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睡觉的时候,我做了噩梦,梦见马智博把我从台阶上推下来,在深夜的无人大街上。
没本来有人的,可我头顶却频繁的闪着光,还有车鸣笛的声音,而我,纵使用尽全力想要站起来,身体却不被自己所控制般。
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是白费力气罢了。
我绝望的听着鸣笛声离我越来越近,耳朵贴着冰凉的马路,已经快要聋了。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到了大哥熟睡的脸颊,他躺在床上,这个病床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天还黑着,好像快要亮了,又好像刚黑下去,而我并没有睡多长时间。
额头上都是汗,我擦起来,突然很渴,想要喝水,可周围没什么可以喝的。
二哥呢?我打量了一圈,回想起来,我确实和大哥好好说了,大哥也同意让二哥留下,多送一趟也麻烦。
“大哥。”
“大哥。”我叫了几遍,大哥才醒过来,他从床上下来,第一件事是开灯。
刺眼的灯光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我做的梦真实发生过,然后我因此又住了一次院。
“二哥呢?”我问他。
“在睡觉。”
顺着大哥的眼神,我看到刚才那个床上,靠着墙的地方,二哥侧着睡着了,他是背靠着墙睡的,身体蜷缩着,我听英语老师说,这种睡觉姿势是人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大哥看我脸上的汗水滴湿了枕头,刘海都湿哒哒地粘着皮肤,他立即转身把自己床头边的枕头拿过来,抬着我的头,给我换了枕头。
我头晕乎乎的,大哥把床底下的水盆拿出来,道:“等我回来,我去洗洗毛巾。”
“哥,我渴。”我闭上眼睛之后就睁不开了,因为太疲惫,还有没有适应这么强烈的光线。
“我给你去接水。”
大哥的声音听起来是笑着说的,很幸福的样子,我莫名又觉得他可怜起来了。
大哥回来后给我仔细擦了擦脸和脖子,还从包里拿他的工作文件给我扇风,给我弄的水杯带着吸管,是昨天他刚给我买的水杯。
这么一来我喝着就方便了,这个水杯是天蓝色的,上面的图案是星星和月亮,正适合我这种年纪的人,班里的同学用的也是这种类型水杯。
我时常觉得大哥很懂我,一直都很懂,不管他给我买什么衣服,班里的同学看到了要么羡慕要么觉得不奇怪但特别适合我穿。
并不像我们班那些追求潮流的人经常抱怨那样,说他们的家长的眼光非常差,又不能自己买衣服,也不经过自己认同就买下了。
他们甚至会为证明自己的家和别人的家一样而拍下那些丑衣服给同学介绍说:“看,这我妈给我买的,什么眼光,难看死了。”或者这么说:“哪有我爷爷给我买的丑啊,这衣服免费我也不要,丢到大街都没人稀罕嘞。”
整个班级,就我的家长(大哥)最特殊,这让我更加防备大哥了。
我喝完后,大哥关上灯后守着我,我假装睡觉,他守了我大概十分钟左右,觉得我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的回到了靠着墙的床上,睡在了二哥旁边。
我忽然又想起了以前,那时候大哥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闯进了我的生活、我的家庭,我不愿意接触他,因为大哥那时当着我和二哥的面说了爸爸的不好,二哥非常维护爸爸,所以,二哥当时是直接性的产生了排斥感。
爸爸和父亲告诉我们,我们要努力和他玩起来,毕竟是两个监护人都离世了的亲人。
我第一次在幼儿园大班准备了很久的美术作品,满脑子想着要给父亲惊喜,因为今天父亲节的,老师布置了作业,是送给父亲一幅画。
二哥小学那里可能也布置了,不过回到家,我没想到小学和幼儿园送的竟然不一样,二哥买了一个苹果,这个苹果被一个精致纸盒子包装着,听说是五块钱一个。
我震惊了,真的,当时五块钱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开价钱,我觉得非常不值。
(之所以现在不觉得五块钱很大,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哥会给我很多零花钱和压岁钱;另一部分原因是二哥以前总会挑贵的偷,比如二十的、五十的东西。久而久之,我就觉得小钱不算钱了。)
父亲接着二哥给的苹果,当时还拿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笑嘻嘻的说要发给朋友们看看,爸爸还夸了二哥知道节日送礼物了,他们一人抱着二哥转了一圈。
我从那时就明白了,当旁观者原来是这种感觉,我在意的时候,就会非常难受,因为被忽视了很久很久,就算我走出门,他们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不想进去,就躲在院子前面的大树下,书包里是画的十分潦草的手抄报,比起五块钱,我这个一文不值。
父亲和爸爸好像理所当然的把我忽略了,他们觉得我不会准备父亲节的礼物,因为我还在上幼儿园,我不会懂。
可我懂,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他们像没有思想一样,整天傻乎乎乐呵呵,拿不到想要的就哭,非要拿到自己喜欢的颜色……
所以我受了些委屈,但不想和父亲爸爸们说,他们知道又怎样,我已经转了三个幼儿园了,难道最终的解决方法都是直接转学吗?
转到不认识的同学老师那里,转到陌生的环境下,厕所食堂教室还要再重新认识一遍……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大家早上都在积极的跳舞,我跟着跳,老师们就夸我,我就到了最前面,但我发现,老师夸第一次还算真心实意,后面越夸越像敷衍——因为昨天夸了,而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一样,所以就按照昨天那样夸吧。
其实她们可以不用夸我的,我不会因为她们夸我而跳的更好,也不会因为她们夸别人不夸我而生气郁闷努力做的更好之类的。
爸爸说,他生我的时候,发现我根本不愿意出来,最后在医生催挤下才艰难生下了我。
父亲说,我这个孩子,不会因为什么赞誉而前进,我想进自然就进了,赞誉反而是种多余。
于是我觉得没有任何意思,我跟本没有心思去学习什么新歌新舞蹈了。
一开始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会因为老师对我的夸赞而刻意接近我说要和我交朋友,给我他们家长给他们的零食吃,当我忘记带颜料的时候和我分享他们自己的颜料……一切都以我为中心一样。
我也听见过,一个孩子放学后往妈妈怀里跑,他的妈妈问他:“今天学了什么呀?老师夸你了吗?”
“学了数字,还有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好多,老师夸了张奚满跳舞好,还有做题认真,全都正确。”这个孩子说得时候还回头看我,兴奋的指着我道:“妈妈,妈妈你看,那个人就是张奚满。”
妈妈:“那你今天和张奚满玩了吗?他坐的离你近吗?”
“不太近,不过我给了他妈妈给我的虾条,他还给我一颗水果糖。”
妈妈突然笑了,“看来相处的很好嘛,以后要多和张奚满一起玩哦,别再和最后一排的那个孩子玩了。”
那时我经常听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类句子,它们都是从大人口中出来的,时间久了,班里的某些孩子也会说了。
我不太认同这句话,起码那个时候不认同。
所以我因为觉得没意思而不愿意再学跳舞,因为不相信那条理论而和班里所谓人人孤立的差生孩子一起玩。
我的作业仍然是最好的,但老师觉得我态度不好,她说,“你上课认真听是不是家长要求要学习好?但是你不学跳舞,校长都说了,你还是站在一边,都挪到最后一排了还是不跳,以前不跳的很好嘛?”
似乎我这种行为,比那些不跳舞又不认真完成作业的孩子相比,更招老师讨厌。
老师会觉得我是因为仗着自己成绩好所以不跳舞也可以不受批评,她多次教育我说,我这样的孩子,以后步入社会也不会正常,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孩子,最后都会失败。
老师还说:“勤奋努力的人早晚会超过天生聪明的人。”
所以说我不勤奋努力了?
可在我能看到的视线内,我是班里最安静最认真学习的那个学生了,我周边的人不是走神发呆就是和同桌打闹扔纸条。
可就是因为老师经常批评我,班里的同学都开始远离我了。
有天,我的剪刀找不到了,剪纸课上,以前愿意借我东西的人也找借口不愿意再借给我,而那个同样被孤立的差生,根本没有剪刀,他以前都是用我的。
我第一次想要哭出来,那天,我终于借到一个剪刀,是一个男生下课后给的,我还在疑惑为什么是粉色,直到第二节剪纸课上课,有个女生直接上台告诉老师说自己的剪刀不见了。
老师让大家互相翻同桌的书包找,一边不忘说些教育我们不要偷东西的话,最后那个女生指着我手里的剪刀,说是我偷的。
我看到了那个借我剪刀的男生,笑着和同桌讲述着成功欺骗我的过程。
我辩解了,女生内心怜悯我,和老师说可能就是被某个调皮的男生拿走借给我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回家的时候,因为孤独无助而哭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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