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建筑空间几乎全部被异化体占据,难敌的攻势像飓风般碾压而至,所有人的行动都被束缚,完全无法使出全部的能力。
雀鹰丢下自己的指虎,甩起背包砸落一条藤蔓:“我日,咱们这样迟早得被耗死!”
“注意警惕,找机会往出口走。”李鸮的手上缠着冲锋外套,他紧绷的手臂猛地向前砸去,挥起的拳风在围剿中打出一条短暂的缺口,“不要恋战。”
然而即便他们一次次接近出口方向,却总是会在最后十几米的距离遭遇全方位拦截。
望不到头的异化体将视野填满,宁钰看着远超线条数量的异化体,瞳孔险些都无法聚焦。
战况太胶着,所有人的状态都逐渐陷入疲惫,即便有李鸮在,面对如同沉默缴械般的情况,一时间除了游走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
得想想办法,还有什么东西能快速反转战局?
宁钰看着铺天盖地的黑影深吸一口气,脑海几乎不用多思考,就立刻得出了一道带有明确指向的答案。
他的能力。
挣扎和犹豫在脑内反复缠斗,宁钰没法判断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毕竟除了那一句短暂的控制指令,他甚至都无法保证新的词语能完全奏效。
更何况,他们眼前的还是不计其数的分裂个体,即便异化藤蔓的内核强度完全无法和双胞胎相比,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数量,宁钰却也没有把握自己的计划真的能成功。
片刻后,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攥紧了拳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宁钰环视四周,重新聚集起自己的精神力。
他记得自己不久前,似乎在无意中再次开启了一道可行的词句,新指令达成的效果与停顿完全不同,而当时,他最后说的那个词语是……
不远处的雀鹰在交战之中逐渐落入下风,细密的尖刺划破了脸颊,眼看藤蔓一个狡猾的拧转,就要朝他的手臂刺去。
「——自毁。」
指令声落,异化体身上平静的线条忽然抽紧下落,纵横着捅入它的类脑核心贯穿绞死,细线缠绕紧密,在异化体的表层结成一团细密的网线。
随着嘭的一声脆响,那些藤蔓在线条间的缝隙中被挤压勒碎,如同一道残忍的烟花般湮灭成一堆不成形的碎块。
异化体不再移动,不再分裂,彻底化为了灰尘的一部分。
雀鹰眼看着刚才还在眼前张牙舞爪的异化体,忽然从内向外炸裂成了碎渣,他挥至半路的拳头钝在原地,瞳孔难以置信地剧烈摇晃,发懵地回望着宁钰和李鸮的方向。
新指令在此刻落实起效,宁钰还没来得及惊讶多久,鼻间就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温热,血液顺着他的面颊滴答淌落,他不着痕迹地背过身胡乱地抹了几把,身旁忽然落下了一道袭来的藤蔓。
身后的拳头击飞了攻势,李鸮皱着眉,像是知道宁钰在做什么,低声道:“别逞能。”
“……我知道。”宁钰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呼吸调整平稳。
他强打起精神,如法炮制地挨个处理异化体,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异化体竟然开始自我分裂进化,逐个击破的节奏根本赶不上它们复制增生的速度。
异化体自身的异化强度越来越高,可众人现在所处的地点位置,却明明是在沃土区的边缘地带。
高辐射的异化体开始撕扯着身上操控的线条,宁钰的意识突触被暴力扯动,身体开始出现渐渐脱力的负荷疼痛。
而此时,两道线条无意间贯穿交汇,他竟然同时接驳了六只异化体。
两条细线连接着两只异化体的精神接口,异化体的下级又各连接着两只异化体……层层叠叠,构建出了一张短暂的意识网络。
宁钰的指令脱口,藤蔓堆中忽然爆开六团灰色的烟尘,散作漫天的灰土落地。
有办法,能做到。
嗓子里涌上来一股温热的血腥味,外界的声音在此刻渐渐沉寂,眼前像有一道清晰的指引路径,意志驱使着视野中的所有细线纵横相连,将场地之中仍在不断分裂增生的异化体全部接入意识网络之中。
紧密复杂的意识网络即刻连接上线,宁钰再次睁眼时,视野中的画面立即分割成了无数个细小的视窗。
如果要所有人全身而退,只能靠这次全力一搏。
疼痛如荆棘般再次缠绕着声带生长,鼻间和口腔同时泛起腥味,耳旁似乎有人在惊呼他的名字,宁钰却一刻也无法停顿,他攥紧手心,牵动着沉重而庞大的意识网络,无尽的重压与濒死的疼痛夹击而至,他垂下脑袋,在紧咬的齿隙间,用呢喃撞开了寒凉的枷锁。
「……自毁。」
“嘭嘭嘭!”
带着共鸣回音的声音贯彻整座空间,正在和众人作战的异化体们瞬间停滞在原地,在一阵颤抖之中突然从内部爆开,炸成一团灰黑色的粘稠烟花。
所有异化体被接连引爆,四散的稠液一瞬间洒落满地,被遮蔽的光亮再次照入建筑内部,彻底扫空危险的阴霾。
不计其数的连接骤然断开,宁钰头疼欲裂,昏花的视野中,完全看不见自己滴落一地的鲜血,他的脑袋混沌得有些发懵,刚准备抓住货架站稳脚跟,膝盖却脱了力般向前一软。
失衡的身体被一道稳健的力道抓稳捞起,熟悉的声音拦在身前:“还好吗?”
“还行……”宁钰扶着货架,看着身旁的李鸮点了点头,意识在疼痛中勉强清醒了不少。
兴许是因为之前经历过更凶险的困境,这一回的负荷反噬竟然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场地内寂静异常,小队的其他三人愣在原地,和宁钰隔空对视了许久,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重新靠了过来。
“小宁你、你没事吧……”夜鹭瞪大眼睛,看了看宁钰又向下看了看地上已经不成形的异化体,似乎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
雀鹰与她心有灵犀,直接开门见山道:“这都是你干的?我靠,你这是不是有点太牛逼了……”
宁钰的脸色有些发白,精神状态却还不错,乌秋见他没有别的伤,松了口气道:“这次真的多亏有你了。”
宁钰摆了摆手,开合的唇齿间还染着血色:“我不要紧……都是朋友,应该的。但是你们竟然不觉得……”
“奇怪?神奇?”乌秋接声道,“都末世了,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我们在雕鸮队里也待了快十年了,你觉得他是什么普通人吗?”
“他这么牛逼的我们都见过了,其他都是小意思。”雀鹰搓了搓手,自然地调侃道,“不过你这样的确实还是头一次见,对吧雕鸮!”
李鸮点了点头,没什么惊讶的表现,三人有些疑惑,在得知他早就知道这回事时,骤然升起了一种被隐瞒的背叛感。
“靠,太不义气了吧!”夜鹭的眉毛拧成一团,“小宁之前就这么厉害?亏我还把他当小孩看,这不让我当笑话吗。”
另一头的乌秋也哭笑不得:“你有我惨?我之前还在那儿教小宁玩枪呢,他有这本事,哪儿还需要那东西。”
宁钰挠了挠头,无奈地扬起嘴角:“没有没有,我也是跟着你们才学到这么多的……这能力还不稳定,用一次得缓好久,所以平时还是得麻烦大伙儿多担待担待。”
三人对视一眼,都熟稔地拍拍他的肩膀,笑应着肯定。
“这件事我需要再强调一次。”李鸮站在宁钰身侧,嗓音里带着些许威压,“我相信你们,但是宁钰的能力很特殊,切记把消息控制在我们自己的范围内。”
“当然!”“没问题。”
众人重新在货架上挑挑拣拣,又扒拉出一些能带上的种子整理装袋,这才按原定路线重新启程。
一回生二回熟,宁钰自觉地坐上李鸮的后座,不自然的异常在这趟行程后消散不少,他甚至觉得自己对待李鸮的状态经此一战已经完全调理好了。
刚打算戴上头盔,李鸮却突然侧过头,低声道了一句:“谢了。”
“谢什么?”宁钰拿着头盔的手一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感谢砸得发懵。
李鸮没再解释,嘴角一勾回头拉下了风镜:“没什么。”
返程的路比来时更顺畅,突来的战斗多少有些费神,宁钰的脑中除了疲惫以外完全没有其他想法,他一下子抛开了所有杂念,毫无芥蒂地伸手环住了李鸮的腰。
候鸟中负责种植栽培的人也是个壮汉,李鸮的脚边落着他们这次出行带的包,他眉头紧皱,微眯的眼眸冷冷地盯着前方,表情阴沉得吓人。
宁钰疲惫地站在一边,协同小队的人记录物资损耗,看着李鸮快要杀人般的神情,猜测他应该是在质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壮汉健硕的后背在这阵注视下瑟缩不少,两只粗壮的手上下摆动,似乎在和他竭力解释什么,只是李鸮并不吃他这套,几番来回下,那壮汉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抹起眼泪来。
……这家伙怎么还能把人说哭啊。
清点完损耗战况的小队三人拍手起身,雀鹰伸了个懒腰,询问宁钰和另外二人要不要一起去搞几杯歇一会,夜鹭和乌秋都表示这趟累够呛,想着收拾完直接去大睡特睡。
雀鹰的希望一下子就落到了宁钰这棵独苗身上,宁钰看着他满脸的恳求,还没来得及答应,不远处的通道里却突然走来三个人,遥遥地喊住了他。
“小宁,留一下。”
是白鸽他们。
雀鹰的希望被不可抗力打断,只能带着股无处发泄的精力,无视夜鹭二人的嘲笑声径直走入通道。
宁钰目送着他们走远,这才将视线回正:“有什么事吗?”
白鸽的神色却有些严肃:“场面话我就不说了,你手里的地图比驿站上一版多了几个坐标?”
“上一版……应该二十个左右吧。”宁钰回忆道,“不过有几个点是之前标的,我不能确定现在边缘是不是还在那个位置。”
“驿站的地图已经很久没有迭代了,我们依靠旧版本定的路线有风险偏差。”伯劳沉声道,“如果你接受的话,我们希望换一份你手里的范围地图。”
宁钰左右打量他们,确认是真的没在开玩笑,才震惊道:“可我也只有几条国道附近的点位,你们应该是需要全辐射区的范围吧?”
“能有全部的当然最好。”鬣狗扫了他一眼,“但是候鸟等不了了。”
“坐标没有问题,我可以直接给你们一份。”宁钰道,“不过方便问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三人对视一眼,白鸽才解释道:“因为战马。”
“他们的首领撑不过这几天了,情报说内部有人在筹备另一支队伍,具体情况存疑,但候鸟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反扑的第一个靶子。”
伯劳道:“能在这种时候聚集人心的不会是什么善茬,现在的顶层估计早就被架空了,如果想坐那顶上的位置,新来的这个只能比死的那个更疯。”
她的视线转向宁钰,提醒道:“建议你也知会驿站一声,这群人可不认什么停战协议。”
宁钰的心头一紧,某种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远处的荒野上亮起一点火光,骤然响起的炮声震响,挂车紧急摆动,险些要将车厢甩落。
“砰——!”
金属的车厢发出震耳的巨响,顶部的信号灯亮起刺眼的红光,不遗余力地向众人爆发出紧急警告。
厢尾再次落下斜坡,嘹亮的哨声四起,伴着轰鸣的引擎躁动,有人在呼喊:
“敌袭!!”
“战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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