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江楼月没想到自己这一世的娘家如此有钱有势。

当初在破庙里命悬一线,听绿袖转述自己身世时,江楼月原以为江氏不过只是个富甲一方的乡绅罢了。等到她在望京住了下来,才知道江氏的商号占据了大燮朝的盐业和茶业的半壁江山。

仅这两项,便足以称得上富甲天下了,再加上前些年,她父亲江文远又做起了布匹丝绸的生意。

大燮的茶马古道一路将江氏的茶叶和丝绸送往西域诸国,回程的路上又运回了无数中原难以得见的奇珍异宝,几番下来,山阴江氏的富贵有如烈火烹油,都说江氏银库里的银子,比皇上国库里的还要多。

江楼月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便觉得不太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真是如传闻所说,江氏富可敌国已经到了大燮尽人皆知的地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江楼月的外祖母,曾是当今圣上的乳母,因此当今圣上即位后便一直厚待江氏,将江氏视为自己的半个异姓兄弟,大燮回报最丰厚的两个产业皆交给江氏。

但也因此,江氏一介商贩,才会卷入朝堂上的斗争中。

可怜江楼月好不容易穿越到这么玛丽苏的家庭,竟然刚穿过来就没了爹娘兄弟,什么荣华富贵都没有享受到,只能自力更生。

好在她还有一技傍身,总不至于流落街头就是了。

江楼月又将其余几封可疑的信按照回忆复写出来给霍行知看。

陌兄,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竖子若非贤良孝顺之人,吾等何不效仿祖辈先贤,匡扶正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余等愿为马前卒,听君振臂高呼,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弟敬上

淇乐伯这几封信,看不到署名,内容也有些语焉不详,但是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冲锋陷阵万死不辞”,看得江楼月心惊肉跳,便将内容记了下来。

果然,霍行知看到这封信,顿时瞳孔收缩,神色沉重起来。

“你可确信记得一字不差?”霍行知认真问江楼月。

这样问,并非是不相信江楼月,而是此事实在非同小可。

大燮北边的强敌大辽,经过五年前一役损失惨重,且如今又有霍家军常年重军坐镇,如今已不足为惧。往南边梁州疆域,有大燮唯一的异姓王,是大燮建朝之初的开国功臣陈胜之后代,迄今为止坐拥梁州百余年。有梁王佐镇,周边的小国如南诏,大理等等,皆不敢造次。

然而,梁王虽然世代栋梁,毕竟姓陈不姓赵,关于是否要削藩,朝堂上近年来也时常有争论。

圣上念在陈氏历代忠良,始终不忍释其兵权。

毕竟,有梁王在,方才保得大燮南疆的百年太平。

为表忠心,梁王也历代以一世子为质,以换取天子信任。质子需在京城长至十二岁时,方可回梁州领地。

因此,而今的梁王陈显安,霍行知也是熟识的。

陈显安和他,曾一同在禁城内成长,因为彼此身份的缘故,相互间比别人更多了一分亲近。

那时他们若是有机会偷溜出城,未避免暴露身份,霍行知便唤陈显安做东哥儿。

若是江楼月看到的信是真的,若是江楼月真的如她所说,能将笔迹也复制的一模一样,那么那个同他一同挨夫子训,一同背诵“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少年,那个他十二岁时哭着送别的挚友,而今竟然有了逆反之心?

霍行知深刻感受到时光在他们彼此身上刻下的印记,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江楼月在旁边看着霍行知变幻莫测的表情,猜想自己刚刚写下的这封信果然非同小可。

若将这封信拿出来,朝堂上即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霍行知想到,便不寒而栗。

霍行知在冥思苦想之时,江楼月已经又复原出了一封信件。

信上潦草地写着:

五年了,金玉俱损,伯爷可还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伯爷或许忘了,拓跋刀下之魂不敢忘。

五千两纹银,以祭亡灵,买君安心。

x月x日将银两放于x处,便可高枕无忧。

伯爷若想报官,我便将此事公之于众。

还有好几封信,内容和这个大同小异,只是钱财数目不同,想来是那个勒索之人贪得无厌,一再以此为由,勒索淇乐伯。

五千两不是小数目,看来,写勒索信的人掌握了淇乐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楼月虽然不知道信上所指的拓跋将军是谁,但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异族名字,据她所致,只有辽国的贵族,会有这样的名字。

刀下之魂,以祭亡灵…刀乃金器,金玉为钰,此事莫非和先太子赵承钰有关?

五年前,若说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便是先太子之死了。

难道淇乐伯竟然和先太子之死有关?

霍行知读完这封信,神色更为萧肃。

他忽地抬起头,对江楼月道:“糟了。”

什么糟了??

江楼月不明所以地看着霍行知。

“你速速回淇乐伯府,将这几封信的原件取出,而后在伯府后花园的八角亭顶等我。”

那个于朗竟然藏有如此重要的信件,想必知道的秘密不少。

他方才为了引开于朗,故意让他出府办事,现在想想,无异于主动放虎归山。

若是于朗有所警觉,恐怕现在已经趁机逃走了!

霍行知握拳,交代完江楼月,顾不上许多,连忙奔向京兆尹府。

谋逆之事非同小可,而今唯有在城门处设关卡,方有可能阻拦于朗逃出城外。

霍行知暗恨自己大意。

而这边,江楼月也连忙坐着霍行知的马车,匆忙赶回淇乐伯府。待到她偷偷摸进于朗的房里,也不过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方才还在书架上的几封信件已经消失的毫无踪迹,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江楼月又拿起于朗床上的青瓷枕头查看,银票还分毫不差地放在里面。

若不是刚刚她把信都一一复原给霍行知看过,她简直要怀疑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江楼月心里咯噔一声。

片刻的功夫,信件已经不见了,难道他们的行踪全部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不成?

江楼月在于朗的屋子里又搜寻了一番,依旧没有收获,便垂头丧气地来到约定的地方等候霍行知。

这几日的神展开,简直让江楼月快要忘记自己来淇乐伯府的本来目的了。

没想到,淇乐伯竟然和她当初遇袭有关,更没想到,淇乐伯竟然还是个反贼,不但搅和进了五年前的燮辽大战,还和先太子之死脱不了干系。

那日在淇乐伯府见到的那个面目平常,严肃得近乎无趣的男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大奸大恶之人。

话说回来,淇乐伯身份这么复杂,他的死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寻常的命案,而是有更深的内幕啊…

江楼月忽然打了个冷颤。

好像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呢。

江楼月感到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方佑温柔地对她笑着,她把手伸过去,他却拿出了一把剑指向她,江楼月正要问他干什么,眼前那张脸却忽然变成了霍行知。

她一下子便惊醒了。

奇怪,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八角亭的顶上等霍行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怎么醒来是在这样一个阴冷幽深的地方?

江楼月挣扎着想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反绑在背后,脚上也绑了绳索,整个人动弹不得。

听到她的动静,一个人从黑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

江楼月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来人的脸。

“竟然是你?”

来人阴柔地笑着:“怎么,江姑娘等的不是再下?”

听到那人叫她姑娘,江楼月一阵恶寒。他怎么知道她是女的,不会趁她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吧。

江楼月慌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看到自己衣衫尚算整齐,方才舒了口气。

“怎么,一副《中秋帖》江姑娘还不知足,还准备在府里多换几件宝贝出去?”

“你……”

对方竟然知道《中秋帖》的事,江楼月吃了一惊。

“你想怎样……”江楼月问道。

“《中秋帖》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姑娘还看上什么,随意拿便是。”

若不是二人身处此地,若不是江楼月手脚被捆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不明情况的人恐怕会以为淇乐伯府里的那些字画都是属于眼前这个慷慨的主人的。

那人悠悠地说道: “不过,在下没想到,山阴江氏的嫡长女江楼月,爱好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江楼月听到自己的本名,吃了一惊。那人竟然连她的身份都一清二楚。

“那我要付出什么与之相应的代价呢?”江楼月假装配合地问道。

可恶,背后的绳结打得很死,她的双手活动困难,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打开。

“江姑娘去于朗房里,可是要找什么东西?”张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道。

江楼月心里闪过几个念头,装傻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张九听她这样说,笑了:“明人不说暗话,姑娘找到了什么,我们彼此都清楚。”

江楼月眯起眼睛道:“既然如此,你想怎样?”

收到了小可爱的灌溉!感谢花时爱安哥,对我来说真的是莫大的鼓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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