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肖齐无奈一笑,果真是瞒不住许清扬。
其实许清扬也不是毫无根据地胡乱猜测,多亏她天生觉浅,听见王麻子在自己门前转悠传来响动时便已经醒了。
她吓得顿时从床上惊起,连鞋子也顾不上穿,随便抄了个家伙后便守在门口仔细听动静,自然也把王麻子和肖齐之间的对话给听了进去,只觉背脊发凉,冷汗纵生。
“这件事背后,恐怕还有人在搞鬼。”
肖齐承认了王麻子半夜探门的目的并非偷盗那么简单,想了想,又回忆起王麻子自言自语的那句话来:“他嘴里还提到了文悦…你知道文悦和那贼人从前有什么牵扯么?”
许清扬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事实上,因为文悦的家境要比其他几个幼时玩伴们富裕,她性子特别清高,对村口闲汉一类人更是鄙夷得不行。若说文悦跟王麻子有什么关系,打死许清扬都不会相信的。
可想起肖齐所说王麻子一进院子就直奔西厢房,她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一般来说,女子内室所在是很私密的事情,即便是不怎么讲究的乡下人家也不会轻易和外人告知这种事,许家亦是如此。
能知道许清扬具体住哪儿,除了至亲的家人以外,无非就是一些上了年纪无需避讳的大婶大娘,以及从前和许清扬处得极好的年幼伙伴。
前者再缺德,也不至于和许清扬一个小姑娘家过不去。至于后者……想到她曾诚心相待的好友方兰儿,有这么个“珠玉”在前,再来什么虎狼都似乎合情合理。
许清扬紧攥着自己的衣摆,手指微微颤抖。
因为红枫村里与许清扬前后脚出生的女婴极少,故而许清扬年幼时的伙伴也比较少,加上方兰儿和文悦,也不过堪堪三四人而已。
对她们,许清扬自认为可以称得上一句诚心诚意,自己要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从不藏私,总会给好姐妹们分一点,只是后来长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几人便渐行渐远了。
一想到可能是文悦撺掇王麻子半夜溜进许家院子来……许清扬简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怒火。
肖齐飞快捏了捏她的手之后又收了回去,短暂的触碰之中只能感受到一阵冰凉。
许清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思绪也一下子被打断了。
她将手藏到背后,语气似惊似怒:“干什么?”
肖齐打了个哈欠,润着水光的眼睛俯视着她,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我还想问你傻愣愣地站着干啥呢,我困了,你不困啊?”
许清扬被他耍无赖的样子气到,咬着下唇回了房间。
只是被肖齐捏过的那一只手始终紧握着,就连睡着了也没有松开过。
话说回许老汉那头。
许老汉和许老二把绑得严严实实的王麻子一把丢进王家院子,半夜被吵醒的王村长听罢前因后果,强笑着给许家人赔礼道歉,当着他们的面拿竹条抽了王麻子几十下,王麻子痛得直叫娘。
末了,王村长还给许家人塞了钱和自家熏的腊肉,只求许老汉不要把这件事给宣扬出去,许老汉没收,旁观完王麻子被打的全过程后就走了。
可即便许家不宣扬,自会有人帮着宣扬。
话说红枫村主要有两大姓,王家和文家。当初选村长时,因为王老家主更为德高望重,文老家主棋差一招,没能选上村长,之后几年文家便一直盯着王家的动静,想撕破王村长伪善的面皮。
可惜王村长一贯装得老好人的模样,倒是让人捉不到他的把柄。
王麻子在许家闹出的偷盗风波自然没能逃过文家的眼睛,文老家主当夜便一琢磨,眼睛顿时闪出精光:治家不严、纵然子孙行窃可是一出大过!
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治家要是不严怎么管好红枫村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王家还有什么脸面霸着村长的位置不放?
一拍板,不过一天,王麻子偷盗的事儿就在推波助澜下传了个遍。
事情传出去后,当即就有家中丢过钱财的人家找上了王家的门要求赔钱。
实则他们也不知道偷钱的人究竟是不是王麻子,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嫌犯,不讨回家里的损失怎么能轻易放过?
王麻子自然不肯当这个冤大头,可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板上钉钉的贼,再多的解释也就成了狡辩,更容易激发民愤了。
为了平息大家的怒火,王村长只得捏着鼻子全部认下,人前赔笑一家一家还清了钱,人后阴着脸拿棍子打折了王麻子一条胳膊。
得知赵叔也因此拿回了几个月前丢失的钱财数目,许清扬褪去了一连几日的郁色,肖齐也不由得笑开了嘴:“算他还是有点用,散散财就当给自己积点德了。”
然而王麻子是自食恶果了,可还有一个嫌疑人文悦现在都还好好儿的呢。
肖齐想着,看了一眼许清扬:她这么心软念旧的人,应该不会再追究下去了吧?毕竟事关女子清白,当然捂得越严实越好。
可惜这回肖齐是想岔了,心软和懦弱压根不是一回事,他根本想不到两三天后许清扬就去找文悦悄悄问起了这回事。
许清扬是想听文悦否认自己的猜想的,然而文悦却知道她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竟然有恃无恐地承认了。
两个幼年好友的谈话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变得失控,到最后演变成文悦单方面的宣泄嘶吼,许清扬忍无可忍,直接上手给了她一巴掌:“我把你当好姐妹,你把我当什么?路边上想踩就踩的草么?!”
她力气一贯大,打得文悦瞬间哑了火。
这边被一顿痛打的王麻子被王村长关在家里关了很长一段时间,遭此一事,他的脾气也变得极端起来,不仅恨上了肖齐和许家人,甚至还恨上了自个儿的亲二爷爷。
当然,说起王麻子最恨的人,还要属给他出这馊主意的文悦了。
被关了几个月后,王麻子偶然听说文悦相看好了人家准备再次出嫁。他内心极度不平,面色扭曲偷跑出了门,堵住孤身一人的文悦就是一通斥骂。
说回文悦,早在听说王麻子被许家人抓住的时候,文悦就开始慌神了,特别是被许清扬打了那一巴掌之后,她便不再考虑外形年龄,只催促爹娘赶紧帮自己相看,想把自己嫁得远远的。
没成想离出嫁还剩几天时间,王麻子竟上门来拦她,一张破口就把他们俩之间的阴私道了个干净,听得周围的过路人目瞪口呆。
若是这般也就还好,因为王麻子名声烂到了天,文悦却是一贯的好名声,两厢比对之下,村里人大多只以为是王麻子又使了坏主意刻意诬陷文悦这个可怜的年轻寡妇,当不了真的。
毕竟文王两家一向不对付,大家面上不说但心里都有数,之前王麻子偷盗这件事影响力能这么大,背后少不了文家作推手。而王麻子有心报复却欺软怕硬,只能挑个文家的弱女子欺负欺负了。
诬陷最坏的结果顶多是文悦即将嫁进的那户人家心里头介意,导致这桩婚事不成罢了。
但坏就坏在当时路过的行人里头有文月的前夫家——张家的远房亲戚。
这远房亲戚当时就上了心,回到家心里越寻思越不对劲。
要知道张昱响的死是被家里人怀疑过的,明明前段时间他的病情好转了些,还和家里的弟弟们玩了蹴鞠笑得开怀,说要等病好了带家里的祖母去庙里还愿的,怎么突然身体就急转直下了?
如果文悦真的和王麻子通了奸,张家郎君能一无所知?莫不是这奸夫□□害怕事情败露把张家郎君给害了吧?!
这一想,远房亲戚打了个寒颤,连夜赶去县里张家把自己的猜疑说了:“大姐姐,响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那是真没的说,拖着病体也对人整日笑脸,我不想让响儿含冤而终啊!”
张母听完嚎啕不止,跪地直喊苦命的响儿:“我道那贱妇怎么一日都不肯替响儿守着,着急忙慌就要回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都怪娘害了你,早知这样我不逼你和那贱妇圆房了!当初不如就让你娶了花影丫头!”
其实这张昱响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只是身体从娘胎里落了病根,便暗自打算此生不再动娶亲的念头。说起这花影,是从小在房里伺候张昱响的小丫鬟,比张昱响大六岁,日久天长,不知不觉这二人竟看对了眼,暗生了情意。
张母得知后大怒,不仅发卖了花影,还连夜找媒婆相看正经人家的姑娘,就连乡下姑娘都行,致使张昱响吐血病倒,被人扶着拜了堂成了亲。
得知儿子死因有异,张母哭着一纸诉状告上了衙门。
妻子伙同奸夫谋杀亲夫可是重罪,衙门不敢轻视,派人仔细调查,这一查竟真查出了隐情。
原来自花影被卖,张昱响仍旧不死心到处打听消息,得知她被重新卖到一大户人家,张昱响便托好友赎了她的身契让其自行婚嫁。前事暂时按下不表。
张母报了案后文悦被抓,但死也不肯松口,咬定自己未曾谋害张昱响,而一同下狱的王麻子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案情一度陷入低迷,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可能的知情人花影。
也许是天可怜见,恰在此时撑船的船夫在河里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女尸身上绑着石头,仵作一查,发现竟是她自己绑的绳结。
这女尸正是得知张昱响死讯后投河自尽,死了数月有余的花影。
通过花影身上的线索,官差找到了张昱响安置花影的小宅。在她的卧室里,张昱响临终前送来的书信正静静摆在柜子上,过了数月,已沾满尘灰。
信上有斑斓血迹,大抵是张昱响拖着病体写就。
他写道文氏换了他的药,自己的身体迅速衰败,大概不久于世了。万望影娘不要寻她麻烦,已是将死之人,不要耽搁文氏一生才好。现在自己时不时会晕眩过去,醒来望着熟悉的床帐,还以为影娘依旧陪在他身边。
还记得他六岁时,影娘十二,因连年饥荒被爹娘用一袋粮食给卖了,刚进张家骨瘦如柴,时常肚叫。他便谎称身体好转,张母大喜送来佳肴,影娘一刻钟不到全都吃光了,样子如饿虎吞食,笑得他喘不过气,叫影娘拍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背。现在忆起便想问一句,当时影娘手酸痛否?
……
铁证如山,文悦被判斩立决,王麻子通奸罪杖五十。
判决下来时,已是来年春了。桃花似旧,暗香如故。
不过这些都跟许清扬和肖齐没有关系了。
因为自从王麻子夜探许家被肖齐抓住揍了一顿之后,肖齐发现许婆子和许老汉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让他搬去耳房住了,许老汉甚至还愿意教他许家的看家本领——打猎!
此刻,肖齐拉开长弓,眯着眼对准木头靶心。手一松,弓箭出鞘,正中靶心,一丝不差。
肖齐正要笑出声,却只见一旁的许清扬甩了甩自己的弓,指着另一旁距离靶心十万八千里的树上,道:“这是我射的,你射的箭在那儿呢。”
肖齐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树上的弓箭,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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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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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章.桃花似旧,暗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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