你我合作，这么大的事，你本人会不知情吗？”

任远目视前方，没听到一般。

陈潇潇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慢吞吞喝着咖啡。

来到京市这几天，她休息的不好，确实需要咖啡提神。

并且卡布奇诺是她最喜欢的口味，从小到大都是。

她喝了一大半后迟钝意识到任远居然记得她的喜好，不自觉看过去。

任远感受到她的眼神，沉不住气似的问：“那你愿意吗？”

陈潇潇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任远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别过头：“没什么不愿意的。”

“我也没问题。”任远立即说。

车稳稳停在某幢大厦楼下。

任远按下了解锁键，陈潇潇拉开车门。

“垃圾放车上，我下车时会收拾。”任远指的是咖啡杯。

陈潇潇晃晃杯子：“还没喝完。”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匆匆道别，快步钻进大厦。

直到处理完一天的工作、泡在浴缸里放松时，陈潇潇又开始强烈后悔没直接问他——你是不是用电影置换了澜思的资源。

万一是，万一就是她猜的那种可能呢？

*

某间工作室，苏长文舒服窝在老板椅中打游戏，双腿支在办公桌。

听到门禁的声音，立马放下腿，坐得板板正正。

“回来了。”苏长文随口问。

任远没有理他，一秒后房间内发出“咚”的闷响。

“什么东西？”苏长文受惊。

任远：“没事，苏打水。”

苏长文听他兴致不高，好奇心驱使他从游戏里短暂抽离：“奇怪，见女朋友似乎不开心。”

完了又阴阳怪气地笑，“哦sorry，前女友。”

任远的眼神如果是刀子，对方已经被凌迟了。

一局结束，输得彻彻底底，苏长文混不在意地潇洒锁屏：“说说吧，你们下午都聊啥了？”

任远答非所问：“剧组那边进度如何？”

“你少来！”苏长文笑得揶揄，“又搭配衣服又选香水又买礼物，折腾两天就为了这一面……咦，东西怎么都拿回来了，她不收？”

任远沉默坐着。

苏长文的笑慢慢挂不住：“不是吧，完全没戏？”

他猜，“她现在有男朋友？还是……”

对你没兴趣了？

“不是。”

任远下意识反驳，说不好是出于反感还是恐惧。

“她……太忙了，忙到我不好意思占用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