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污染物，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被剃了一半头发的钱诹在病房里冲了出来，在走廊上边跑边大叫着，“她是怪物，她的肉能延伸，她是污染物！”

但没过一会，三三两两的机械护工又将人推了回去，后面还跟了一个挥舞着剃刀的小飞行机器人。

倪好左手撑着自己脸，趴在走廊窗口，目睹完一切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犹似个对下雨天唉声叹气的文艺青年，满心忧愁。

她手指微微一动弹，不小心碰到脸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这会子知道疼了？”徐静带着要换用的绷带出现在门口，看到1018本就不大的小脸上被创口贴左一块右一块地贴着，活像个被贴满贴条的易碎品。

“徐静医生。”倪好见人准备笑脸相迎，可嘴角刚要扬起，扯着脸蛋的伤口，她忍着疼又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微扬的嘴角也僵硬住，倪好神色痛苦，一副要笑不笑的尴尬样，如同一个卡壳的小丑玩偶。

见状，徐静拍拍1018的病床，难得揶揄一句，“看来你要当一段时间的面瘫了。”

倪好收回笑意，乖乖坐回病床上，伸出打着石膏的右手臂，配合着徐静换药。

徐静拉过一旁可移动的操作台，将1018的手臂平放在台上，找到绷带结头慢慢拆开。

随着绷带的散落，徐静揭开纱布，各种伤疤错落，往往一道伤疤还没看到头，又连上了另一道，疤与疤之间还夹杂着块块青斑。

徐静撇开视线，熟练地拿起纱布敷药，随后‘啪’地打了上去。

“唔！”倪好咬牙忍着痛，眼睛瞬间湿润了，眼角泛起泪花，直至痛感缓过去，她才长舒一口气，再次看清徐静的样子。

人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似乎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有条不紊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徐静医生，你这是在拿我这手臂当烧烤弄呢？”倪好苦中作乐着。

以新世界科技来说，她的伤往往一剂复原药剂就行，但贵。倪好不愿意，选了个朴素又便宜的治疗方式。

不过治疗周期长，而且天天跟徐静打照面。

徐静闻言手上一顿，虽然没说什么，但手劲慢慢放缓，“我以为你不知道疼，毕竟和那个前猎人大闹一场毁了复健室。”

倪好一听这话，明白徐静这趟是可能是来算账的，“对不住，要赔多少？”

天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复健是徐静打包票的可以免费，但毁掉的复健室不一定，如果不是她开腔，钱诹也不会爆发。

按照常理，她多少要赔点。

“啧！”徐静又听见1018提钱，不由得啧了一声，清秀的眉头皱了皱。

这家伙被铜臭给腌入味了吗？怎么张嘴闭嘴就是钱。

“不用你赔，有阿塞和夏毅作证，所有事情的始端都由钱诹引起，一切损失都将从钱诹的公民账户里划去，其中包括你1018的治疗费......还有他的前队长胡杰，也深表歉意，也尊重你的要求把人剃了，只是有关于你的......”

接下来的话，倪好没怎么听，一门心思注意到自己所有的治疗费用都有下落了。白嫖的喜悦越过了所有痛感，她像是被云朵托住，整个人轻飘飘的。

‘啪’地又是一下，倪好痛醒过来，痛声一下没压住给叫了出来。

“痛痛痛！”倪好也不装了，跟个拖拉机似地急吐着字。

“你是没认真听，对吧？”徐静给人敷上药，就开始给人上绷带。

倪好顿时像是上课被老师抓住走神学生，心虚移开眼后又坦诚道，“大概是听到医药费有着落了，后面的就有一搭没一搭的......”

“钱诹的前队长胡杰，是现西区猎人第六小分队的队长，他不相信钱诹的疯是无缘无故的。”徐静话里有话，说完也帮人重新打完了新的绷带。

倪好听懂了徐静的话，直接指出，“那位胡队长怀疑我是污染物？”

这样的局面，倪好不是没有预测到，她原以为会是探病的阿塞或者话痨的夏毅来告知，却没想到会是身为审判者的徐静。

倪好从海洋博物馆出来后，审判她是人类的是徐静，现在由徐静亲自己告知这种打自己脸的推测。

那她是不是可以怀疑，徐静也在疑心她是污染物。

“猎人向来对污染物的话题敏感，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更何况这话还是出自一个前猎人之口。”徐静解释其中缘由。

“需要我做什么？”倪好知道其中厉害，徐静只是在替猎人那边传个话，只要她能证明自己是个人，这事就算翻篇了。

“三天后再打一场。”徐静传达猎人那边的意思，“放心只是简单切磋，不会像上次那样闹大。”

“行！”

倪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徐静看着她，天不怕地不怕的，眉眼松弛下来，收拾着医疗垃圾，“这三天我会给你打复原剂，还有其他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一听这话，倪好的眼睛转了转，想笑又扯着脸上的痛，只得装成牙痛般抚着脸，痛得龇牙咧嘴道，“既然如此，我还真有点需求想跟您商量商量。”

徐静：“？”

*

三天后——

慈恩医院的刚刚修补完的复健室内，人群将一个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里面有猎人、医疗工作人员还有复健工们。

“啊呜。”阿塞打了哈切挤过人群走到夏毅的旁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空旷的擂台问道，“1018的比试什么时候开始啊？”

夏毅没回答他的问题，阿塞困惑他的沉默，低头一看，见人正看自己的账户默默流泪，“怎么哭成这样，难道被打劫了？”

夏毅深吸一鼻涕，指着自己的巨额消费喊冤叫屈道，“1018那个抢钱的，三天内吃我二十多个鸡腿，她是饿死鬼投胎吗她！”

阿塞闻言嘴角无语地拽了拽，“但你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要死要活的。”

“要死要活有啥用啊，千金散尽了再找钱赚不就行了。”说着夏毅指了指那头的移动的钱箱。

钱箱依着中间圆孔画出一条线，一边是猎人，一边则写着1018。它被他的一个同事拿着，穿梭在人群中间。人边走边招呼着，说‘压猎人还是1018’。

阿塞尴尬看了一眼，“你压了猎人？”

“不不。”夏毅伸出食指晃了晃，不屑表示，“我得到个好指示，要选1018，不能让她白吃了。”

阿塞：“谁给的？”

夏毅指了指自己的屏幕：“它呀！”

夏毅的话刚说完，入口处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两人循声看去。

是胡杰队长和徐静医生，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流，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1018和一位女猎人。

那戴护目镜的女猎人，阿塞见过，是拥有‘观察性’异能的异能者。

只是不同于那天的防护服，今天人穿着一身长袖长裤的运动服。

见状，阿塞的眉头皱了皱，果然猎人那边还是相信1018是污染物。

双方代表坐定，两方选手上台。

倪好上台后还在做着准备运动，因为连着三天都打了复原剂，她一身的伤好了七八分，连带着生命值也上涨了两分，就是脸上好几处伤口还没痊愈。

另一边的对手走过来，倪好见人长得高挑，行走间隐约能看到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左手习惯握拳摆动，但惯用的右手却直直贴着裤缝。

人站定在她面前，伸手问好，“你好，你的对手章雪。”

看着那表示友好的手，倪好眨了眨眼，回握了上去，“你好，1018，不过你应该听说过我。”

“如雷贯耳。”章雪没有过多的客套，“听说你三句话说疯了一位猎人。”

倪好右嘴角拽了拽，这谣言传得真快。

“都是谣言，我嘴上功夫没那么厉害。”倪好矢口否认，想跟人解释清楚。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说完章雪当着1018的面撸起袖子，露出了臂弯里的晶石凹槽，随后当着1018的面放上了一块火红的晶石。

仅仅一瞬，那被连接上的晶石像是活了一般，由内而外流光溢彩。倪好看见那凹槽附近的青筋暴起，章雪的黑眸瞬间变红，但人并没有要跟自己打架的阵仗，还跟她解释着，“我是‘观察性’异能者，拥有辅助性异能，主要是为了检测污染因子存在，希望你能理解我在打斗中运用异能，并且会拼尽全力。”

章雪的话乍一听是想先礼后兵，但在擂台下的阿塞听来，人话里话外都在彰显自己的实力。尤其是最后一句，与其说吓唬1018，不如说是在恐吓她。

阿塞担心1018正被吓着，成全了章雪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却看到1018像是完全没听懂章雪的言外之意，跟个没事人似的笑笑道，“好，到时候你输了别哭鼻子就行。”

阿塞：“......”

夏毅：“......”她是真不客气！

裁判见双方都准备好，敲响比赛铃。

铃响的一瞬，一阵劲风擦耳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